《听说我是娇弱女配[穿书]》作者:其恕 文案: 阮恂穿成了某书里的女配。 女配出身贫寒,却被错抱进豪门,成了假千金。 十几年娇生惯养不谙世事,性格娇软怯懦,人尽可欺。后来受人欺骗下场凄惨; 为了活命,不得不依附于反派大佬,成了他的笼中鸟雀。 阮恂穿到女配十七岁那年,女主千金归来,而她被后妈扫地出门。 那天暮雨潇潇,她走出阮家大门,淋了满脸的冷雨,却迎面遇上一个骑机车的少年。 少年把头盔扔在她怀里,睥睨的道:“哭什么?跟我走。” 后来阮恂才知道,他就是这本书里的未来大反派…… 少年反派眯眼:想跑? 阮恂:不跑,凑活过呗,还能离咋的。 再后来,偶尔吵架,某人舍不得凶她,就把自己关屋子里不出来。 阮恂陷入沉思。 咱俩到底谁是靠大佬庇护的娇弱女配来着???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励志人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恂,白忱 ┃ 配角:预收新文《娱乐圈颜值担当[重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 第1章 年少十七 窗外鸟雀叽叽喳喳,叫的欢快而聒噪,却转瞬又被教学楼里的广播声压了下去:“现在宣读,考场纪律。” 青城大学附属高中高一年级正在进行第二次月考,而此时的三十考场里,监考老师提着密封试卷袋慢慢悠悠的走进来,一教室的学生就仿佛没看见似的,照样吵的震天响。 几个监考老师见怪不怪。 附中的规矩一向是考场按成绩排,排到了三十考场,可见都是些成绩领域的“歪瓜裂枣”。 监考老师抖了抖那张对于三十考场的学生来说形同虚设的的考场纪律,瓮声瓮气的开始念:“第一条,诚信考试……” 阮恂把剩下的半瓶水放在了地上,然后双手交叠在桌面上叹了一声。她上次考的不好,班里倒数,自然被发配到了三十考场。 “……禁止交头接耳,禁止——” 虚掩的教室门“哐”的被撞开,监考老师的声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拦腰斩断,学生的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一个女老师往门口看了一眼,皱眉道:“白忱,考试你还迟到!” “抱歉啊老师,去了趟洗手间。”叫白忱的少年语气轻慢,理由却又挑不出错来,老师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坐着。 白忱走过阮恂身边的时候,阮恂正好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清淡的烟草味。 然后“咕咚”一声,她的水瓶被白忱踢倒了。她连忙弯腰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已经先她一步将水瓶捡了起来摆正。于是阮恂一抬头,正好对上白忱的那双黑的浓郁深沉的眼睛。 她愣了一下。 “忱哥,”旁边一个寸头男生叫道,“麻溜坐着,要发卷子了!” 白忱直起身,坐在了阮恂后面的座位上。 她听见寸头叽里咕噜的问白忱考试怎么办,而白忱懒淡的答:“凉拌。” “忱哥你忘了上次富贵儿是怎么说的?”寸头惟妙惟肖的学着教导主任张富贵的语气,“都高二下学期了你说说你的课上过几节?马上就要会考了,这次跟着高一去考理化生,会考要是过不了就给我滚回去!” “开除你是不可能的,”寸头说,“可是会考过不了,高中都不能毕业啊忱哥。” “简单,”白忱漫不经心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前边阮恂的脊背,然后身体前倾,“小同学,待会卷子给我抄一下。” 阮恂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而后小声道:“会被老师发现的……” 这个时候,考场纪律正好宣读到“一旦发现作弊立刻取消考试资格”这一条。 她说话的时候只是微微偏头,白忱看见她纤细脖颈和半边秀气脸廓,还有春光映照里,几乎透明的小耳垂。 他“啧”了一声,问:“怕老师?” 白忱的声音很好听,透着一种淬冰的冷感,非常容易辨认。而他说话时也总是那股子漫然不顾的语气,懒淡的好像宇宙都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过分关注似的。 阮恂抿着嘴唇不说话,斜对面一个瓜子脸女生听见了转回来:“白忱,我给你抄,待会我把答案写在纸条——” “不用,”白忱应付了一句,继续戳阮恂的肩膀,“说啊。” 阮恂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给我抄?”白忱问,语气很刺。 这时候卷子正好从最前排传递下来,阮恂回头去拿卷子,她坐在倒数第二排,拿了自己的卷子后将最后一张从肩膀上方递了过去,等了半天不见人接,她只好回头把卷子轻轻放在白忱的桌上。 将要转回去的时候听见白忱戏谑的说:“小同学,你都不让我抄,卷子给我有什么用?” 阮恂说:“你自己做呀。” 她说话软声细气,音色透彻干净,像轻微触碰的瓷。 白忱哂了一下:“你觉得我会么?” 你不会……阮恂在心里说。 她只见过白忱两次,但因为她同桌冉桑榆认识白忱,她也就没少听说这位的“光辉事迹”。 全校女生都喜欢的大帅逼,成绩虽然吊车尾,但却是高二那些问题学生的带头老大,逃课打架不在话下,晨会批评必有其名,而传言里这些小打小闹都是他玩剩下的,他真的伤过人见过血,前段时间不知道还打了一个高一男生,差点进拘留所。 也正是因此,阮恂有点怕他。 可不论他多么他多桀骜顽劣,总有人数不清的女孩对他“趋之若鹜”。不仅是因为他过分出色的长相,还因为他是青城市著名企业家白道川的儿子,白家大少爷。 白忱见她又半响不说话,抬脚踢了踢她的凳子:“我一个题都不会,你说怎么办?” 阮恂放下涂卡笔,小小声认真的道:“那你不要气馁,好好学习,下次考试就会了。” 寸头差点笑出声,冲着白忱比口型——忱哥,好好学习。 白忱冷笑,对他做了个“斩立决”的手势。 “白忱!谢初同!你们俩干嘛呢!”监考老师一声厉喝,而与此同时,广播再次响了起来—— “考试正式开始。” …… 阮恂没有给白忱抄答案,考试时白忱竟然也没有再踢她的凳子。而考试还没有结束白忱就交卷走了,阮恂偷偷瞄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毕竟是凶名在外的大佬,她有点害怕白忱会事后刁难她。 白忱交卷后大概半个小时考试结束,阮恂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门。人流渐渐拥挤起来,阮恂个子矮,被挤的晃来晃去,眼看就要撞在墙上,伸手却有人按着她的肩膀揽住了她。 阮恂又闻到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她愕然抬头,果真看到了白忱线条收敛的下巴。 她想转身就走,可是走廊里挤满了人,根本抽不开身,只好低着头不言语。 人流慢慢挪动,好不容易到了楼梯口,阮恂抬步就要下楼,忽然又被白忱拽住了衣领,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有这么可怕?” 阮恂声气细弱:“没……” “那你跑什么?” 阮恂不回答,白忱放开了她,居高临下道:“早上化学不给我抄,下午生物总得给我抄一下吧?” 阮恂含糊的应了一声,快步下楼,走到一半却又回过头来,认认真真对白忱说:“谢谢你刚才扶我。” 谢初同一拍大腿道:“我靠,这小姑娘有点可爱啊!” 白忱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走了。 == 阮恂走在校园里,四月春光熹熹,摇落枝头,再碎金般落在她肩上。她皮肤本就白,再被日色一扫,顿时仿佛有光生,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她几眼。 她刚在食堂吃过午饭,现在准备回寝室睡一会午觉。高中忙碌单调,可是天知道,这是她上辈子最向往的生活。 阮恂死去的那年不过十几岁,可是年少终究抵不过病痛。她先天不足,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十几年几乎都在医院度过,她像个累赘拖累着父母,而哥哥早就对她心生不满。 在她看来,死亡不论是对她还是对父母,都是件好事。 谁知她失去意识后再睁眼,竟然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用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玄幻的事实,今天是她重生第九天,不管怎么说,能健康的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青大附中的寝室是四人寝,阮恂晚上住在家,但是中午回家时间来不及,就会过来寝室睡一会午觉。 室友除了她之外都是住校生,这会等她回去,寝室里已经有一个人爬上了床,她悄悄的阖上门走到自己桌前,其中一个室友林语然问:“阮恂,考得怎么样?” 阮恂刚要回答,另外一个室友就道:“就她那个倒数的成绩,能怎么样?” “周潇潇,你怎么说话呢?”林语然抬高了声音,“就你学习最好!” “要吵出去吵!”床上的李怡馨动作很大的翻了个身,“让不让人睡午觉……” 周潇潇“嘁”了一声,也爬上床去了。 林语然压低了声音对阮恂道:“你别生气啊。” “没事,”阮恂摇头,“我成绩本来就不好。” “你脾气可真是好……睡觉吧,下午还考试呢。” 阮恂“嗯”了一声,刚要上床,手机就急促的震动起来,她出门去走廊上接通,小心翼翼道:“冯姨,怎么了?” “阿寻小姐,家里……家里出了点事,”冯姨的声音有些发紧,“待会太太会来接你,你不要紧张,先回家再说,好吗?” 阮恂攥着手机,不自觉用力:“……怎么了?” 冯姨犹豫了半响才道:“老先生忽然晕倒送进了抢救室——” 阮恂急得打断了她的话:“爷爷怎么样!” “人还没醒,但是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冯姨忧虑的道,“阿寻小姐,重点不在老先生的病情,而是,而是太太给他看了一份亲子鉴定书……” 她说着,似乎不忍,语声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您……您不是先生和夫人的孩子,血型都对不上!” 阮恂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震惊的不是原身的身世,而是事态的变化过分戏剧性,始料未及。 阮恂并没有接收这个身体的多少记忆,但是原主的性格比她还要腼腆,也不爱说话,加上家庭关系冷淡,就根本没有人察觉出异样来。 她的母亲早逝,父亲结过三次婚,现在的夫人是原主的第二个后妈,而父亲本人也丝毫不顾家,阮恂穿过来将近十天,连他一眼都没有见过。 反倒是管家冯姨口中的阮老爷子疼爱关心阮恂更多些。 “那——”阮恂刚要再说些什么,手机却显示有另外一通电话进来,她只好挂掉了冯姨的电话。 “喂?” “阿寻,”电话那头是一道冷淡的女声,“现在到校门口来,我已经给你的老师请过假了。” 是她的后妈,林窈。 “可是,”阮恂惴惴不安的道,“我下午还有考试……” “月考不重要,”林窈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冯姨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了?真正的阮家大小姐现在在陵川,方总助已经去接了,而你……呵,冒牌货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我基友的预收文,注意是预收,搜作者名。 我真的只会花钱 作者:松庭 沈星竹穿书了,让她看看她拥有什么基本配置—— 订婚前夕,未婚夫男主豪掷百万和当红小花女主告白,全网祝福女主并嘲讽沈星竹被抛弃。 恋爱脑亲弟弟暗恋女主,未来为救女主将散尽家财,让沈星竹一贫如洗。 ……草。 还没等沈星竹靠着她的外挂强势逆袭,她未婚夫那个从小到大无法超越的死对头,就从天而降,带着千亿聘礼和她正式相亲。 看着悔不当初的男主和酸成柠檬的女主,拥有替人花钱改运技能的沈星竹知恩图报,对相亲的大佬许下一个朴素的承诺: “你帮了我的忙,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这样,你随便给我一张支票,我帮你花吧。” 大佬沉默半响,将婚前协议往前推了推。 “签了这份合同,我的钱,你随便花。” 第2章 春霖 附中门口停着一辆红色的奥迪,阮恂认得,那是林窈的车。而当她走近,车窗缓缓落了下来,驾驶位上坐着一个波浪卷发,红唇嫣然的女人,正是她的第二个后妈林窈。 “上车。”女人简单的命令了一声就关上了车窗,阮恂打开车门坐进去,车子还没启动就迫切的问:“爷爷怎么样?” 林窈勾下墨镜扔在一旁:“这声‘爷爷’,你还叫的出口?” “我……” “我中午我刚给老爷子说完你的事,他老人家就晕倒在了书房里,现在还在抢救,情况可不太妙。” 阮恂心头沉沉:“……他不会有事吧?” “谁知道?”林窈似乎心情不错,笑了一声,“可这关你什么事?就算他现在就升天了,亿万家产也轮不到你一分钱,你说是不是?” 阮恂咬着嘴唇,攥紧了手中的手机。 车里就林窈和阮恂两个人,她没什么顾忌的继续道:“要是没亲子鉴定这档子事儿,这个时候老爷子病危你就是最大的受益者,谁让你是阮啸之的独女?可你不是阮家的种,阮啸之可从来不会管这些事,新找回来那小丫头和你一样是个未成年,人生地不熟,还得管我叫妈……老爷子不行了,结婚的时候你们阮家人看不上我,签了婚前财产协议,可如今——” 她话音一顿,车子骤然急促刹车,阮恂差点被甩出去,又听见林窈道:“还不都是落在我手上?” 交通灯畅行之后车子重新启动,林窈回头看了眼手指绞做一团的阮恂,哂笑:“我又忘了,你也不姓阮。” == 林窈没有去医院,而是直接将阮恂送回了家,然后扬长而去。 接着一连两天,阮恂再没有见到她。 不仅见不到林窈,冯姨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她,爷爷到底怎么样了。 偌大的别墅死气沉沉,阮恂下楼时抬头眺望,螺旋楼梯的天井让人头晕目眩,穹顶那块彩绘玻璃上红蓝交叠的菱形图案仿佛一只只凝视的眼睛,正在灼灼的盯着她。 那是一种无端被窥视的诡秘感。 女佣们看着她的神情都刻意而古怪,甚至有两个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言语之间丝毫不避讳的传达了一个讯息——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孙女竟然是个冒牌货,老爷子被气得当场晕倒,进了医院。 她抱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啜着温水,眼里忧虑渐重,于是放下水杯走向了门口。除了冯姨,只有老爷子会耐心和她说话、真正关心她,现在老人被送进医院,她真的很担心。 可是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满脸冰冷的女佣拦住:“阿寻小姐,太太说了不让你出去。” 阮恂软着声音道:“我想去医院看爷爷。” “阿寻小姐记性不好,”女佣说,“您不姓阮,怎么能管老先生叫爷爷?以后可得改口了。” 阮恂秀致的眉皱了起来,伸手去掏衣服兜里的手机。 “太太暂停了您的电话卡和银行卡的一切交易,也不允许您用家里的电话机,您还是上楼等太太回来吧。” 阮恂只好垂下手,转头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小雨,仲春四月,远近都是层层叠叠的绿意,再被细密的雨一浸,就像生宣上氤开没有边际的水墨般。 她趴在窗边等了很久,视线里被雨淋湿,显得格外沉重的黑铁大门终于开了,一辆红色的奥迪驶进来,那是林窈的车。 五分钟后林窈进门。 雨天昏暗的天光里,她那张精致的脸颊不减半分明艳,她见阮恂站在玄关不远处,便径自走了过来:“你在等冯姨?她在医院照顾老爷子,这几天不会回来了。” 林窈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森然却又高高在上的冷:“阮家养你这么大,如今老爷子因为你进了医院,但凡你有一点良心,就不该在这个家再呆下去……” “你的亲生父母我已经安排了人去调查,”她上挑的眼线勾勒出几分笑意,“如果老爷子醒了,肯定不想再看见你,我给你找了房子,你就先搬过去,等你父母来了——” “不用了,”阮恂轻声道,“我自己走。” 她上楼去收拾东西,身后是林窈哧然的提醒:“收拾东西可得注意了,是不是你的,自己掂量着点!” 于是阮恂只将自己的书和几套换洗衣服装进了书包。手机已经被林窈停了,毫无用处,她抽掉了内存卡搁在床头柜上,银行卡也是,但是手账本里夹着几张百元大钞,她悄悄的将本子塞了进去。 而一同塞进去的,还有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小卡片。 她下楼,林窈挥手叫司机:“把她送到南城区百花园——” 阮恂微微抬高声音:“我自己走。” 这一句说出口,不管是林窈还是客厅里的女佣都有些惊讶,家里所有的女佣都知道,小小姐性格胆怯害羞,话都说的很少,更别说打断夫人了,可是这个时候,她清凌凌的眸子里却都是认真神色。 而林窈嗤笑:“还挺有骨气……” 阮恂绕过她走到玄关,换了鞋子,就这么推门走了出去。 雨下的其实不大,似有若无,沾衣欲湿。 她知道林窈的司机跟在自己身后,就加快了脚步。一直走出大门,司机忍不住叫道:“阿寻小姐,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阮恂回头,朝他笑了笑,“谢谢你。” 司机看着小姑娘纤细的仿佛要被风吹走的背影,心中一阵不忍,摇了摇头,还是去停车场取车了。 下雨天地有点滑,阮恂走的很慢,身后一阵熟悉的高跟鞋脚步声,林窈竟然跟了出来。 林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找欧明希?” 阮恂挣扎着把手从她手里扯出来:“不用你管!” “啊,小脾气还挺大,”林窈撑着一把黑伞,红裙像是一开在雨中的花,她面带嘲讽,“欧明希现在自顾不暇,可没时间管你……” 阮恂的动作一顿,抬头:“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能耐么?自己去打电话问她啊,可你别忘了,她已经被阮家扫地出门,”林窈说着,语气忽然低沉乖戾起来,她一下子甩开了阮恂,“而你和她一样,离了阮家,什么都不是!” 她的神色是高高在上的冰冷,看着阮恂如同观赏某种拼命挣扎的小动物。 这时,路中央骤然一声鸣笛,阮恂被吓了一跳,有点趔趄的后退几步。 接着是震天的引擎声,夹杂着林窈的惊呼——继而橡胶轮胎划着路面疾速擦过,极其刺耳的一声长响。 阮恂的斜瞥过去的视线里,黑色的机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了路边,而机车骑士长腿一伸撑住地面,冲着阮恂身后仰了仰下巴,声音淡而疏懒:“对不起啊大婶。” 被溅了一身水的林窈本就气急败坏,再听到这一声毫不客气的“大婶”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尖声骂:“你没有长眼睛啊!” “长了,”该机车骑士道,“眼睛比你大。” 林窈:“……”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眼睛确实很大,他抬手掀掉了头盔,目光不轻不重的瞥过来——朝着阮恂。 竟然是白忱。 少年被头盔刮的支棱的黑发在和风细雨里慢慢被淋湿,软了下来,几缕垂在额前。一滴雨顺着发梢滑落,落在了狭长的眼睫上,他不耐烦的一眨,雨滴迸开,眼瞳浸染几分水光,却依旧黑的浓郁深沉,像拨不开的夜色。 阮恂怔然,他怎么会在这? 林窈压着裙子,怒气横生的问:“你是什么东西,叫你爸妈来和我说!” “啊,”白忱冷嗤,“不如叫你祖宗来和我说?” 他把头盔夹在胳膊底下,不再理会林窈,却笑得几分散漫轻狂。 “小同学,这大婶不怎么样,你跟我走算了。” 不是询问,他像是从来不知道“征求”这两个字怎么写,或者是习惯于在自己的城邦内独断专行。 他扬起沉黑的眉毛:“走不走?” 阮恂犹豫了一瞬,却还是点了点头。 白忱将头盔扔在她怀里:“上来。” 引擎咆哮轰鸣过后,机车已经驶过了街角。 阮恂不会知道林窈是什么反应,扑面的风和雨被少年宽阔脊背挡去了大半,气流却依旧撕扯着她的头发。白忱身上的烟草味就这么被风吹散了,剩下一种木叶和水雾混合的气息,像阴雨的春。 机车刚行过一条街白忱就停了下来,他回头问:“那是你妈?” 阮恂摇头。 “抓紧。”白忱淡淡提醒了一句,机车忽然提速,风驰电掣的远离了别墅小区。 == 他停在了一家桌球室的门口。白忱走进了桌球室:“先进去躲雨。” 外面光线昏暗,桌球室里开着暖灯,谢初同将台球杆撑在地上,笑眯眯道:“哟,忱哥回来了。” “去拿个毛巾来。”白忱随口说。 和谢初同打台球的绿毛一抬头,猛地看见白忱身后跟了个穿白裙子,背着小书包的小姑娘,悚然一惊,脱口道:“忱哥,你接女儿去了?” 白忱:“……” 神他妈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白忱:这个没有眼色的小弟可以埋了。 今天也发红包,真的,不用给我省钱,麻烦老板们关照一下! 第3章 沉在他眼底 绿毛扔下球杆,跟个被掐住脖子的鹅一样瞠着眼睛看向阮恂。 小姑娘确实长得不高,娇娇小小,裙子上沾了点泛黄的水渍,却不知道怎么的衬的她细骨伶仃的小腿越发瓷白无暇。刘海被风吹乱了,露出秀气细致的眉,眼瞳清透干净到极致,倒映出一个弧形的小世界来。 绿毛嘴一快,一声“卧槽小仙女”辗转于唇齿,就被他忱哥按着清新脱俗的原谅色脑袋和台球案来了个亲密接触。 “去拿毛巾。” 绿毛麻溜的走了,谢初同稀奇的凑了过来:“诶,这不是那天考试的小同学吗?” 他说着,目光痛惜而诡异的看着白忱道:“忱哥,不是我说你,你这心眼也忒小了,人家不就是没给你抄答案,你至于——” “我至于你个屁!”白忱一把从回来的绿毛手里拽过毛巾扔给阮恂,语气还没有从不友好的频道转换回来,凶神恶煞的命令,“擦头发去!” 阮恂被他吼的缩了一下。 谢初同“啧”了一声,连忙道:“小同学你别害怕,我们去那边沙发上坐,你想喝点什么……” 阮恂糯声道:“我不喝了,谢谢……你能不能把手机借给我用一下?” 谢初同很干脆的去掏手机,掏了半天没有掏出来,扯着嗓子喊:“耗子,爸爸手机呢!” 绿毛头也不抬的答:“孙子,爷爷不知道!” 阮恂刚想说她不着急用,面前就递过来一只黑色的手机,她顺着冷白瘦削的手腕往上看,就看见了白忱不耐烦的脸。 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啊,她想。 突然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一句解释都没有,还好像在自己欠了他的钱,还凶她。 阮恂嫩白的脸鼓了鼓,接过手机,小声道谢,就从书包侧袋里掏出纸条,一个一个数字认真的将欧明希的电话号码按了上去,然后将手机扣在耳边等待电话接通。 可是没有。 四十五秒忙音过后电话自然挂断,欧明希并没有接她的电话。 想起林窈那些不知边际的言语,阮恂心里仿佛揪了一下。她一连打了三遍,依旧无人接听。 手机的屏幕渐渐暗了下去,阮恂觉得有点迷茫。她怔怔的看着墙壁上一张风景油画,直到白忱过来坐在了她对面。 “给家里人打?”白忱问。 阮恂摇头,她根本没有家,哪来的家人? 但还是解释了一句:“给我阿姨。” 欧明希算是林窈的“前任”,阮啸之的第二个妻子。 阮恂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阮啸之离婚了,但是原主是欧明希看着长大的,她和阮啸之结婚数十年也没有要孩子,欧明希几乎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甚至当初离婚的时候,她拟定的离婚协议书里有一项诉求就是阮恂的监护权。 理所当然的,这一条款最后被删去了。但她依旧会时不时的会来青城看阮恂。老爷子也默许了她的这项行为。 阮恂重生那天的第一个电话就是她打来的,欧明希是个非常温柔的南方女人,连说话声音都像是南国秀丽迤逦的流水。一周前她又专门来看过阮恂一次,给她买了一大堆东西,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阮恂,有事一定要打电话给她。 阮恂刚才打的正是这个电话。 她叹了一声,把手机还给了白忱,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去向。 白忱手里把玩着手机,懒懒散散道:“你那天的答应给我抄生物,怎么下午就不见人了?” “我没答应你呀,”阮恂小声辩解了一句,又道,“而且你就算这次抄了,下次还是不会……” 门口的谢初同也不知道怎么听见的,得空插话:“一时抄一时爽,一直抄一直爽!” 阮恂努了努嘴,很是不赞同这种说法。 蓦地,白忱笑了一声,几分戏谑几分意味不明的愠怒:“不会就不会,成绩好又能怎么样?” 阮恂未及回答,桌球室门口一阵喧闹,谢初同从门口跑进来,笑的差点断气:“忱哥你快去看看李锐新烫的那个头,我他妈笑死哈哈哈哈哈……” 白忱没理他,倒是阮恂好奇的往门口看了看。 然后她就被门口那位发型奇突的仁兄震惊到了,仿佛遭遇了核辐射似的,炸的非常具有后现代艺术感。 而相比起这位爆炸头和满屋子的彩虹毛,白忱的黑发正常的令人发指,看着不像个社会哥。 显然谢初同也注意到了这点,他指着绿毛道:“渣男锡纸烫。” 又指着爆炸头李睿:“螺丝小波浪!” 满屋子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阮恂身上:“仙女公主切。” 最后看向白忱,语气感叹:“而我忱哥,不一样!” 白忱将桌上的烟盒一把扔了过去:“ 你有病吗?” 谢初同接住烟盒嘿嘿一笑,在白忱发脾气之前迅速的转移了阵地,跨过门槛和李睿说话去了。 “我的祖宗,太阳可终于出来了,”他喊,“你们谁吃冰淇淋,我请客!” 一时间桌球室里应和声此起彼伏,谢初同摆摆手去买冰淇淋了,阮恂看向窗外,雨丝还没有停,但是整个世界却都明亮了起来,太阳真的出来了。 她背起书包想离开,一转头白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就给绿毛说了一声,离开了台球室。结果还没有过马路,就又迎面遇上了提着一袋子冰淇淋的谢初同和叼着烟的白忱。 原来是买烟去了。 烟没有点燃,他短袖外只套了件夹克,拉链还开着。风将那衣服吹的鼓荡,衣角翻飞着猎猎作响,是少年人才会有的漫不经心的张扬。 “哪儿去?”他问。 阮恂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眼看着他的神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谢初同忙插话:“你管人家去哪,小同学,你不多玩会?” “不了,”阮恂朝着他笑了一下,她笑的时候两颊上会浮现浅浅的笑涡,其中一个笑涡里正好盛着颗小小的痣,眼睛也弯弯的,甜的要命,“再见。” 阮恂走到了交通灯边上等待绿灯,谢初同笑的一脸荡漾的叹:“这小姑娘真可爱啊……” 白忱照着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牙齿一闭,咬住那根未燃的烟,一只手勾过谢初同手里的冰淇淋袋子,挑挑拣拣拿了个粉红色的。 谢初同以为他要吃,连忙道:“那个是草莓的,你不是不吃——” 然后白忱把那颗冰淇淋扔给他,倨傲的仰起下巴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阮恂,意思非常明显。 谢初同:“……” 您有本事自己去啊? 谢初同“啧啧啧”的叹了几声,过去把冰淇淋给了阮恂。 交通灯边上站着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然后捧着冰淇淋笑的眉眼弯弯,小心翼翼的将包装纸一圈一圈撕下来扔进垃圾桶,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奶油。 “走不走?”白忱不耐烦的叫了一声,自己先走了。 谢初同摸了摸脑勺,嘀咕:“你这个脾气啊……” == 交通灯轮换了两轮,阮恂才过了马路。 前世她身体病弱,忌生冷食,因此冰淇淋对她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得的奢侈品,现在她身体健康了,一个冰淇淋就足以让她暂时忘掉无家可归的烦恼。 开心真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呀。 她的心态一向都很好。 今天是周末,她没有手机,回学校非常不方便,所以先找个酒店住一晚,等明天再打电话问完欧明希之后再回学校。 要做决定很简单,但是实行起来却远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容易,她身上只有五百块钱的现金,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可能就要靠这五百块钱度日。 阮恂叹气,“啊呜”咬掉冰淇淋的最后一口,冰凉的奶油味刺激着舌尖的味蕾,她眯起了眼睛。 冰淇淋的奶油汇聚成一股冷流滑进了她的胃里,她被冻的打了个颤,连忙伸出小手揉了揉胃部,然后继续找晚上住的酒店。 雨已经完全停了。 风将地上的积水吹的涟漪层层,阮恂觉得微冷。 台球室的位置挺偏,她一直走了快半个小时才看见一个公交站,站在站台边不见公交车来,反而被料峭寒风吹的更冷了。 她抱起手臂,又觉得喉咙一阵发痒,好像有个小爪子在她嗓子里抓挠一般,胃变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忽而下坠忽而翻滚,她难受不行,跑到垃圾桶边干呕了几声,然后“哇”一声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她捂着胃蹲在地上喘气,身后忽然有人轻嗤了一声,道:“我给的东西有那么恶心?” 阮恂回头,看见白忱站在离她不远处,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嘴唇抿紧成一条线,神色是一种烦躁的冷。 “什么呀,”阮恂扶着公交站栏杆慢慢站起来,语气有点委屈:“我胃疼。” 白忱皱眉。 这个时候,一直空荡荡的公交站台忽然聚集了四五个奇装异服的男生,并且有两三个抽烟的时候距离阮恂很近。她悄悄瞥了一眼,想告诉白忱他们俩离这些人远一点。 而白忱还在问她:“胃怎么了——” 奇装异服中的某一个忽然从袖筒里抽出一截钢管,照着白忱和阮恂的方向就劈了下来! 白忱的反应快到让人心惊,他一把将阮恂推了出去,矮身侧肩,可是因为推开阮恂他动作慢了一步,那根钢管还是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咔”一声让人牙酸的骨头脆响。 阮恂被他推得撞在了垃圾桶上,然后立即捂住嘴巴,免得尖叫出声。 而白忱在地上一滚就又爬了起来,黑夹克上满是张扬灰尘。 钢管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凶器”,眯眼道:“要不怎么说你胆子大,白忱,这几天你还敢落单?” 白忱慢慢的拍着衣服上的尘土,头也不抬的问:“张清凯叫来的?” “你身上背着什么事儿,自己心里不清楚?” “我只清楚,”白忱最后重重拍了了一下衣襟,抬头,哂笑:“张清凯就他妈是个窝囊废,缩头王八。” “我看你也就嘴硬了!” 说着钢管再次抡了过来,空气里一声气流被划破的呼啸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白忱的冷笑。 阮恂两辈子都只是在电视上见过别人打架,也从不知道,有人可以恣意嚣张到这种地步。 明明对面的人有三四五个,他却立在原地不躲也不闪,破烂的人行道地砖也被他站出几分岿然不动的气势来。而他打架的风格更是招招简单却直击要害,下手根本没有轻重之分,几拳头下去就见了血,长腿一错一绞将人绊倒,再一脚踢在那人脖颈上,每一动作,阮恂都要惊一跳。 五个人有四个很快□□翻在地,剩下一个吓得立刻转身就跑。 白忱抹掉嘴角的一点血,捡起那根跌落的钢管走到刚才放狠话的人旁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张清凯要是还有点骨气,就让他自己来,老子打的他祖宗都不认识!” 说着就要将钢管照着地上的人摞下去—— 阮恂下意识的大喊:“白忱!” 不知道是因为过分惊惧,抑或者是紧张,她原本清甜的嗓音此时些许变调,尖利,甚至有点破音的沙哑。 白忱的动作在半空里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钢管狠狠掷在了空地上,砸出一声铿然巨响,和石屑飞溅。 “滚!” 地上几个人艰难的爬起来,畏畏缩缩的赶紧走了。 白忱脱掉夹克抓着领子甩尘土,阮恂这才发现,他的肩膀其实薄的厉害,深色短袖勾勒出的肩胛骨平直却又突兀,风凛凛而过,刮的那件宽大的短袖贴在他脊背上,腰线极其流畅的一条,身形也是瘦削的。 唯有那双黑夜般的眸子,沉着某种令人畏惧而又心神震撼的光,像旷野上细碎了然的星火。 他走到阮恂跟前,阮恂看到他手指缝里已经干涸的血和污渍,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走,”而白忱却对她伸出另外一只干净的手,声音还是透着冷感,只是嘶哑的厉害,“不是胃疼么,哥带你去看病。”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会发红包啦。 谢谢大家投的地雷和营养液! 打架的原因后面会解释,另外上一章评论里有说继承权的问题,林窈那段话里发生的继承关系大体是这样:因为爷爷突然病危,所以没有遗嘱,按照法定继承顺位的第一继承人应该是阮恂的养父阮啸之。如果阮恂依旧是阮啸之的独女,那么她就是阮氏的接班人且是唯一的。 但她现在不是了,林窈因为婚前财产协议,老爷子的遗产也不是她和阮啸之的婚姻共同财产。但是阮啸之根本就不管这些事情,相对于老爷子,阮啸之和即将回来的亲生女儿就要好对付多了。所以就……没有涉及亲女养女的继承权问题,因为被继承人是老爷子不是阮啸之,我知道养女是有继承权的,真诚jpg. 第4章 猫与少年 阮恂愣了愣。 她完全没有想到白忱会要带她去看病。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又补充,“谢谢你。” “呵。”白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顺手捡起她落在地上的书包拍了拍,不由分说将她拽走了。 出乎预料的是,白忱并没有带她去医院,而是一家中医诊所。 诊所埋没在繁华街道一隅,半分也不起眼。 一拨开塑料门帘就闻到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阮恂被苦的顿时皱起了小脸。 身后的门帘闭上,外面那些冗杂的喧闹声顿时消下去,就好像来到了一家管理严格的图书馆。 枣红色的木柜几乎接近了天花板,上头的小方格抽屉上写着阮恂看不懂的中药名字,唯有窗户一盆吊兰叶片轻晃,是这间气氛沉淀的屋子里唯一翠色。 “又被人打了?”一道缓慢的声音说着,把阮恂吓了一跳。 转头,一个老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柜台旁边,他须发皆白,面色却是红润的,汗衫上套着件青灰马甲,因为圆圆的肚子而扣子没扣。 老头见阮恂悄悄看了眼他的肚子,便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尽量的把肚子往回收了收。 “什么叫被人打了?”白忱脱掉外套扔在吊兰下的一把椅子上,“只有我打人的份儿,谁他娘的敢动我?” 老头像是自动屏蔽了他那句脏话,乐呵的道:“那你那左胳膊怎么回事?大臂上三寸,对就那儿,再动,再动明儿就动不了了,年纪轻轻一残废,政府还不给补助金。” 白忱“嗤”了一声:“我信你有鬼。”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喏,”老头唏嘘的叹着,上前一手卡住白忱的肩膀忽然一错! 猝不及防,白忱低骂了一句“我操”。 老头顺手擦了擦他眼角的血,动作非常之粗糙烂制:“成了,别动——说了让你别动真想残废,哈?” 白忱一脸不在意的垂下手臂,把阮恂往前一推:“她胃疼,给看看。” “哟,拐了谁家的小姑娘?真俊俏……”老头说着把阮恂叫道窗边的桌前,“快过来坐,我给你号号脉。” 比起西医那些冰冷让人心悸的机器,中医的诊疗方法显然温和了许多,老中医并起三根手指在阮恂手腕上搭了会,摸着胡子道:“中午吃什么啦?” 阮恂看了白忱一眼,极其不情愿的小声道:“冰淇淋。” “你这小丫头这么点年纪,胃上毛病不小……”老头儿说着又看了看她的舌苔,“一看就不好好吃饭,饥一顿饱一顿,这样怎么行?” 阮恂一阵迷茫。 她的饮食习惯很好的,一向是医嘱为上,说忌口就忌口。原本以为这个身体时健康的,原来原身还是不好好吃饭?挑食可不是好习惯呐。 她老气横秋的“唉”了一声。 “我给你开几副药调理一下,”老头说着拿出药方就要写,“叫什么,多大了?” 阮恂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会好好吃饭的——” 老中医笑了起来:“怕苦啊?” “不是……”阮恂低声嘀咕。 主要是她没钱。 “我给你做成药丸,”老中医笑眯眯的道,“过几天过来取就行。” “我,”阮恂终于鼓起勇气,“我没带钱!” “哦,没带钱啊?”老中医头也不抬的道。 阮恂心更虚了,头顶传来白忱戏谑的声音:“他这正好缺个小学徒,你就在这捣药,直到还清了药钱为止。” 阮恂苦着脸道:“我可以不要药吗……” “出息的你,”老中医抄起水笔作势要揍白忱,“欺负人小姑娘……” 他说着转向阮恂:“放心,不收你的钱,也不要你打工。” “啊?”阮恂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可是这样的话——” “不给就不给,”白忱吊儿郎当的坐在吊兰下的藤椅上,“难道你有钱?” 阮恂瘪嘴,摇了摇头。 白忱被她可爱的小模样逗笑了,刚要伸手拨她的头发,老中医就拍了他一下:“滚来抓药!” 白忱懒洋洋道:“你有没有人性,我胳膊不能动。” “不能动是左胳膊,右胳膊不是好好的吗?”老中医义正言辞,一转头对阮恂说话时却立刻和颜悦色起来,“小囡囡,孙悟空回来了,你先和它玩一会。” “孙悟空?”阮恂好奇的歪头,听见门帘一阵轻微响动,回身过去,就看见门口蹲着一只橘猫。 俗话说的好,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倒炕,眼前这位橘猫显然也没有辜负自己的品种,不论是体型还是长相都非常圆润,连那两个小耳朵就圆圆的。 虽然并不能懂一只橘猫为什么要叫孙悟空而不是猪八戒,阮恂还是弯起眼睛,她喜欢和小动物玩。 她蹦蹦跳跳的过去蹲下,和橘猫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响,才伸手小心翼翼的抚了抚橘猫的脑袋。这猫性情似乎很温和,被陌生人摸也不炸毛,温温懒懒的“喵”了一声。 雨后初霁的阳光浅淡,透过竹叶窗一片一片切进来铺在水磨石地板上,阮恂的后背上也披上了一层。阳光下小姑娘柔软的头发乌黑发亮,甚至几根连调皮的发丝儿毛躁的飞起来,长发黑色的流水般倾泻下去,她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其上细小的青色血管也看的一清二楚。 白忱过来蹲在了阮恂身边。一片阴影忽然遮住了阮恂头顶的阳光。 “呀,”她偏头:“你不是在抓药吗?” 老中医大喝一声:“小白,不准偷懒!” 白忱冷着脸道:“不要叫我小白!” 老中医“哦”了一声,继续中气十足的喊:“老白,滚过来抓药!” 白忱:“……” 阮恂偷偷的笑,白忱“啧”了一声:“你笑什么?” 说着把橘猫从她手底抢了过去。 阮恂抱不动橘猫,白忱却轻轻松松卡着猫的前爪将它举在了面前:“咪咪,想你哥我没有?” 橘猫对他的询问无动于衷,黑玻璃晶一般的眼珠子茫然懵懂,倒是阮恂小声问:“你怎么对着猫还说是自己是大哥呀?” 白忱睨她一眼:“有什么问题?” “没有,”阮恂摇头,然后垂着眼睫更小声的嘀咕,“那我不就和猫咪一个品种了……” 白忱眯着眼“啧”了一声。 他想,谢初同那孙子说的对,真他妈有点可爱。 …… 最后还是老中医自己抓好药,白忱和阮恂离开的时候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白忱随意的挥了挥手就转身走了,阮恂甜甜的说了声“爷爷再见”,老中医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 他也给阮恂开了这几天要吃的药,同样没有收钱,阮恂有点愧疚,却想着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还给老人家。 她有点好奇白忱为什么会知道这样一个偏僻的中医诊所,而白忱淡淡的道:“这是我二大爷。” 阮恂:“……” “二大爷”这个称呼,总是带着一种蜜汁喜剧效果。 两个人并排走着,一路沉默,走到街道尽头时白忱忽然问:“回家?” 阮恂摇了摇头:“我找个酒店住。” 白忱挑眉:“你真离家出走?” “不是,我才不会离家出走,”阮恂低着头,“是家里出事了,我,我暂时不回去。” 她说着,生怕白忱误会似的又解释:“我阿姨会过来的。” “那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阮恂顿时垂头丧气:“没有呢……” 白忱笑:“偏头。” “啊?”阮恂顺着他的声音侧首一看,路边赫然是一家汉庭。 == 阮家。 林窈叠着腿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星火一闪即逝,她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手玻璃面上反射出一点幽微的碎光来。 阮老先生不喜欢香烟味,因此在这座房子里没有人敢抽烟。但是现在他躺在病床上,靠着微弱的氧气罩和营养液存活,就再也没有管顾他的什么喜好。 “林总。”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从玄关走了进来。 “还没有找到?”林窈将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抬头,乌沉沉的假睫毛像一片浓云般的暗影。 “是,找物业调了监控,但是绿镜子街刚好有两个摄像头坏了,就……” “我要你这个助理有什么用!” 伴随着林窈厉喝的是一声玻璃破碎的脆响,她把烟灰缸扔了出去。 刚才在擦玻璃的女佣连忙上前去收拾碎片,林窈却摆了摆手:“你先出去,过会再来收拾。” 女佣乖顺的走了,助理微微向前倾身,压低了声音道:“您担心那个冒牌货干什么,要我看,还不如去看看回来那位,她明天可就到青城了……” “老爷子这关要是过不去一切都好说,”林窈撑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她的脚步有些踉跄,“但要是他醒了呢?阿寻的监护权在他和啸之那里,要是老不死的真的不死,小丫头又出点什么意外,我可没办法交代……” “再去找,”林窈从新又点了一根烟,“过了二十四小时就报警,就说孩子离家出走了。另外,派人去帝都找欧明希,那丫头说不定去找她了。” 助理低头:“是。” “对了,”林窈暗红的唇角溢出细细一缕烟气,“啸之到哪了?” “这个……”助理小心翼翼的说,“先生据说是LA城那边大雾,飞机延误了。” “大雾……呵。”林窈嘲讽的笑了一声,挥手让助理离开了。 == 白忱回到家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 老佣人陈姨一见他眉骨的位置又添了一道血口,心疼的道:“你这孩子,怎么又打架?” “撞的。”白忱随口说了一句,就要上楼。 “撞的?”饭厅的方向传来低沉威严的声音,“你长了眼睛是出气的?” “我这眼睛出不出气,”白忱靠在壁柜的棱角上,哂然一笑,“不都是遗传的您么?” “你个小兔崽子!”白道川一把掀开身边的椅子,神色震怒,“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先生!”陈姨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这都一整天了,这孩子估计也没吃呢……” “他饿死算了!” “世道太平,国富民强,”白忱垂着头,“饿不死。” 话说到这儿,白道川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住怒气,转身又坐了回去,一边道:“你能不能学学你弟弟……” 白忱的还是笑,只是笑的几分讥诮,眼底冷成一片冰原。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忱哥,你下午是不是又撞上张清凯他们几个了?”谢初同低声问。 “嗯。” 谢初同犹豫着说:“职高的人说他们在打听下午和你一起走的那个小姑娘,不过我已经让人教训过他们了……” 白忱烦躁的挂了电话。 “我操。” == 与此同时,青城市纪声私立医院。 冯姨守在阮老先生的病床前,老爷子身旁一刻也离不开人,林窈又说这个时候可以信任的人只有她一个,于是她已经三天没有出过医院了。 也不知道阿寻那孩子怎么样了…… 冯姨起身,活动着僵硬的胳膊腿,走到了窗户边。 而她没有看到,PICCO监测仪显示屏一直平稳的运行的折线忽然一阵剧烈波动,然后,老爷子阮敬安缓缓睁开了混沌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麻烦大家给我来点营养液,充门面。 第5章 夜信 直到白忱走到了玄关,白道川才第二次扔下筷子厉声喝道:“刚进门你又干嘛去?!” 白忱推门而出,连睬都不睬他。 白道川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毫无办法,饭也不想吃了,坐在沙发上按着额头生闷气。 楼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穿着浅色衬衫的少年。 他比白忱稍微矮一些,眼睛也没有白忱那样黑到极致,而是温和的深棕色,肤色冷白,眉目棱角却又深邃而分明,嘴唇很薄,又紧紧抿着,看上去清清冷冷。 “爸,先去吃饭吧。”少年低声说了一句,从冰箱里拿了瓶果汁。 陈姨也跟着劝:“是啊先生,都这么晚了,您还是先吃饭。” “唉,”白道川叹气,“省心的太省心,不省心的太不省心……” 他起身第三次去了厨房,桌上的菜早已失去了温度,就像这个只有三个人的家,残羹冷炙似的,冷清的心惊。 …… 阮恂呆坐在酒店的床边半响,白色薄纱窗外日暮西沉,她抓起酒店的座机又给欧明希打了个电话,这次倒是通的很快,一声忙音过后就传来了欧明希冷静的询问声:“你好,欧明希。” 阮恂长舒了一口气,从下午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欧明希不知想到了什么,试探的叫:“阿寻?” “嗯,”阮恂应声,“是我,明希阿姨。” 欧明希立刻问:“你现在在哪?没事吧?” 她似乎走在路上,呼吸急促的跳跃着,风声灌进了手机听筒,像是翻涌的低吟。 她的问题阮恂在电话里一言半语都难以说清楚,只好道:“您在忙吗?” 欧明希叹气:“我在机场,半个小时后飞青城。阿寻,我知道老爷子晕倒的事,也知道……林窈刚才打电话给我,问你有没有在我这,她都告诉我了,阿寻,对不起……” “您干吗给我道歉呢,”阮恂轻声道,“我现在只是担心爷爷,其他都没事的。” 欧明希听到她那句“没事”忽然鼻头一酸。 忽然得知相处了十几年的亲人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任谁都会难以接受。可是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却说自己没事。 怎么会没事? 阮恂从前的母亲在她三岁那年过世,她五岁的时候欧明希嫁给阮啸之,迄今已有十余年之久。她看着阮恂长大,不是亲妈胜似亲妈。这个孩子明面上和自己不亲近,可是却在她提出和阮啸之离婚时抱着自己哭,求她不要走。 那么让人心疼的一个孩子,要不是迫不得已,谁又舍得呢。 欧明希眨掉眼角的一点水汽,深春的帝都尚自料峭,寒风依旧凛然,她掩饰性的笑了一声:“我马上就到青城。到了我立刻就去接你好不好?” “好,”阮恂乖乖道,“我在绥安区昌平大道36号的汉庭酒店,住236号房间。” 欧明希皱眉:“你住在酒店里?” “嗯,”阮恂含糊的道,“明希阿姨,您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她从书包里找了件外套穿上,就跑下楼去了酒店大厅,坐在旋转门口的沙发上等欧明希过来。 == 九点钟,医生在给阮敬安老爷子进行了一系列的身体状况检查之后正式宣告脱离危险期,昏迷了将近四天的阮敬安也逐渐清醒,一直守在病床边的冯姨总算舒了一口气。 当时出手术室的时候医生说是心梗,事实上老爷子心脏确实不太好,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雷厉风行而又严苛谨慎的行事风格已然深入人心。不管是家里还是公司的股东会,都俨然以他为尊成为习惯,纵然有心怀不轨者,也得掂量掂量头顶的王座上还坐着老爷子本人。 可是一旦他倒下了,那些原本沉于水面之下的暗潮就纷纷涌了起来。但是幸好,这一次他挺过去了。 医生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冯姨和老爷子。冯姨在阮家已经干了快三十年,是老爷子也能放心信任的人,他哑着嗓子问冯姨:“我昏迷了几天?” “将近四天了,”冯姨的声音透着忧虑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这个家少不了您。” 阮敬安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哼了一声,道:“啸之人呢?” “啸之说是大雾天气,飞机迫降在了华盛顿,还等在机场呢。” “什么大雾能持续四天?!”阮敬安的声音猛然抬高,却又因为久病昏迷而显得中气不足,接着剧烈咳嗽了起来。 冯姨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阮敬安将水杯推在一旁,重重叹了口气:“我这辈子到底造的什么孽?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这么不成器……” 阮啸之是他老来得子,从小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宠的太厉害,过犹不及,少年纨绔干下不少荒唐事,年长些虽然有所收敛,却依旧不是什么可塑之才,整天吃喝玩乐,十天半个月不着家也就算了,这次更好,亲爹病危,他人还呆在洛杉矶不回来。 “啸之……”冯姨也叹,“还年轻,不懂事。” “年轻,”阮敬安轻叱,“三十九了还年轻?阿寻今年底都要过十七了!” 他顿了一下,又问:“阿寻来过吗?” 冯姨的神色顿时忧重起来,轻轻的摇了摇头。 “您也别怪阿寻,”她劝道,“她还是个孩子,当初抱错了也不是她的错……” 阮敬安眉头一皱:“我怎么会怪她?我是担心这孩子知道了心里难受……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这次轮到冯姨一愣:“可是太太说,您是看了亲子鉴定才——” 冯姨的话语因为阮敬安陡然威重的神色而消了音,可是只有一瞬间,阮敬安的脸上又显出疲惫和无奈来:“当天她确实给我看了鉴定书,但是我早前就已经知道这事了,不然也不会让方昀去陵川……晕倒是个意外,我老了,身体出状况也是常事。” 冯姨忍不住问:“是不是啸之……” 阮敬安却重重叹了一声,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 门口忽然传来三声扣门的声响,一个保镖样的男人探头进来道:“阮总,小夫人和方总助来了。” 冯姨不自觉站起身。 方昀从陵川回来,这就意味着,他把真正的阮家千金从陵川带回了青城! == 谢初同见到白忱时被他眉骨上暗红的血痂吓了一跳,张口道:“你这……” “没事。”白忱随口打断了他的话,靠在门上睥睨的抬了抬下巴,“张清凯人呢?” “在家呢吧,”谢初同嘲讽道,“这个逼就是仗着他表哥在职高混出了点名头,自己跟个王八一样,屁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找个机会堵他,”白忱一手勾起自己的头盔,冷然道,“既然他想和我闹腾,那这事就完不了。” 谢初同“啧”了一声,又道:“你要不给小同学打电话说一声?让她这几天注意点什么的……” “我连人名字都不知道,”白忱淡淡道,“他们?打听他妈呢。” 谢初同问:“那你现在干嘛去?” 白忱丢下一句“我去看看那小姑娘”,跨上机车风驰电掣的走了。 谢初同反应了一下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一拍大腿道:“日,搞半天你和人家不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发红包,大家中秋节快乐,记得吃月饼。 第6章 孤岛 十点半。 阮恂在酒店门口等到了欧明希。 她不自觉的眼睛发酸,半响才明白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原主虽然表面上不亲近欧明希,但实际上的感情却很深。 欧明希长得很秀致,长发原本挽着的髻散了,几缕凌乱发丝垂在额前,大概是一路匆忙奔波,难免几分狼狈。但是这样也不掩盖她风姿清丽,目光晶莹。 “阿寻,”欧明希半蹲下身,“对不起,我来迟了……” “没关系,”阮恂吸了吸鼻子,夜风低吟,微冷,“真的没关系,我知道您平时很忙。” 欧明希是个律师,她从业十几年,也算是业内有名,从青城的事务所离职之后很快就有帝都的大所向她抛来了橄榄枝,工作忙碌也正常。 “吃晚饭了吗?”欧明希揽着她的肩膀走进了旋转门,“我在机场的快餐店买了披萨,你要不先吃点?” “我吃过晚饭了,”阮恂乖巧的答,“您吃吧。” 况且下午的时候老中医叮嘱她不要太晚吃东西,肠胃受不了。 酒店沉重的旋转门缓缓转动,将夜里霓虹和灯影搅碎在曲面玻璃之间,进到酒店大厅里,阮恂若有所感的回头,隔着光影摇晃的玻璃隐约看到马路对面对面停着一辆机车。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觉得那好像是白忱,可是转念一想,这么晚了,白忱怎么会在这? 进到酒店房间里,欧明希放下了快餐盒,皱着眉道:“你怎么住在酒店?林窈说你是自己跑出来的,这怎么可能——” 阮恂摇头:“不用管她,我们明天早上能不能先去医院看爷爷?” 欧明希目光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她怎么觉得,小姑娘的眼神清明通透了不少……以前这孩子总是懵懵懂懂的,也不爱说话,就好像还没有长大。 现在看上去倒是好了些,话也比以前多了。 “好,”欧明希摸了摸她的头,“明天早上我打电话问方昀老爷子的病房号。” 又闲聊了几句,欧明希只吃了一小块就将盒子推在了一边。她关掉白光灯,剩下窗户前小桌上一盏暖灯。 “阿寻,你先睡,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 青城的凌晨安静而幽谧,一点冷露在空气里徜徉不去。 阮恂和欧明希刚刚吃过早餐,她把小口袋里的包着药的纸包拿出来,一粒一粒的数药片。 她一点也不喜欢吃药,所以每次吃药前,拿药的时候总是很慢,就好像拖延着这点时间,吃药的痛苦就会减淡。 欧明希面前的早饭依旧只动了几口,早上阮恂起床的时候她还坐在桌前,各种文件摊了一大堆,很明显加班工作,彻夜未眠。 她靠在椅子上听电话,刚开始的时候她时不时的“嗯”一声,阮恂咽下了最后一颗药,欧明希忽然脸色一变,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阮恂奇怪的看向她,她却对只是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就拿着手机匆匆的出门。阮恂趴在玻璃窗上看见她在行道树下来回踱步,神色依稀是凝重的。 她不由得想起昨天从家里出来时林窈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她知道些什么,而欧明希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阮恂的心不由的往下沉,这几天的事情接踵而来,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欧明希挂了电话又回到了快餐店,脸色已经完好如初,却皱眉问:“我看你刚才在吃药,是生病了吗?” “有一点着凉……”阮恂的语气有点虚,她隐瞒了自己吃冰淇淋的事实。 “这几天天气变化太快了,”欧明希将一缕鬓发绕在耳后,“待会先去商场给你买件外套,这个时间点商场应该——” 话没有说完,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欧明希脸上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逝,快的几乎捕捉不到。而当她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时,却又惊讶了起来。 “是方昀……”她说着接起了电话。 这通电话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欧明希只是“嗯”了几声就挂掉了电话。顿了一下道:“你爷爷已经醒了。” 阮恂惊喜道:“真的?爷爷他没事了!” “嗯,今天凌晨醒来的,他叫我们过去呢。”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 出租车停在了纪声医院门口,阮恂神情恹恹,因为她林窈说,爷爷是因为知道她不是阮家的孩子才晕倒的被送进医院抢救的,归根到底都是她的缘故。她一时间心里有点难言的愧疚,又思绪发散的胡思乱想,这会不会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爷爷了? 电梯提醒她们到了十七楼,阮敬安的病房就在1703。 方昀在电梯间口等她们,见阮恂和欧明希来了也只是点了点头,不发一语。 如果说走廊上还稍微有点声音的话,那么病房里就是真正的死寂,阮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气氛压抑的厉害。 “阿寻来了?”病房里间传来老爷子苍然的询问声。 欧明希朝着阮恂抬了抬下巴让她先进去,阮恂心里惴惴不安,却还是小步走了进去。 林窈也在。 她换了一条铁锈红的裙子,明明很暗的颜色,可是阮恂竟然觉得莫名的刺目。 阮恂偏过头来看向阮敬安,轻声叫道:“爷爷。” 阮敬安挥手让她过去,她就乖乖过去站在病床边,阮敬安极其缓慢的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阿寻……” “嗯。”阮恂点了点头,“爷爷,我在呢。” “怎么离家出走了?”阮敬安的语气很温和。 阮恂愣了愣。 她蓦地回头去看坐在窗户边的林窈,雨后的初霁的阳光落在了她明艳的脸颊上,几乎比窗台上的黄玫瑰还娇艳几分。 女人抿出一个淡淡的笑:“阿寻,我说过你爷爷不会怪你,你非不信要自己跑出去,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再说,你的亲生父母都还没有找到,你一个小孩子,不呆在阮家,还能去哪?” 阮恂咬住下嘴唇,心中有一个声音叫嚣着——揭穿她! 可是她知道,这时候提起林窈要赶走自己无济于事,林窈会有一万种冠冕堂皇的理由等着她,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是自己离开的。 她只能微微低头:“对不起。” 阮敬安叹了一声:“不要乱想,爷爷晕倒和你没有关系,不管你是不是啸之的孩子,阮家永远都是你的家,爷爷永远都是你的爷爷……” 阮恂依旧低着头,目光落在阮敬安搁在床边的手上。老人的手背,青色的血管突兀的棱起,而暗斑纵横遍布,一个明显的针孔尚未愈合,却仿佛永远都合不上了。 他真的老了。 少女眨了眨眼,一滴眼泪“吧嗒”落在床单上。 “不哭了,”阮敬安柔声哄她,“眼睛红成小兔子了……” 阮恂抹去了眼泪,挤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 “你这孩子,”阮敬安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以后可不要乱跑了?” 阮恂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 “这次可不轴了,知道给明希打电话……明希也来了?进来吧。”说起前儿媳,他的神色依旧平静。 方昀推开门,欧明希走了进来,她先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林窈,而林窈依旧笑得淡然,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明希,”阮敬安说,“我这个老头子得谢谢你,谢谢你过来,这段时间照顾着阿寻。” 就这一句话,欧明希就立刻明白,在阮敬安这里,阮恂依旧还是阮家的千金小姐。他是一家之主,他的话一言九鼎,别人在怎么说三道四也不敢明面上忤逆于他。 欧明希苦笑:“您还是不同意我把阿寻带走?” “我知道你对阿寻感情深,”阮敬安淡淡道,“但是这孩子是阮家长大的,性子又软不爱说话,忽然换个环境,怕她不习惯,劳烦你经常过来陪陪她就是了。” 欧明希看向阮恂。 阮恂却想起昨晚欧明希彻夜未眠,和她今早接电话时极力隐藏的焦虑。她不想给欧明希任何负担,于是轻轻摇头:“我在家里挺好的。” 欧明希叹了一声,不再强求。 “阿寻,先回家里去吧,”阮敬安拍了拍阮恂的手背,“让方昀送你,冯姨也在家——” 他说着忽然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你姐姐已经回去了,找了你们俩的出生记录,那孩子比你大一点,你得叫姐姐。” “但是问题在于,那孩子是个孤儿,从小就和家里人走散了,所以你的亲生父母还没有找到,你也不要难过,家永远都是你的的家,好吗?” 阮敬安沉沉的叹了叹,又道:“……阿寻,她刚回来,你多照顾着她点。” 阮恂知道他说的是真正的阮家千金,乖顺答应:“嗯。” 她出了病房和欧明希告别,欧明希又在打电话,她只能挥了挥手,跟着方昀离开了医院。 第7章 昨日晴 阮家的别墅在上御公馆中心地段,那条老街原本叫绿镜子街,按着市规划局的的排布,正是89号。欧式繁复花纹装点的门牌几边缘被碧绿的爬山虎掩映,沉重的黑色的铁门开了,方昀将车停在了小喷泉边上,下车打开车门:“阿寻小姐,我们到了。” 阮恂说了句“谢谢”,站在台阶上看着方昀将黑色卡宴又开了出去。 有个女佣出来接阮恂,她沉默的跟着阮恂走进大会客厅,就忙自己的事去了。阮恂换掉鞋子,本来想找冯姨问问新姐姐在哪,一抬眼却发现沙发上坐着个陌生人。 她好奇的看过去。 那人明显手长腿长,坐在沙发上微微弓着腰,手肘撑着膝盖,脖颈连着脊骨成了一条流畅的弧线。 大概是察觉到了注视,他抬起头来。 眉目之间的神色极其冷淡,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和黑色运动裤,头发染成金色,肤色却是冷质的白,于是衬的那头金发绚烂夺目,耳廓上有三颗寒光闪闪耳钉。 一位个性十足的社会老哥。 阮恂一时间奇怪他是谁,可是那少年看着她,她礼貌的问:“你好,请问有看见一个女孩子吗,是我姐姐……” “少年”声音微低哑,有种金属的质感:“我就是。” 阮恂:“……???” 她惊讶的张大嘴,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赶紧闭上,眼睛瞪圆,像一只偷吃被发现的小松鼠。 这…… 阮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幸好冯姨这时候从后院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黑衣服女孩,道:“阿寻回来了?” 冯姨又道:“阿寻,这孩子叫含一,阮含一,以后就是你姐姐了。” 阮恂乖乖的道:“姐姐好。” 阮含一冷淡的“嗯”了一声,再没有别的话。 冯姨叹了一声,笑的有些勉强。 不知道为什么,阮恂莫名觉的阮含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就好像许久之前,她曾在哪里看见过。 阮恂暂时没有见到林窈,但是午饭过后,欧明希来了家里,顺便将阮恂的书包从酒店捎了过来。冯姨把小会客厅的佣人全都叫了出去,欧明希牵着阮恂的手和她坐在了露台的茶桌旁。 “阿寻,”欧明希问她,神色几分担忧,“你给我说实话,你真的是离家出去的?” “是我自己跑出去。”阮恂说。 欧明希叹气:“傻孩子,自己跑出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老爷子养了你十七年,怎么会说不要你就不要你?” 阮恂低头不语。 “你不愿意跟我去帝都也好,”欧明希苦笑,“我的房子小,工作又忙,肯定不能像冯姨那么细心的照顾你……” 见阮恂看着她,欧明希又道:“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下次有时间再带你去台江,好不好?” 阮恂继承原身的记忆并不多,但是有些记忆片段却异常的清楚,就比如一年前欧明希带她回自己的老家台江,那几天原身应该非常开心,所以印象尤其深刻。 “阿姨……”阮恂想提醒她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喉咙口仿佛堵着什么东西,只有细微的气流从唇齿缝隙里穿梭而过,刮的气管很痒,恨不得长出千万只手去挠它。 这种莫名的情绪让她很难受,她知道原身肯定舍不得欧明希。于是她偏过头去,却正好看见楼下院子里,阮含一蹲在花园边打电话。 一头金毛在阳光下异常绚烂。 欧明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又似乎不相信似的仔细看了几眼,问:“这就是——” 阮恂“嗯”了一声。 欧明希回过头来,叹道:“以前家里只有你一个……现在不同了,要是这——这姑娘不好相处就给我打电话,我再和老爷子谈谈。” 阮恂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生硬的说:“谢谢阿姨。” 欧明希倾身过来摸了摸她的后脑,无奈道:“你和我说什么谢谢……” 她很快就离开了。 走后阮恂在自己的书包里发现了一张银行卡,上面贴着便签写了密码,是她的生日。 不用想也知道是欧明希偷偷塞的。 阮恂盯着那银行卡鼻子又开始发酸,半响,她才珍惜的将银行卡压在了抽屉最底层。 == 傍晚冯姨又去医院看了一趟老爷子,阮含一坐在大客厅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玩手机,阮恂怕她一个人不习惯就也留在了客厅里。阮含一玩了一会忽然抬头,正好对上阮恂递过来的目光,阮恂对她笑了一下,阮含一没什么反应的继续玩手机去了。 八点的时候冯姨回来,一起过来的还有方昀。 他公事公办的对阮含一道:“阮小姐,您的户口和学籍都已经办好了,方便的话明天早上就可以过去上学。” “行。”阮含一打了个呵欠。 方昀走了,冯姨把保温饭盒交给了一个女佣,转身对阮恂道:“阿寻,你先上去休息吧?” 阮恂乖巧的点头,抱着书就要上楼。 身后冯姨低声道:“含一小姐,您明天要上学的话,客房——” 她说着猛地顿住。 阮含一才是阮家的千金小姐,让真正的大小姐回来第一天住客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但是她回来的时候却是老爷子住院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家里这几天称得上兵荒马乱,谁还记得给阮含一准备新房间? 青春期的孩子情绪敏感,刚回到陌生的家里肯定心有芥蒂……冯姨一时间懊恼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失言,生怕阮含一误会,就要开口解释,却听见阮恂忽然道:“姐姐,你先和我住一个卧室,我卧室很大的,可以吗?” 冯姨怔然,心里却软了几分,她原本还担心阿寻会有排斥心理,不想她会主动提出和阮含一住一间卧室。 阮含一清淡的往这边看了一眼,道:“不用。” 她大步的上楼去了,阮恂去看冯姨,冯姨却叹了一声,头疼似的按了按额角。 == 翌日一大早,方昀专门过来接阮含一去学校,因为她转学还有些手续要办理。到了学校之后,方昀和阮含一去了教务处,阮恂先去了自己的教室。 算上周末她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有去学校,上次的月考早就出了成绩,甚至各科老师连卷子都已经讲完了。学习委员就坐在她前桌,见巡班老师出去了,越过自己的肩膀将阮恂唯二参加考试的两张卷子递给她。 阮恂大体翻看了一下,觉得成绩和她预想的差不多,不高也不低,因为原身之前学习并不好,而她自己上辈子因为身体缘故耽误了很多课程。 “老师让你来了之后去办公室拿剩下的卷子,”学习委员提醒她,“不过这次考试很难,考卷老师都已经讲完了。你要是有什么不会,就去问问白怿,全班可能就他一个会做所有题。” 白怿是他们班的第一名,年级排名一直都是前三。 阮恂答应道:“好,谢谢你。” “客气,”学习委员摆摆手,微微侧过头来,笑道,“不过你这次错过考试也挺幸运,题太难了我们都考得很差,老许上周班会把我们骂的可惨了!” 他说着“啧”了一声,心有余悸。 阮恂说:“辛苦你们了……” 学习委员小声说:“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阮恂被他逗笑,终于有了点回到学校的真实感。 今天是周一,惯例的升旗之后是晨会,可是这周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连升旗演讲都免了,阮恂听见旁边的同学问:“今天怎么了,有什么大事?” 知情者道:“你看看台底下站着的那几个男生,都是高二的,怕是要宣读处分……” 正说着,教导主任张富贵的声音就通过广播传遍了整个操场:“青城大学附属高中关于白忱等人打架斗殴事件之处理结果:查,高二七班白忱,男,汉族,家住……” 操场里一片压抑的议论纷纷。 白忱可是附中的“风云人物”,他的名字几乎全校皆知,他本人是什么德行附中学生都一清二楚,家里背景也都有所耳闻,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来学校混个毕业证,小打小闹学校领导根本不会管,可是这次竟然到了全校通报处分的地步,可见他惹了多大的事。 “诶,你知道白忱这次打的谁吗?”室友林语然忽然戳了戳她问。 阮恂摇头。 林语然压低了声音,几乎听不见的道:“我听说,是我们班张清凯,你说他一学霸,惹白忱那些人干什么……” 阮恂蓦然间想起来张清凯是谁。 她刚穿到这个世界不久,对班上的同学除了同桌和室友其他都不怎么熟悉,张清凯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是她也知道,张清凯成绩很好,几乎和白怿齐头并进,有时候甚至还要胜过白怿一筹。 而她确实在白忱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也就是说,林语然说的是真的。 阮恂站在队伍中央,根本看不到站在台下的白忱,但是她却莫名的可以想见,他一定是满脸不耐烦的神情。白忱打架根本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简直像个……疯子。 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校规处分? 她一时间脑海里乱七八糟,下意识的认为应该离他远点,可是转念又想,她和白忱甚至称不上认识,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也就没有远近一说了。 == 晨会之后白忱和谢初同几个人被教导主任叫去教务处谈话,对他们来说进教务处就跟去食堂吃饭似的再寻常不过,因此被张富贵推进门的时候谢初同就自动站在了他最经常站的哪个墙角,白忱挨着他,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 张富贵还没来得及教训他们俩就被另一个老师叫走了,谢初同忽然戳着白忱的胳膊说:“我靠,忱哥你看那哥们,李锐也就敢烫个小波浪,这兄弟牛逼了!” 白忱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只见窗户边站着个黑衣服的“男生”,长得挺秀气,就是胆大包天的漂了一头金毛,此时正在被教导主任死死的盯着。 正是阮含一。 阮含一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的又转了回去。 谢初同低声说:“我操,这谁啊这么吊!” 张主任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不准讲脏话!” 然后转向阮含一:“同学,你就是今天早上来的那个转校生?” 阮含一点头。 张富贵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你头发不合格,学校不允许染发,你抽个时间赶紧染黑。” 阮含一慢吞吞说:“老师,我这个头发是天生的。” 张富贵:“……” 白忱,谢初同:“……” 是个狼人。 第8章 同化 执教几十年什么学生没见过的张富贵竟然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就在这个时候,方昀办完了手续,和副主任赵长川一起走了进来。 张富贵瞪着眼睛道:“你当老师都是瞎子?!你一个中国人怎么基因变异成黄头发的!我告诉你,要想在附中念书,就给我把头发染回去!” 阮含一掀起眼皮,无精打采的应了声“是”。 副主任好像才注意阮含一的头发似的,特意转过去看了她一眼,笑眯眯道:“新同学刚来不熟悉环境,你别一上来就批评人家……” 一转头看见白忱,脸色却顿时沉了下去,他问张富贵:“他俩在这干什么?” “写检讨,”张富贵驱苍蝇似的将白忱和谢初同赶到一边的茶几旁,“拿两张纸都去写检讨,一千字,赶紧的!” 副主任厌恶的剜了白忱一眼,一转头对上方昀却换了副笑脸:“那就行了,待会我让小刘把阮同学的校服拿过来,她可以去教室了,你放心吧。” 方昀点头:“谢谢赵老师。” 阮含一跟着方昀出了教务处的门,方昀推了推眼镜道:“你的班级是高一七班,和阿寻小姐一个班,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她,阮总交代了她会照应你。” 阮含一漫不经心的“呵”了一声,心想,就那小不点还没我肩膀高,到底谁照顾谁? == 晨会过后阮恂去班主任办公室拿了自己没有参加考试的卷子,她在家吃过早饭不用去挤食堂,就干脆拿出错题本开始纠正物理试卷上的错题。 她写写画画一会儿,去吃早饭的学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教室里逐渐喧闹起来,阮恂一偏头发现自己的同桌从早读就不见人,这个时候桌面依旧空空荡荡,于是就想去问问她的室友。 这时候林语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诶,你带手机了吗?能不能先借我用一下,我的扔在寝室充电了。” 附中的校规是不允许将手机带到教室里来的,但是真正会遵守这个规定的学生几乎没有,因此只要不被老师和校领导抓住,基本就相安无事。 阮恂从书包里找出手机开机,递给了林语然。 林语然缩在后排的角落里抱着手机一顿操作,阮恂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冉桑榆的室友,大概是吃早饭还没有回来。 五分钟后林语然把手机还给了阮恂,又和前桌的女生不知道说什么去了,叽里咕噜的看上去十分兴奋。 阮恂打开手机,发现页面停留在学校论坛首页。 青大附中因为占着青城大学的名头,学校官网是青城大学信息工程学院给做出来的网页,因此论坛功能十分齐全,是吃瓜群众和小道消息汇聚一堂的圣地。 阮恂接着刚才林语然浏览的位置往下翻了翻。大概是因为这个点儿学生都刚吃过早饭很闲,论坛里帖子刷新的速度非常快,一会儿首页的贴就更换了一批。 帖子的内容也千奇百怪,有人招募下午背书的读友,有人要交换学习资料,还有人问在哪里可以找到傅聪老师,因为传言里傅聪老师是全校教物理教的最好的,因此这位同学想找他请教一些问题。 傅聪老师就是阮恂他们的物理老师,此人虽然是物理教研组组长,但是除了上课来无影去无踪,除非有改卷子开会之类的公事,一般情况下办公室里也根本找不到人。 阮恂又往下翻了翻看到一个直播贴,主题竟然是他们上次月考的物理卷子,她点进去发现楼主把自己的解题过程都拍照发了上去,底下还有不少同学跟楼讨论,俨然一派和谐景象。 阮恂想看看她做错的那道计算题,却发现这个楼主没做出来,只是拍了自己的解题思路,跟楼的同学纷纷表示老师说这道题过难了,没有研究价值。阮恂想了想,把自己刚才重新算的过程拍照发了上去。 不到一分钟楼主就回复:【这位代码13908727同学的方法很有建设性,待我研究研究。】 90L--匿名:【我看行。】 91L--匿名:【我看也行。】 92L--匿名:【这位同学代码竟然是全数字,你美你做的题都对。】 论坛可以设置昵称,但是大部分人都选择匿名,因此系统会给同一个帖子里的匿名楼层随机生成一个代码,防止有人精分闹事。 阮恂正要发第二页解题步骤,楼层忽然被刷新了。 94L--你能不能有点逼数:【错了。】 95L--你能不能有点逼数:【第三步公式带错了,行?】 96L--你能不能有点逼数:【先算密度?】 楼里顿时安静一片。 阮恂看着这人嚣张的昵称,默默在自己在自己的“匿名”改掉。 一分钟后,楼层刷新—— 97L--我心里挺多数 回复 你能不能有点逼数:【那,我重算……】 阮恂拿过草稿纸,重新将这道题算了一遍。 半响,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思路确实是错的,而按照刚才那个“逼数”说的,换掉第三个步骤的公式,后续的解题方法就大不相同了。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学渣。然后刚要把新的步骤重新拍照上传,一看手机却发现论坛炸开了锅。 不过六七分钟的时间,方才还沉在第二页最底的帖子竟然打上了“hot”标志,成了热帖。 阮恂好奇的接着刚才的浏览的位置往下翻,看见就在她说重算的的那层楼之后是“你能不能有点逼数”发上来的图片。 图片上把一张方格纸大开大合的划成了四块,每一块都写了几行算式,字迹凌乱嚣张,几乎就要乘风而去,阮恂盯着那四宫格的算式仔细看了看,最后愕然的发现,每一格都是不同的接替方法。 也就是说,他在几分钟之内,将方才那道物理题用四种方法做了出来? 这是个什么神人啊…… 论坛里跟楼的同学们也发出了和她同样的感叹。 134L--匿名:【诸位我问老师回来了,老师说这几种方法全都对……】 135L--匿名:【太厉害了吧!!!】 136L--匿名:【这是什么神仙,和这种人一起高考我真的还有存活率吗?】 137L--匿名:【被同学叫来围观,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大佬……是不是白怿啊,他这次月考年级第一。】 138L--匿名:【我作证不是,我和他同班,他写的字不是这样。】 …… 教务处。 “白忱!让你写检讨谁让你玩手机!” 张富贵一声怒吼,白忱懒洋洋的将将一张写的乱七八糟的方格稿纸揉成一团,和手机一同塞进了口袋。 谢初同凑过来问:“你刚写啥呢?我看你画田字格,要不一起来玩个小人上山?” 白忱一把将他的脑袋掀开,朗声道:“张老师,我的稿纸不够了。” 张富贵拍了拍桌子缘,怒道:“不够了过来拿,还等着我给你送过去吗!” 白忱过去重新撕了两页稿纸,中性笔在纸上滑动了一会,见张富贵出去了,又掏出手机开始玩。 谢初同提醒:“哥,您是打算这几页检讨写一早上怎么的?” “不然呢,”白忱眼睛都不偏一下的盯着手机屏幕,“难道你想回去上课,听老陈唠叨?” 谢初同:“不,我不想。” 他拿出手机却又放了回去,抓起笔一边快速的写着检讨一边道:“桑桑到现在还没回我消息,我写完这个过去看看去。” 白忱打了个呵欠:“打电话啊。” “电话打不通。” 白忱道:“让李睿先下课先过去问。” “行……”谢初同一抬头见白忱依旧在玩手机,戳了戳他的的笔道,“你不写啊,待会富贵儿又要唠叨。” 白忱把那几页稿纸往他跟前一推:“我写完了啊。” 谢初同:“……” “我靠,”他痛惜的道,“白忱你个狗!你竟然就这么抛下了你的兄弟!” 白忱冷笑:“爸爸没有你这么智障的儿子,写检讨都慢的一批。” 他说着,起身将检讨放在了了张富贵的办公桌上,手机屏幕忽然一亮,原来是一条论坛私信。 我心里有挺多数:【你好,38题我这样算可以吗?[图片]】 图片上是米黄□□格纸,字迹秀致娟丽,像窗外初夏亭亭招展的花叶,逢迎朗朗曦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会发红包啦,大家记得打卡。 第9章 暮夜玫瑰 阮恂认真的看了论坛里那位大佬做的四种解题方法,从他的思路中莫名得到灵感又挖掘出一种新方法,她在上课之前将整个解题过程都写了出来,但是自己又不确定是否正确,最后还是忍不住拍了个照发给那个家伙,他肯定知道她做得对不对。 发完照片预备铃就响了,阮恂关掉手机准备上课用的资料,门口的女生忽然叫她:“阮恂,有人找冉桑榆!” 冉桑榆就是阮恂的同桌。 “她不在啊。”阮恂说着看向门口,出乎意料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记得那个男生叫李睿,他们上周在白忱带她去的那个桌球室见过一面,因为发型过分优秀,于是阮恂对他印象深刻。 李睿也惊讶了一下,同样的他也认出了阮恂:“你也在这个班?” 阮恂点头:“是你找冉桑榆吗?” 李睿说:“是啊。” “她不在,”阮恂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座位,“我从早上来就没看见过她。” 李睿的眉毛往下压了压,道:“行,那我先走了。” 结果话说完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小同学,要是冉桑榆回来了,你让她给老谢打个电话——谢初同,你认识吧?” “好。” 李睿走后,阮恂偷偷给冉桑榆打电话。可是打了几遍都是无法接通,她只好把手机又放了回去。 == 第一节 是班主任许诏的课,上课铃声过后几分钟他才进门。阮恂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男老师,戴着一副金属边眼镜,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温和,但是只有七班的学生知道,那只是个轻薄的假象。 他站在靠门口的讲台边敲了敲黑板:“大家先搁一下手里的事情,今天有个新同学转到我们班。” 七班的学生们都兴味的将目光探向门口,想看看新同学长什么样子。 许诏让开门口,说:“大家欢迎新同学。” 阮恂首先看见的是那一头极具代表性的金色头发,她愣了愣,随即想起方昀好像没有说过阮含一会和她一个班? 大家都被阮含一那头过分优秀的头发惊到,班主任十分头疼的说:“阮含一同学,虽然我很赞成我们班学生都保留个性,但是学校真的不准染发,你还是找个时间染回黑的吧?” 阮含一冷淡的应了声“是”,就提着书包去了最后一排的空座位上。 许诏这才走上讲台,开始上课。 他讲的是一篇上节课没有讲完的课文。阮恂之前那节课没有上,因此听得云里雾里,下课后许诏刚走出教室,她连忙追了上去:“老师,我同桌冉桑榆今天早上没有来学校——” 许诏回头推了推眼镜:“冉桑榆啊,她今天早上请了假,说是家里有事。” “哦哦,”阮恂恍然,“谢谢老师。” 许诏笑了笑:“没事,对了,我听你们物理老师说你这次物理考的还不错?要继续努力啊,我们马上就要分科了,综合科成绩很重要。” 阮恂“嗯”了一声。 回到教室才发现半个班的女生都转回去偷看阮含一,而她靠着窗台坐得跟没骨头似的,脸上还一片冰冷,配上她与众不同的发色和衣着,俨然一副大佬姿态。 林语然回过头来悄声对阮恂说:“我听说转到我们学校很困难的,除非你成绩像白怿那样,借读也要交很高的借读费,这个新同学有点来头啊。” 阮恂含糊的答应着,见林语然的同桌也是一脸八卦的神色,她就把原本要给阮含一的文具和参考书又放回了课桌抽屉里,免得同学又胡乱猜测,爷爷说要多照顾姐姐,她不能给阮含一添麻烦。 中午放学她本来想问问阮含一的寝室收拾好了没有,结果一转头她人已经没了,阮恂只好自己去食堂。她吃饭很慢,等回寝室的时候几个室友都已经在了。阮恂收拾了一下自己桌子准备上床休息,周潇潇忽然说:“今天转来那个男生好酷啊。” 阮恂刚想告诉她那是个女生,于聘婷就嗤笑:“花痴……” 周潇潇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嚷:“我花痴,是谁上次专门绕到高二的教学楼去看白忱?” 于聘婷脸热了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周潇潇,你跟踪我?!” “跟踪?谁稀罕跟踪你,”周潇潇得意的说,“凑巧被我遇上了,你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怡馨从椅子上站起来,借着身高优势睨着周潇潇:“碰巧?怎么就那么巧?” “就这么巧,怎么了!”周潇潇底气十足,狡黠而讽刺的道,“你以为白忱是什么好人?今天早上的处分没听见,他们揍得就是我们班张清凯!” 李怡馨冷笑:“关你什么事,跟踪狂,变态。” 周潇潇起身一把甩开自己的椅子:“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是碰巧碰巧,我那天和阮恂一起去交物理作业,物理老师办公室在高二教学楼好不好?不信你问阮恂!” 两个人同时看向了阮恂。 阮恂不明白她们俩的战火怎么忽然就烧在了自己身上,而且她从来都没有和周潇潇一起去交过什么物理作业,除非是她穿过来之前,原身和她一起去的。但是明明平常周潇潇对她冷嘲热讽的,怎么会关系好到一起去交作业? “我有点忘了,”她好脾气的笑了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潇潇的脸色沉了沉:“你好好想想,上上个周五。” 上上个周五,也就是十天前,那时候貔貅她已经穿过来了,周潇潇在撒谎! 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又为什么要忽然提到自己帮她圆谎?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软声道:“你是不是都记错时间了,我们上周四都去高二教学楼的物理3d教室的,是不是那次啊?” 林语然也道:“对,那次不是两个班一起去的高二教学楼吗,记不记得?” 李怡馨的神情有所松动,她横了周潇潇一眼,径自爬上了床梯。 这场吵闹之后一连两三天周潇潇再没有和阮恂说过一句话,阮恂即觉得奇怪又感到庆幸,因为她实在不怎么喜欢这个室友。 晚自习下后回到家,阮恂刚想找冯姨问爷爷今天的情况,结果刚走进玄关,就看见了坐在餐厅长桌上首的林窈。 佣人接过她和阮含一的书包,冯姨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笑了笑,道:“阿寻小姐和含一小姐回来了,我熬了小鸡汤,都来喝点吧?” 阮恂刚想说她不饿,林窈却朝着她和阮含一招了招手:“过来吧,都过来。” 阮含一过去坐在了林窈对面,林窈脸上的笑意在灯影之下鲜妍又虚幻,她亲手盛了一碗鸡汤递在阮含一跟前:“冯姨小火炖了两个小时,含一,快过来尝尝……对了,学校还习惯吗?” “还行。”阮含一用勺子撇去了汤表面的一颗葱花。 林窈向后靠了靠身体,对冯姨道:“含一不喜欢葱,下次做菜别放了。” 冯姨应了声“是”。 阮含一扔下勺子,瓷器碰撞“叮”一声脆响,她站起身:“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先上去了。” “你的卧室要明天才能装好,”林窈微笑着道,“这几天只能想先委屈你了。” 阮含一不置可否,转身往楼梯走去。 林窈也不在意她冷淡的态度,随手一指阮恂:“阿寻,你也不喝冯姨的汤么?” 阮恂摇头:“我不饿。” 林窈抿唇笑了:“阿寻,你姐姐房间里没有电脑,你先把你的笔记本拿过去给她用。” 阮恂说:“好。” “含一,等到新卧室装修好,”林窈看向已经走到楼梯扶手处的阮含一,“如果你不喜欢,或者觉得太小就搬去阿寻的卧室,她那间比较大,让阿寻住新卧室就可以。” 阮含一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大步上了楼。 阮恂回到卧室,把下午乘着吃饭的空档给阮含一买的资料书和之前的文具都找了出来,又拔下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和书一起抱在怀里,去找阮含一。 她轻轻敲了敲卧室门,差不多半分钟后门才打开,阮含一似乎刚洗过澡,穿着黑色的工字背心和长裤,浸过水之后的头发呈现暗金色泽,看上去像是某种危险的金属。 她朝着阮恂挑眉,她的眉毛颜色也是偏淡的,却异常的工整,像是一笔流丽细长的“一”。 “我把电脑给你,”阮恂朝她递了递怀里的东西,“还有上课要用的资料书和文具。” 阮含一侧身让开门口:“书和文具放下,电脑拿回去。” 阮恂进到卧室里,将一摞资料整整齐齐的搁在了书桌上,却抱着笔记本电脑有些犯难,因为这是林窈命令的,现在爷爷还没有从医院里回来,她不想和林窈起什么冲突。 “电脑我用不到,”阮含一冷淡的说,“谢谢你的书。” 阮恂识相的知道这就是让她走的意思了,她点头,低声说了句“再见”就离开了阮含一的卧室。 她刚要帮她掩上卧室门,阮含一忽然出声:“喂,小朋友,你应该见过我亲妈吧?” 阮恂茫然四顾,这才明白“小朋友”是在叫她,转身道:“嗯,见过的。” 阮含一的亲生母亲,也就是阮啸之的第一任妻子早逝,原身那时候才四五岁,根本没有多少清晰的记忆,阮恂对那位夫人的印象,都建立在她卧室墙上那张油画画像上。 “卧室有张画像,”阮恂说,“我带你去看?” 阮恂的小拖鞋在寂静的走廊里“吧嗒吧嗒”的响成一首古怪歌谣,她推开自己的卧室门进去,指了指床头上方一副油画。 那张画像风格极其写实,连主人公脸上的细纹和鬓角的碎发都画的栩栩若真,色彩浓郁而鲜艳,年轻女人手里捧着一束殷红欲滴的玫瑰,身后的背景确实暮夜星空,于是和她白皙的肤色对比非常强烈,给人一种侵略般的视觉冲击感。 阮含一双手放进裤子口袋里,耷拉着肩看了半响,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我妈?啧。” 阮恂点头:“你和她很像呀。” 都是小脸型,都是上挑的眼尾,双眼皮不那么明显,于是显出几分英气,区别最大的地方大概就是,阮含一右眼下有一颗不太明显的泪痣。 “像吗?”阮含一反问。 “像的,”阮恂说,“要是你的头发也是黑色,就会看的明显啦。” 阮含一垂下眼眸:“但我不喜欢黑头发。” 阮恂小声说:“可是校规不允许染发……” 阮含一看了她一眼,说:“要是校规允许染头,我还染它干什么?” 阮恂:“……” 作者有话要说:阮含一:叛逆jpg. 评论会回复,大家记得打卡留言,不会让你们单机的。 第10章 我的小世界 从逻辑上来说这个理由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有点无法反驳,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阮恂爬上床站起来,想要把那副画像取下来给阮含一,阮含一却摆手:“不用,就在那挂着吧。” 说着就要走,阮恂却叫住她:“等等!” 阮含一回过头来,见阮恂小碎步跑过去搬书桌前的椅子。卧室整体都是复古的欧式装修风格,家具也是,那把高背椅明显是实木材质,阮恂将椅子搬起来时整个人完全掩在了椅子靠背之后,只露出一点乌黑的发顶。 大概是椅子太重,她搬得非常费力,像个迎风摇摆的细瘦豆芽菜似的,把几步路的距离走出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艰难感。 阮含一过去,一手扣住椅子靠背,轻而易举的拎起来,居高临下的问阮恂:“放哪?” 阮恂目瞪口呆,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指了指书柜。 “铿”一声,椅子被阮含一放在了书柜前。 阮恂为自己菜鸡的体力默哀三秒,爬到椅子上,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打开书柜门,从最顶层取下来一个相框。 相框已经很旧了,里面镶嵌着的经年久远的照片也开始泛黄,旧的色彩像是蒙了一层光影的滤镜,而照片上的女人正和墙上那副油画一模一样。 阮恂撑着椅子面跳下来,轻轻吹了吹相框上并没有多少的灰尘,把它递给了阮含一。 阮含一接过那张照片,看着看着忽然哂笑一声,懒洋洋的摆了摆手:“谢谢啊。” “不用谢……”阮恂的话语被阮含一关门的声音淹没而去。 == 星期二的中午,阮恂吃过午饭之后直接折道去了教室。附中的教室午休时间一般的都不会锁门,以方便不午休的学生过去写作业。阮恂不回寝室一是不想见到周潇潇和李怡馨,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上次的月考卷子都还没有写完。 这个时候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把昨晚没做完的剩下半张数学卷子做完,忽然想起自己手里并没有答案,刚想要拿一份新的卷子,忽然想起她之前在论坛看到有人分析物理试卷……不知道有没有人分析数学? 于是就打开了手机论坛。 搜索了一下发现确实有人分析数学月考卷,但却不是这次月考,她有点失望,点进个人页面随便看了看,就看到自己收到了一条私信。 你能不能有点逼数:【。】 她昨天询问这位大佬自己解题方法对不对,这人回给她一个句号。 ……什,什么意思? 于是阮恂回给他一个问号。 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啊? 她抿了抿嘴,又把数学卷子最后一道不会做的题拍照发给了他:【你好,能请教一下这道题吗?】 阮恂原本以为大佬肯定要等一阵子才会回复,没想到不过两秒钟,那边就递过来一条消息。 你能不能有点逼数:【当我很闲?】 阮恂觉得这位老哥有点暴躁,但是转念一想,大佬嘛,有点脾气很正常,于是连忙道歉:【对不起,打扰了。】 然后就关掉了论坛。 中午上课铃没有响历史老师就提前进来了教室,历史老师是有名的“刘三拖”,说话慢,授课进度拖拉,下课必须拖堂,因此得一贴切称号“刘三拖”。 刘老师慢悠悠的将自己的教案摆在讲桌上,嘴唇动了动,更加慢悠悠的开口:“同学们,我们今天——” 第一句话还没有出口,门口就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报告”。 一班学生的注意力全被夺走了。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姜黄色的小T的漂亮女生,校服袖子系在腰上,扎着丸子头,嘴里似乎还嚼着口香糖。 刘三拖皱了皱眉:“已经上课了知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秒钟,上课铃声突兀的响起,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威严道:“进来坐下!” 女生轻俏的走进教室,坐在了阮恂旁边。 这正是阮恂的同桌,冉桑榆。 刘老师在上头老头拖车的讲课,底下的学生百分之九十都昏昏欲睡,剩下的百分之十的勇士都强撑着,就差用火柴棍撑眼皮了。 阮恂也被催眠的有点困,她低头快速的将书上的正文扫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之后就拿了个草稿本,给正在照镜子的冉桑榆写:李睿让你来之后给谢初同打个电话。 冉桑榆看到这句话倒是惊讶了一下,给她写:你认识李睿? 阮恂写:他早上来找过你。 同桌二人一来二去对话一大片,刘老师刚刚讲完一个知识点。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学生全都摊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冉桑榆戳了戳阮恂的胳膊:“帮我看着点,我打个电话。” 她说着猫下腰把自己藏在课桌后面,叽里咕噜的开始打电话,一直到上课铃声响了才将手机扔进抽屉。 这一节课是美术鉴赏,老师在白板上方纪录片,底下学生大都在写别的作业,纪录片沦为了有规律的背景音。 冉桑榆摆弄了一会笔袋上的流苏,忽然问阮恂:“你周末碰上白忱他们啦?” 阮恂正在写语文作业,轻轻“嗯”了一声。 “被他们打架吓到了吧,”冉桑榆嘀嘀咕咕的说。 阮恂顿了顿,低声说:“还好。” “你也别太怕他,忱哥没传言里那么坏。”冉桑榆笑着,唇边浮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冉桑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老师对她相当头疼。因为一方面,她学习成绩不差,在班上排名中等偏上,是老师眼里“有希望”的成绩。可是另一方面,她逃课、不写作业、还总是和那些“问题学生”混在一起。 而冉桑榆几乎“闻名”整个高一年级,她长得好看,男生悄悄称她是“级花”。女生对她又是厌恶又是嫉妒,阮恂好几次都听见别班女生用很难听的话骂她;可是她又和高二的“大佬”走的很近,经常能看见他们嬉笑打闹。她们又是看不起她,却又对她心存扭曲的妒忌。 阮恂和冉桑榆关系挺好,经常给一起结伴去吃饭或者买东西,她觉得冉桑榆比同寝室那几个没两句话就吵起来的室友好的多。 她继续写语文题,冉桑榆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道:“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忱哥,是张清凯,他想诬赖别人考试作弊,被忱哥撞上了,他害怕忱哥告发他,自己去忱哥面前挑事……” 阮恂放下笔,偏头看着冉桑榆,疑惑:“张清凯为什么要诬赖别人考试作弊?” 冉桑榆耸肩:“这谁知道呢,反正忱哥不会骗人。” 阮恂悄悄的笑:“这么相信他呀?” “他这个人,”冉桑榆莫名叹了一声,“傲的很,不屑说谎的。” 阮恂抿了抿嘴,这个她知道,白忱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自我的人。 下午最后两节课都是自习课,阮恂把当天的作业写完就开始继续做月考卷子,冉桑榆凑过来看了一眼她正在写的题,唉声道:“你不是吧,月考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竟然还在做这个?” 阮恂小声说:“可是我错过了考试啊。” “错过了就错过了呗,”冉桑榆无所谓道,“你现在做了也不会有成绩啦。” 阮恂把英语卷子翻过来:“还是做一下比较好……” 冉桑榆撇嘴:“那你做吧,我要眯一会,要是有巡班老师来就叫我。” “好。” 阮恂做完了英语,快下课的时候偷偷拿出手机查单词,刚查了两个,不知道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点进了论坛,本来也就是想摸鱼玩一会,却意外的看到自己收到了几条私信…… 来自于中午那位暴躁大佬。 你能不能有点逼数:【[图片]】 你能不能有点逼数:【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你成绩得有多差啊。】 你能不能有点逼数:【啧。】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亲妈:崽,你以后追妻火葬场流的泪都是你现在嘲讽人家时脑子进的水,感叹jpg. 如果有没有回复到的评论可能是被晋江吞了…… 第11章 睡前故事 阮恂瘪嘴,对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毫无辨识度的通用头像呲出一颗小虎牙,然后点开那张写着答案的图片研究数学题。 不得不说大佬就是大佬,做的题都自带一种大佬气场……阮恂看不懂他的解题过程。大佬做题步骤极尽简略,估计比参考答案还要敷衍了事些,就差附一句“此题答案略”了。 正好这个时候下课铃声响起,阮恂戳了戳前排学习委员的肩膀:“赵越,你能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学习委员赵越转过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卷子,立刻摆手:“不行不行,这题我不会,老师讲了我也没听懂,你去问问白怿吧——” 他说着目光在教室里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白怿,于是指了指第一组靠窗坐着的张清凯道:“你去问问张清凯,他这次数学一百四。” “好。” 张清凯是个长相很斯文的男生,戴着无边框的眼镜,脸颊白净,看上去就像个好学生。阮恂把卷子递过去,礼貌的问:“张同学,能请教一下这道题吗?” 张清凯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辨认她是哪号人物,淡淡的说:“我没时间。” 然后起身出了教室。 阮恂:“……” 倒是张清凯的同桌凑过来看了一眼阮恂的卷子,笑道:“这个题你不用做,老师说要用到必修三上的一个定理,但是我们还没学。” “谢谢。”阮恂回到自己座位上,张清凯刚好又从外面进来。 刚睡醒的冉桑榆打着呵欠问:“我看你刚找张清凯去了?找他干什么?” 阮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我去问他一道数学题……” “然后他不愿意给你讲?” “他说自己没有时间。”阮恂说着给嘲笑她的大佬发了个不情愿的“谢谢”,最后还是狡辩了一句:【这个定理我们还没有学。】 这次大佬再没有及时的回复消息,估计是忙自己的事去了。 “啧啧,”冉桑榆嘀咕,“怎么架子这么大……” 从第三节 课开始就是自习,自习课上到一半,她估摸着不会再有巡班老师过来,就偷偷从教室里溜了出去,去高二的教学楼找白忱和谢初同他们玩。 …… 班主任刚从后门的小窗户里撤走,谢初同就猫在桌子上对白忱道:“桑桑叫呢,走吧?” 白忱将一本崭新的数学书翻得哗啦作响,头也不回道:“不去。” 谢初同愕然,伸手过来就要摸他的额头:“您今儿咋了,没有吃药?” 白忱一把拨开他的爪子:“滚。” 他翻了一阵,忽然抬手戳了戳前排一个酒瓶底眼镜的男生:“数学笔记借我瞅瞅。” 男生愣了一秒,然后从桌上小山一样的辅导资料里迅速的找出笔记本递给他。 白忱随口问:“多借我一阵行不?明天还你。” 男生头点的好像小鸡啄米:“可以可以下周还都行。” 回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做梦一样,相当迷幻,谢初同的神情和他所差无几,半响,他盯着看笔记的白忱长叹:“这世道,不对了……” == 晚上阮恂回到家,上去卧室换衣服,进门总感觉屋子好像哪里不太对,把书包搁在桌旁的置物架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笔记本电脑不见了。 就算阮恂的笔记本是未上市的高配置款,但是阮家绝对不会缺这一个电脑的钱,这只是林窈在敲打她,警告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而已。 她本来不想再下去了,冯姨却专门上来叫她,阮恂无奈,只好跟着去了楼下餐厅。 可是她一点吃夜宵的胃口都没有。 林窈依旧坐在原本阮敬安的位置上,长长的卷发垂在脖颈两边,一边耳朵被头发掩住,另一边露出来的耳垂上坠着颗绿宝石的六芒星耳坠,剔透的宝石切面棱角分明,折射的光影投在她脸颊上,照的她侧脸几分苛刻。 几乎没有什么征兆的,林窈的目光刺向阮恂,她语气怡然温和,可却透着愠怒的冷意:“阿寻,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冯姨暗叹了一声,笑着道:“夫人,阿寻还是个孩子,忘了什么——” “我在教育孩子,”林窈不紧不慢的看向冯姨,“有你说话的份吗?” 冯姨脸色暗了暗,只好将后半句话吞咽了下去,担忧的瞥了阮恂一眼。 “你还没有成年就这样,那以后还了得?” 林窈扔下手里的餐布:“上次是离家出走,这次又一点话都不听,接下来是不是要上天了?” 阮恂沉默不语。 她不想和林窈起什么冲突,况且言语间的争执也毫无用处。 “说话啊,哑巴了?” 阮恂轻声说:“对不起。” 林窈故意晾了她几分钟,才道:“知道错就好,过来坐着吧……” 阮恂过去坐在了阮含一旁边,林窈缓慢的道:“含一,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很有自己的主见,但是家长的话还是要听一点的。阿寻之前离家出走,老爷子不计较她的错处,觉得她年纪小,但也快成年了,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叛逆……” 阮含一用汤匙戳着碗里的银耳,林窈看见了不禁皱起眉头,阮含一忽然冒出来一句:“您今天气色不好。” 林窈不明所以,“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一定是操的心太多了,”阮含一淡淡说,“看上去精神气儿弱。” 林窈轻微的勾了勾唇角:“你这孩子,还真会疼人。” 阮含一接着道:“印堂都有点黑,是不是觉得最近诸事不顺?我建议您明天找个大师算一卦。” 林窈皱眉:“算什么?” “算命,”阮含一说,“至于您算什么东西,那就得看您自己了,我不知道。” 林窈的眉头皱的越深了些,有些没冥币她这话到底是什么用意,阮含一执起汤匙在林窈注视的目光中咽下最后一口银耳,道:“我今天学习特别累,待会就睡了,谁都不要上来打扰我。” 说完扬长而去。 阮恂低着头假装在喝碗里的汤,一勺一勺喝的飞快,因为她怕自己笑出声来。 一小碗汤很快见了底,阮恂从椅子上滑下来,低声道:“我也上楼去了。” 她几乎是小跑上了旋转楼梯,进到卧室里后直接将门反锁上。 从书包里掏出卷子摆在桌上,还没有开始做,终于还是忍不住“嗤”的笑出了声。 您算命吗?您算什么东西。 可是林窈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邦邦邦。”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三声。 阮恂走到门口:“谁呀?” “我。” 她拧开门锁,阮含一正站在她门前,修长的身型挡去了走廊上一片亮光,手里扣着她的笔记本电脑。 阮恂连忙放开门口:“请进。” 阮含一却站着没有动,只是挑了挑眉看向手里的电脑:“刚才她说你不听话就是因为这个?” 阮恂看着电脑,“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解释?”阮含一上前一步买过门槛,反手扣上了门,轻慢的靠在门背上,“告诉她是我不要。” 默了半响,阮恂道:“没有必要。” 阮含一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将电脑递给阮恂:“拿去,我不抢小朋友的东西。” 顿了顿,她又补充:“我会告诉她我不喜欢这个型号的电脑。” 犹豫了一瞬,阮恂将电脑接了过来。 阮含一转身要走,她忽然道:“等等!” “还有事?” 阮恂跑到阳台上花架背后摸了半响,不知道摸出什么东西,一把塞在阮含一手里,然后慢慢的后退几步:“你回去再看。” 阮含一兴味的笑了笑,双手放进口袋,走了。 她走后,阮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沉的叹了一声气。 == 阮含一回到自己卧室之后,摊开手,掌中央躺着一个密封袋裹起来的小东西,拇指大小,包的严严实实。 她费了些力气才拆开,发现是一枚sd卡。 阮含一拿过自己的手机将卡插进去,文件管理显示内存卡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她拿过耳机塞进耳朵里,点开—— 先是一阵“呲呲啦啦”十分明显的杂音,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谁知道……可这关你什么事?就算他现在就升天了,亿万家产也轮不到你一分钱,你说是不是?” 大概是近距离录的,音质十分清晰,阮含一轻而易举的辨认出这个说话的女人是林窈。 “要是没亲子鉴定这档子事儿,这个时候老爷子病危你就是最大的受益者,谁让你是阮啸之的独女?可你不是阮家的种,阮啸可从来不会管这些事,新找回来那位人生地不熟,还得管我叫妈……老爷子不行了,她还是个未成年……” 录音还没有完,阮含一却已经摘掉了耳机。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起伏的音波条纹半响,自言自语:“这小朋友还挺聪明……” == 翌日清早,阮恂下楼时没有在早餐桌上看见阮含一,一直到她吃完饭出门,阮含一才打着呵欠,姿态懒散的走下来。 见她径直往门口走,冯姨无奈道:“含一小姐,您连早饭都不吃了吗?” “去学校吃。” 阮恂站在花园中央道,司机正好将车子开到了她跟前,阮含一过去的时候她问了声“早上好”,阮含一将书包搭在肩膀上,清晨熹微的光照的她原本颜色就很浅眼瞳有些透明,她问阮恂:“我看上去像是很好惹吗?” 阮恂抿唇,笑道:“不像。” 阮含一拽开车门:“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榜,发红包啦,记得打卡。 第12章 情绪平流层 一直到星期四,阮恂才终于把之前的月考卷子做完。第二次月考意味着后半学期的到来,班主任许诏上课之前又开了个小班会,提示同学们不要忘记上次月考,希望下次大家能奋勇前进,一血前耻。 七班的学生被他念叨的昏昏欲睡,冉桑榆在阮恂耳边嘀咕:“我看老许年纪也不大,怎么就已经更年期了呢……诶,我们中午去外面吃饭吧?” 她说话跳跃的厉害,阮恂已经习惯了,应道:“好啊。” “去吃纸包鱼好了,唉不行,中午时间有点赶……吃砂锅吧?砂锅行不行?” “好啊。” “不过你得等我会,我去寝室拿个东西。” “……好啊。” 冉桑榆凑过来道:“你干嘛呢,就只会答应‘好’吗?” 结果看到阮恂在做英语周报,她顿时惊讶:“你竟然把前面落下的都做完了?!” 阮恂下意识回:“好啊——” 冉桑榆捂着嘴笑的趴在了桌子上:“你刚才有听见我说什么吗?” 阮恂茫然的放下笔:“许老师更年期?” 冉桑榆把笔又塞回了她手里,慈祥的道:“做题吧小可爱,写完这页报纸你就可以去拯救世界了。” “好。” 阮恂继续低头做题,一直到她做到最后一道,许诏的小班会才终于开完。课没上多久下课铃声就响了,阮恂听见前拍的赵越说:“老许还说让我们下次月考干掉三班,他天天上课前先来一段催眠,这谁遭的住?” “这说明你道行太浅,”冉桑榆插话道,“你看我同桌,人家在做英语周报,就不困。” “说起报纸……”赵越回头问,“阮恂,你有没有做到完形填空第十六题?我总觉得那几个选项没一个是对的,是不是题出错了?” 赵越的同桌方筱君忽然笑道:“赵越,你有毒吧?问她,问她还不如问我。” 阮恂还没有说话,冉桑榆将刚拿出来的化学书往桌上一摔:“方筱君,你什么意思?” 方筱君皱着眉瞥了她一眼:“要你管?闲事主任。” “我还就要管,”冉桑榆冷笑,“你学习有多好?清华北大给你特招了吗,没有就闭嘴,别人学习好不好关你屁事,这么关心别人的成绩你是开补习班的?那谁要上了你的补习班不得倒霉死!” 方筱君明显说不过她,翻着白眼转了回去,嘀咕道:“学习差还不让人说了……” “就是不能说怎么了!”冉桑榆忽然拔高了声音,“再让我听见一句撕了你的大嘴!” 教室里都安静了一瞬,不少同学纷纷看向了这边,赵越摆摆手道:“没事没事,闹着玩呢……” 冉桑榆冷笑了一声,把化学书摔得震天响。 阮恂温温的道:“第十五题选c,你觉得没有答案应该是把句子结构分析错了,那是个同位语从句,不是定语从句。” 赵越忙道:“哦好,我再看看……” 阮恂将英语周报放进了抽屉,轻声对冉桑榆说道:“谢谢你。” 冉桑榆捏了捏她的小手,得意道:“不能光说谢谢不行动啊,你要怎么感谢我?” “中午和你去吃砂锅。” “诶你那阵听见了啊——我靠你是不是嫌我话多?是不是是不是!” “才没有……” …… 中午下课,冉桑榆因为不午休所以要先去寝室里拿衣服,阮恂在小花园边等她。生活区距离教学区还有一段距离,学生都涌去了食堂,慢慢的,路上的人少了起来。 阮恂跟着一只流浪猫一直走到了花园最里,爬山虎爬满了整面墙壁,黑沉沉的绿压下来,幽暗的空隙之间仿佛藏着一只只诡秘的眼睛。小猫跳上墙头跑掉了,阮恂快步往后退,想赶紧离开这个没人的地方。 这时候,不远处的玫瑰花丛背后忽然传来人的声音——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好歹让我把话说完……” 是个女生,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 阮恂匆匆瞥了一眼,大致看到一个穿着蓝校服的长发侧影,她压着声音不甘的朝前方喊:“白忱,你别后悔!” 回答她的是干脆阴戾,冷沉沉的少年声音—— “滚。” 女生蹲在地上哭了起来,阮恂悄悄蹲下身躲在灌木从里,女生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似乎从后面的小道上走了,阮恂才起身赶紧离开。 将要走出小花园的时候,一不留神就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捂着鼻子瞬间疼出了生理泪,就在这样泪眼婆娑朦胧里抬头,看见了白忱神情冷峭的脸。 他竟然没走?! 阮恂抹掉眼泪,刚想说声对不起,白忱却忽然抓住她的衣袖,不由分说的将她拽出了小花园。 “你又在这干什么?”他冷冷问。 “……我等我同桌。” 白忱嗤笑:“别的地方不能等,非得在这等?” 阮恂吸了吸鼻子,低着头道:“那我去别的地方等。” 她说着绕过他要走,白忱不耐烦道:“我让你走了吗?” 鼻子的痛楚还没有过去,阮恂一急,眼泪又掉了下来,鼻音很重,声音就听上去很委屈:“那你要怎么样啊?” 白忱一见她掉眼泪,顿时没办法了,凶巴巴的道:“哭什么!” 阮恂被他吼的缩了缩,却用手背抹掉眼泪,小声道:“我才没有哭……” “你干嘛不让我走?”她抬头问,没有擦掉的眼泪凝结成一颗一颗的小水珠,在浓密纤长的眼睫上颤颤的,要落不落。 白忱莫名的想抬手撮一下。 他假装将手放进裤子口袋里,摸到了棱角坚硬的烟盒。 本来中午和高一那几个说好在这里堵张清凯,人没堵到也就算了,还凭空冒出来一个烦人的女生。 这女的怎么知道他中午会来小花园? 都是些什么破事?他想,简直烦的要死。 可是看着阮恂,烦躁不安的情绪却莫名的褪去了些,像是被风一吹,散去了半边的蒲公英。 “正好找你。”他将打火机掏出来在手里把玩,控制不住的想抽烟。 阮恂茫然:“啊?” 白忱把打火机又装了回去,算了。 他说:“你的药,不要我扔了。” “诶,”阮恂已经忘记了上周末老中医还给她开了胃药,“对不起,我给忘了……药怎么会在你那?” “老头邮到学校了,”白忱道,“写的我名字。” “谢谢你,”阮恂悄悄看了他一眼,“那,那你给我吧。” “不给。”白忱懒洋洋道,又恶劣的补充了一句,“求我就给你。” 然后,他看见阮恂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衣服尖儿摇了摇,软软的道:“你把药给我吧……” 白忱:“……” 靠,让你求我,谁他妈让你撒娇? 他刚开口,低头看见少女湿漉漉的眼神,戏谑的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了,只好干巴巴的道:“待会叫老谢给你送过去。” “不用啦,我自己过去拿。” “我说送就送!” 他的语气不自觉的又凶了起来,阮恂瘪着嘴小声道:“好嘛……” 白忱还不让她走,阮恂摸出手机想催催冉桑榆,白忱忽然问她:“你几班的?” “高一七班。” “和那个谁,桑桑——冉桑榆一个班?” 阮恂道:“她是我同桌呀。” 白忱“哦”了一声,蓦地,毫无征兆的问:“吃蛋糕吗?” 阮恂又有点茫然,摇头:“不吃。” 白忱却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将她拽走了。 阮恂磕磕绊绊的解释:“我要等,等冉桑榆一起吃砂锅——” 白忱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都是冷淬的冰凌,冰下也是滚滚的将要爆发的熔浆,灼得阮恂心中一窒。 她低低的问:“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一v,所以明天开始双更,更新时间是早晚九点。 改名是因为编辑说“金丝雀”这个词不能用(……) 后台卡了,上章的红包可能有人没发到,我也看不到回复(辣鸡jj),这章再发一次,记得打卡。 第13章 蛋糕小镇 白忱的脚步顿了顿。 只是轻微的停顿,他不自然的收回了目光,一言不发的走进了甜品店。 这个时候正是午饭的点,大家都去吃饭了甜品店里没什么人,小姐姐趴在玻璃柜台后面打盹儿。 门口悬挂的风铃因为进来了人而“叮叮当当”的响动,在寂静的午后仿佛是一首恬淡的歌谣。打盹的小姐姐被风铃吵醒了,睡眼朦胧的问:“想吃什么啊两位同学?” 白忱往角落里的桌子走去,头也不回道:“一块草莓蛋糕。” 小姐姐大概是刚睡醒,迟钝的反应了一下才道:“一块?你们两个人吃?” 白忱道:“她吃。” 小姐姐见怪不怪的“哦”了一声,从玻璃柜台里取出一块小蛋糕装盘,递给了阮恂。 阮恂想了想,从旁边的陶瓷小罐里拿了两个一次性叉子。 她把蛋糕摆在了桌子中间,一支透明叉子端端正正的对着白忱,然后低头去给冉桑榆发消息。 冉桑榆大概是已经到了小花园,问她人去了哪里。 阮恂:【QAQ】 她本来想说,她被一个坏蛋绑架去了蛋糕小店,可是一想好像又不对,哪有坏人绑架别人去吃蛋糕的,这坏蛋也太好了点…… 于是写:【我在学校门口的蛋糕店呢。】 冉桑榆很快回:【行,那你等等我,我买了奶茶就去找你。】 阮恂收了手机,一抬头,白忱正盯着她。 他的目光还是冷的,即使在初夏的午后,那样和煦而温暖的阳光里,他的眼睛也是沉沉深渊,他看着阮恂,又好像根本没有看她,因为他的瞳孔真的黑的过于浓郁,眼皮又耷拉着,以至于光线照不进去,也窥不见他在想什么。 阮恂把蛋糕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吃呀。” 白忱往后一靠:“你吃吧。” 阮恂有些局促的将挖了一小块奶油舔了舔,非常甜。 白忱见她迟疑的动作,问:“不喜欢草莓?不喜欢就换一个。” “没有,我很喜欢草莓的。” 前世她能吃的水果少之又少,医生叮嘱说草莓是发物,对她脆弱的肠道压力太大,因此十几年过去,她早就忘记了草莓是什么味道。 阮恂吃了几口,还是放下叉子问白忱:“你为什么不吃呀?” 白忱哂了一下,将叉子栽在桌面上几秒钟,然后叉走一块裹着玫红草莓果酱的蛋糕塞进嘴里。 阮恂都没有看见他牙齿怎么动作,喉结滚了一下,蛋糕就已经咽下去了。 他将叉子扔在桌上,淡淡道:“行了,吃吧。” 阮恂轻轻抿了抿嘴唇,继续低头吃蛋糕。 几分钟后白忱接了个电话就要走,阮恂跟着站起来,小声提醒:“记得我的药……” “忘不了。” 他说着大步走出了蛋糕小店,一直走到公路边,莫名的又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见阮恂趴在蛋糕店的窗口,笑眯眯的朝他挥手。 她的嘴巴也一张一合,口型似乎是“再见”,白忱并起两根手指在耳廓边划过去,朝她淡淡的笑了笑,走了。 阮恂把剩下还有小半的蛋糕让小姐姐装在盒子里包起来,她在口袋里找零钱,小姐姐将袋子递给她道:“刚才那个男孩子已经给过了。” 阮恂有点惊讶,她都没有看见白忱什么时候付了款…… 小姐姐指了指窗户边的二维码道:“这小帅哥还挺绅士风度,是你男朋友?” 阮恂受了惊似的立刻摇头:“不是不是不是……” 如果她头顶垂着两个长耳朵,那么此刻一定被她甩得到处乱晃。 小姐姐愉快的笑了起来,在她出门前眨眨眼道:“小同学要常来哦,刚才那个小帅哥多给了钱,可不能浪费。” 因为在蛋糕店耽误了时间,而冉桑榆为了等百香果奶茶又迟到了一阵子,等到阮恂和她去吃砂锅的时候,基本第一轮去吃饭的同学都已经吃完了,加上等座位,她们俩吃完饭往学校走时,已经一点十几分了。 这个时候再回去午休显然时间不够,阮恂本来想直接回教室算了,冉桑榆却说:“今天天气又不热,我们在附近的饰品店里去逛逛吧。” 附中为了安静建得位置十分偏僻,远离市中心,但是一所学校所能带动的经济力量是不可小觑的,因此附中门口一整条街道全都是各种饭馆小吃店便利店,还有几家文具店和饰品店,阮恂从来没有去过,因此干脆的答应了冉桑榆的提议。 小饰品店里要么都是女孩子发圈发卡,要么就是精致好看的笔记本,中央的货架上摆着几件雪花球之类的工艺品,按照店主的介绍,是同学之间互送生日礼物的上佳选择。 冉桑榆看中了一对水晶小熊发卡,阮恂却在一堆彩页的笔记本里挑了半响终于找出了一款网格本,原身之前用的错题本是个A6的小本子,有点不够她写,她得买个A5一百页的。 想了想又给阮含一买了一个,回头看看冉桑榆,又拿了一个,要去老板那里给钱的时候又瞥到手里的蛋糕……嗯,白忱帮她拿药,还给她买蛋糕,也给他买一个好了。 她还专门挑了个黑白封面的,贴合白忱的风格。 从饰品店里出来,冉桑榆高高兴兴的将她刚买的水晶小熊发卡放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抹淡淡的七彩光辉。 初夏的风还有几分微微凉,吹拂着阮恂的刘海,她觉得很舒服就刻意的走的慢了些。 “快走,”冉桑榆忽然催促她,“快走快走。” 阮恂奇怪的问:“怎么了?” 冉桑榆脸上显出嫌恶的神情:“看到一个我讨厌的人。” 阮恂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避风塘门口站着几个女生,其中一个身材高挑,蓝色校服背上的校徽被她及腰的长发遮去一大半。 那女生忽然回过头来,看到冉桑榆,神情慢慢沉下去,“哼”了一声立刻转了回去。阮恂注意到她的眼睑有些红,似乎刚刚哭过。 “靠,”冉桑榆低声骂了一句,“真倒霉遇上余娉婷……” 这个时候,叫余娉婷的女生刚好和她的同伴说了句话,没有离她太远的阮恂听的清清楚楚……这个声音,就是刚放学时候,在小花园里和白忱说话的那个女生! 而余娉婷这个名字她也之前在论坛里看到过,据说长得很漂亮,是校花级别,学习还很好。 她压下心中的惊讶,赶紧跟着冉桑榆离开了。 ==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一开始同学们还都在认认真真写作业,到了距离下课五六分钟的就无心学习,掐着秒表等下课。 阮恂把中午买的本子拿出来,她给冉桑榆挑了粉蓝色底,上头有个小北极熊的封面,把本子悄悄推给冉桑榆,结果这家伙玩手机玩的太投入根本没有注意到她,阮恂无奈的拉了拉她的袖子:“送给你的本子。” 冉桑榆的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低头一看:“哇,给我的?” “嗯。”阮恂点头。 “好可爱啊我喜欢北极熊!”冉桑榆高兴的把笔记本来回翻动,眼神发亮的对阮恂道,“谢谢诶同桌……” 阮恂收拾了刚才做化学作业查找知识点弄的乱成一团的桌面,忽然有一个水晶的小熊发卡落在了她面前。 她惊讶的去看冉桑榆。 冉桑榆得意的指了指自己发尾上的发卡:“这叫姐妹发卡,你的和我的正好是一对。” 阮恂弯起眼睛笑了,拿起小发卡紧紧的攥在手里,轻声道:“谢谢。” == 第二天早上阮恂起的早,而阮含一不吃早饭,因此她们俩去学校的时间就很早,教室里的人稀稀落落的,早读都还没有开始。 她坐在桌边发了会呆,门口的同学回过头来道:“阮恂,那个,有人找你……” 阮恂直觉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却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起身出了教室。 她刚走出教室门,就看见白忱靠在楼道的窗台边沿上,而偶尔路过的学生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他。 “你找我?”阮恂疑惑的问。 白忱把一个白色的袋子扔给她:“你的药。” 袋子不小,抱在手里沉甸甸的,阮恂忙说了声“谢谢”。 白忱给完东西就要走,阮恂忽然叫住他:“你等等!” 他回头,朝他挑了挑眉。 “你等我一下。”阮恂说着跑回教室,从抽屉里找出她昨天买的笔记本拿出去递向白忱,认真的道,“送给你。” 白忱瞥了一眼黑白封面的笔记本,问:“干嘛?” 阮恂眨了眨眼,建议:“你可以拿它写考试错题,多积累几次你考试肯定会做了。” 白忱:“……” 让校霸写错题本,你有事吗? 第14章 救赎者 白忱哂笑道:“你是想让我把各科卷子挨个抄一遍?” 阮恂抿了抿唇,心想,难道你语文也不会做么? “行了,”白忱从她手里把本子接过去,“谢谢啊。” 他说着就要走,阮恂站在原地没有动,白忱挑眉:“还有事?” 阮恂绕了绕手指,小声道:“以后,万一,你又想找干什么,能不能先征求下我的意见啊?” 白忱目光莫名的盯着她一会儿,翘起唇角反问:“那要是我又想让你去,你又不同意怎么办?” “你干嘛非得让我去啊?”阮恂眨眼问。 “这还要理由?”白忱懒洋洋的说,“我高兴。” “那,”阮恂又低下头去,“那你多问几遍好了,我很好说话的……” 白忱差点笑出声。 还以为她要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结果就是“多问几遍”? 他故意轻飘飘道:“以后再说。” 阮恂皱起秀致的眉头,似乎在想别的什么说服他的理由,白忱把笔记本在指尖上转了两圈,道:“刚骗你的。” 阮恂气得鼓起腮帮子,不可置信的瞪了他一眼,但是她天生鹿眼,眼尾的弧度轻微下垂,眼眸弯起,不笑的时候也三分乖巧稚甜,这一眼瞪出去非但没有诘责和威严,反而有几分嗔怪,可爱的很。 “你幼不幼稚啊?”她软软的说,“还骗人。” 白忱莫名觉得心情好了起来,道:“就骗你。” 阮恂有点无奈,她觉得这个人可能幼儿园还没有毕业,就不想和他争论了,挥手说了声“再见”,自己进了教室。 早读还是没有开始,她今天真的来的太早了。教室的座位逐渐被同学填满,预备铃才慢悠悠的响起,读书朗诵声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还夹杂着一些闲话八卦的喁喁低语。 她背单词背的太认真,以致于早读铃声响了都没有注意到,一直到巡班的年级领导站在门口问为什么他们班少了两个人。 教室里原本嘈杂的背书声顿时静了下来,学习委员赵越在空座位上扫了一眼道:“缺的是白怿和张清凯,他们俩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 两个学霸的名字年级领导都认识,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不过早操的时候阮恂听见站在她前排的女生和旁边的同学聊天,提起了这件事。 “我刚才去办公室抱作业,看到老许在和白怿张清凯说物理竞赛的事……”这个女生正好是班上的英语课代表。 “学霸真任性啊,竞赛名额直接内定。”另外一个女生感叹。 英语课代表笑道:“让你去,你能行吗?” “不了不了,和学霸比我就是个弟弟。” “不过,张清凯好像拒绝了,”课代表女生说,“多牛逼啊,直接拒绝了!” “为什么啊,竞赛得奖了高考可是会加分的!” “谁知道,大概是是觉得……耽误学习?” “不懂不懂,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我也不懂……” 冉桑榆逃掉了早操,等到阮恂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吃过早饭了,正坐在座位上玩手机。见阮恂回来,头也不抬的问:“你又在家里吃早餐啦?” 阮恂“嗯”了一声。 “唉,”冉桑榆莫名的叹气,“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爸妈就好了,我家里整天吵吵吵,我一点也不想回去。” 阮恂没有办法解释她没有爸妈的事实,趴在桌子上看向冉桑榆,道:“总会好起来的吧?” 但是这句话里疑问成分居多,像是在安慰冉桑榆,又或者是在安慰她自己。 “好不起来的,”冉桑榆低声嘟囔,“我那个后爸,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说了一句就不再多言,阮恂也就没有再多问。 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多不容易啊,阮恂想。生病的时候想要身体健康,健康的时候又想要有个幸福的家,人么,总是贪心的。 == 下午有一节活动课,阮恂不爱动,她本来是想待在教室里写作业,可是冉桑榆硬是要拽着她去体育场看校队的篮球比赛,结果她们去的不是时候,等到体育场,篮球比赛已经结束了,冉桑榆失望的啧了一声,道:“要是我们的活动课是上一节就好了。” 阮恂不解的问:“篮球赛有那么好看?” “篮球赛好看不好看倒是其次,”冉桑榆咯咯的笑,“主要是为了看帅哥!” “还以为你对篮球感兴趣呢……”阮恂摇头道。 她们俩正说着,体育场外来了几个高大的男生,带头那个越过护栏将篮球往场地中央一扔,高声喊道:“耗子,跑的快的起占着场子!” 阮恂下意识循着熟悉的声音回头去看——果然是谢初同。 冉桑榆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谢初同他们班和我们一节活动课……走去看忱哥打篮球。” 阮恂被她搂着走,抽空问:“白忱有什么好看的呀?” 冉桑榆反问:“他不帅吗?” “我就是来看帅哥的,”她的语气理所当然,“试问全学校还有谁能比我忱哥更帅?” “可是,”阮恂道,“可是你不是和他很熟吗?一直都可以见到。” 她这几天都遇到白忱两三次了。 “他不经常打篮球,”冉桑榆道,“不知道他今天打不打……” 她们俩走到篮球场旁边,谢初同口中的“耗子”已经抱着篮球站在了场地中央,这时候,阮恂看见他左边的篮球杆旁,还有一颗球。 谢初同多动症似的连蹦带跳蹦跶了过去,李锐跟在后面问:“老谢,你怎么这么骚?” 另外一个高个男生感叹:“我有腿的时候也——这几个货是谁,想和我们抢篮球场?” 场地上来了另外五个男生,穿着高一的校服。阮恂正觉得这几张了脸好像有点眼熟,随即目光一凝,她看到了赵越和张清凯。 是他们班的男生。 耗子笑嘻嘻道:“学弟,这场子我们占了,你们找别的吧。” 赵越旁边的寸头男生道:“场子是我们先占的,我们的球都在那放着呢!” 李锐走过来:“球上又没写你名字,再说了,放一个球就占了整个场?那我往食堂放双筷子那一排桌子都是我的,一整个食堂都是我的?” 张清凯板着脸道:“别仗着是高二的就欺负人,先来后到老师没教过吗?” “没教过,”一道冷冽的声音横空插了过来,白忱抱起手臂靠在球杆上,轻描淡写的道,“要不你教教?” 是个人都能嗅出他话里的□□味,周围的人都认出了白忱,明显知道他不好惹,赵越暗暗拽住张清凯的袖子,低声道:“算了,走吧。” 张清狠狠的瞪了白忱一眼,但随即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躲闪着将眼底的恶意藏住,假装看向了别处。 他任由自己被赵越拉着走了。 等走到篮球场边缘护栏门口的时候,刚才的寸头男生“嗤”了一声:“我说留个人留个人,非得扔个篮球就算了,现在场子被别人抢走了吧?学习学傻了吧觉得全直接都得围着你转……” 他没有点名道姓,但是余光却是不偏不倚瞥着张清凯的,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张清凯停下脚步:“你对谁指桑骂槐呢?” 寸头男生嘟囔:“说谁谁心里没点逼数吗……” 张清凯一把搡开要拉他的赵越,上前一步盯着寸头:“说啊,接着说。” 寸头因为他逼得过近而不自觉后退:“神经病啊你?用篮球占场子是你说的,现在场子没占到我们都不能玩了,你反倒脾气大的很!” 话不投机,三句争吵,五句就动手互相动手推搡起来,余下几个同学连忙上去拉架,张清凯一拳头挥出去落空了,往前一扑,正好撞在走到篮球场边缘的阮恂身上。 阮恂差点惊叫出声,被撞的趔趄了好几步往篮球场护栏边的灌木丛歪去,要不是冉桑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铁定就摔倒了。 冉桑榆忙着询问她有没有事,张清凯拍了拍擦着灌木丛粘在衣服上的蜘蛛网没好气道:“没长眼睛啊你们?” 冉桑榆震惊:“是你忽然冒出来撞的别人好不好,碰瓷啊?” 张清凯冷哼一声就要走,一转身却差点撞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 白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按着她的肩膀强行将他又转了回去面朝着阮恂,他淡淡道:“道歉。” “关你屁事!”张清凯剧烈的反抗起来,但是他发现不管他怎样挣扎,肩膀上按着的那只手都纹丝不动,甚至隐隐有压的他腿弯发软的趋势。 他上牙齿研磨着嘴唇,口腔中莫名的干涩起来。 他知道那是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和上次一样,甚至一星半点的还手想法都没有,他只想远远的避开,逃离这个人,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他! 透着冷意的声音在他背后道:“还要我再说一遍?” 张清凯颓然的垂下头,声音如蚊语:“……对不起。” 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紧紧的握成拳头。 阮恂还没有来得及应答,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你们几个,干嘛呢!”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更完。 第15章 失语者 围观的学生顿时飞快散开。 副教导主任赵长川气势汹汹的大步掠了过来,活像一道低矮的龙卷风。 “好哇,白忱,又是你!”他人未到跟前声音先至,“才刚刚领过处分还不消停,胆子这么大,校园里欺负同?!” 他站定的同时一声爆喝,吼出了水泥地惊雷的气势:“手放开!” 白忱淡淡的收起压在张清凯肩膀上的手,顺势放进了口袋里。 “你能得很!大爷一样,”赵长川指着他骂,手指头差一点就戳在了白忱的额头上,“手拿出来,给我站好,没点学生样子……像你这样的学生附中就不应该收!” “你说,”他问张清凯,“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张清凯握着的拳头紧了紧,又缓缓松开,抬起头时脸上了露出一点狭促而讥讽的笑容,道:“是,我没有招惹他,他非得按着我道歉。” 冉桑榆气急,抢着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撞到了阮恂还骂人!” 赵长川不耐烦的道:“看热闹的都给我一边去!” 阮恂急着道:“我们不是看热闹的,是他先撞了我——” “再瞎胡闹就一起去教务处!”赵长川瞪了冉桑榆和阮恂一眼,“有什么话过会儿再说,我先处理白忱的事。” 谢初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白忱,你是觉得一个处分还不够是不是?”赵长川好整以暇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他秃的相当具有艺术感,所剩无几的几缕发丝斜扣在头顶,稀疏得好像学生写字的横格本子,排布的十分得当。 “一个处分不够的话就再给你‘颁发’一个,咱们附中还从来没有出过连着拿两个处分的学生呢,你可真是头一份的‘殊荣’。” 白忱嗤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赵长川听得清清楚楚。 他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一个学生对老师该有的态度吗?!我看你就是皮痒了,张主任对你宽容我可不,你给我走,去教务处,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赵长川说着,伸手似乎要推搡白忱一把,但是白忱比他高,他手平伸出去也就到白忱胳膊大臂的位置,于是尴尬的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又似乎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走,你们几个都给我走!” 谢初同几个人也跟着往教务处走去,白忱走在最后,他吊儿郎当的将手又放回了口袋里。 张清凯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经过,抑制不住的露出了得意的笑,他嘴唇蠕动着似乎说了句什么,白忱并不理会,径自在赵长川的怒喝声里走的慢悠悠的。 赵长川和白忱几个人离开了篮球场后,冉桑榆大步走到张清凯面前,气冲冲的质问:“你为什么说谎?!白忱怎么欺负你了!” 张清凯神色冷下去,云淡风轻的道:“关你什么事。” “就凭我看到你撞了人还不道歉!” “那你去找教导主任说,”张清凯“呵呵”笑了两声,“看看他到底相信谁?” 阮恂皱眉:“你——” 张清凯呵了一声,不理会她们,转身走向了篮球场。 “真不是个好东西!”冉桑榆淬了一口,“学习好就了不起?” 这句话恰好被张清凯听见了,他回过头来远远的看了冉桑榆一眼,阴冷森森,像是燃起了一朵幽绿的毒火。 冉桑榆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但是张清凯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打篮球去了,再没有其他的反应。 “什么人呐……”冉桑榆嘟囔道。 “我们也去找教导主任吧!”阮恂抓着她的手就把她往办公楼的方向拽。 “我们去干什么??” 阮恂说:“给他解释白忱没有和人打架,是别人先撞的我。” “不是,冉桑榆”叹了一口气,“就刚才那架势,你觉得你去解释有用吗?” “可是,白忱都被副主任叫走了……” “不会有事的,”冉桑榆摆摆手,“他去教务处还不是家常便饭,张富贵都烦他了……” “真的吗……” “你以为他第一次违反校规?” 冉桑榆帮她拍了拍刚才被张清凯撞时依着灌木丛沾上的蜘蛛网和尘土:“你没事吧,校服脱了看看有没有擦伤?” 阮恂挽起校服袖子,果然胳膊肘上被硬木树枝戳出了几条血红的印子,她皮肤本来就白,这样横亘着的微微肿起的伤痕,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天,快去校医院擦点药吧?” 阮恂摇了摇头,安慰她道:“没事,我本来就是敏感性皮肤,稍微有点碰撞痕迹都会很明显,过会就自己消下去了。” 冉桑榆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不然看着怪害怕的……” == 白忱一行人跟着赵长川去教务处,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批,等到赵长川唾沫星子飞溅的骂完的时候,活动课已经下了。 几个男生都是惯犯,相当熟练的作出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都垂着头,看上去好像是一排被霜打了的茄子,只有白忱抬着头看向窗外,目光极其困倦的随着摇曳的柳枝无神移动。 “我希望你你们以后都不要——你,你!白忱!”赵长川忽然拔高了声音,“你有没有听见我刚才说什么?!” 白忱懒洋洋道:“没有,麻烦您再说一遍。” 赵长川气的快要升天了。 这时候,正好张富贵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一排人高马大的“茄子”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又开始头疼了,他咳嗽了一声,问:“怎么回事?” 赵长川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气理顺了,仍有余怒道:“白忱这伙人,在校园里欺负一个高一学生,我批评的时候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出息的很!” 张富贵皱眉:“又打架了?” “还没打起来,”赵长川颇为得意的喝了一口茶,“被我制止了。” 他说着冷笑一声:“否则这会就不是批评教育这么简单的了!” “白忱,”张富贵头疼的看着他,“你上次检讨里是怎么给我保证的?你写的所有检讨我可都在这呢啊——” 他说着从自己抽屉里找出一摞卷着角儿的信纸翻了起来:“一份不少,你上次写的是以后保证遵守纪律循规蹈矩——上上次写的还是以后保证循规蹈矩遵守纪律结果你做到了吗?上上上次……嗯?” 张富贵翻着翻着就脸色铁青,他就说怎么每次看白忱的检讨的时候都觉得熟悉的很,还以为是学生写检讨都是这一套他看多了串了人,结果不成想,这家伙每次写给他的检讨,竟然都是一样的?! 连语序都懒得换! 张富贵也顿时气得差一步就升天了,于是白忱几个人又又又一次被罚着写了检讨。 其实谁都知道写检讨并没有用,但是现代教育杜绝体罚学生,太容易出教学事故,他们也就只好采取这种无用功的办法。 第三节 课快要下的时候他们几个才终于写完了检讨,赵长川似乎还要再说两句,张富贵眼疾手快的将几个人都赶出了办公室,然后坐在办公椅上长舒了一口气:“不行了不行了,要退休。” 赵长川跟着笑了笑,道:“张老师,你退休还早呢吧?” “不早咯,”张富贵给自己倒了杯水,“最多也就三四年吧,实在不行就办个内退。” 三四年还早? 赵长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的一派和气,开玩笑道:“好不容易到了教导主任,不多干两年?” 张富贵也没太在意,随口道:“干不动了,就这些小崽子一天天的惹事,我迟早给他们气出心肌梗塞来!” 赵长川勉强的笑了一声,道:“也是,也是……” == 从教务处出来,李锐和郑浩几个人要去食堂的便利店买冰淇凌,白忱和谢初同都没有去,就站在空地的树下等,谢初同碎碎念道:“我说你怎么每次都写检讨那么快,感情是有个模版?” “那东西写出来谁看?”白忱漫不经心道,“也就只有张富贵闲的没事干才会看吧。” “我是真没想到富贵儿竟然还会看我们写的检讨,”谢初同摇头感叹,“真是好绝一老师。” 他接着道:“不过那个赵秃子一比,我觉得富贵儿是个好人,那秃子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色。” 白忱鼻子里“嗤”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过他竟然认识张清凯,”谢初同嘀咕,“难道是成绩好了校领导都会认识?” “谁知道。” 谢初同抓了抓脑袋:“说起来,忱哥,我怎么记得你初一那会学习也挺好的,还老得三好学生……你现在怎么不行了?这不就是现实版那什么,伤什么玩意来着?初中学的一课文。” “《伤仲永》,”白忱淡淡说着,忽然一巴掌拍在谢初同肩膀上,在他耳边阴森森道,“而且,谁说我不行?” 谢初同猝不及防被他拍的差点五体投地,心惊胆战的道:“你行,你最行。” 白忱收了手,站在花坛边的台阶上看着一只蝉。 谢初同翻着手机,无聊的问:“马上要高考了……对,高考假就要来了,咱们去过什么好地方玩几天?” “不去。” 谢初同惊讶道:“你转性了?还是被谁夺舍了,放假竟然要宅在家!” “高考前一天农历五月初三,”白忱平静的道,“我妈的忌日。” 谢初同一哽,瞬间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入v五连更,v章都会发红包,记得留言。 第16章 空想 今天是星期五,周末附中的教学楼要作为一个成人考试的考场,因此学校通知晚读和晚自习要被空出来打扫卫生和布置考场,学生得到这个消息可高兴坏了,连去吃晚饭的时候都喜气洋洋的,就跟要过年似的。 阮恂觉得不是很饿,就没有跟冉桑榆去吃饭,但是她又想去找白忱,因为下午的体育课上他帮了自己,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句“谢谢”。 于是她问冉桑榆:“我在哪里可以找到白忱?” 冉桑榆正在重新编自己的头发,随口道:“你找他有事?” 阮恂认真的说:“我还没有感谢他呐——去他们教室找他行不行?” “教室?”冉桑榆说着笑了起来,“那你可真是太高看他了,虽然现在还没下课,但是教室里绝对找不到他。” 阮恂惊讶:“难道张老师要留他到放学?” “张富贵留他到什么我不知道,但他不会回教室的,”冉桑榆收起小镜子,“下次遇到他再说嘛。” 这样一来又好像很没有诚意…… 阮恂抿着嘴唇想了下,问:“那我下次请他吃饭可以吗?” “哈?”冉桑榆回头去看她,认真的道,“最好别,他最讨厌女生请他吃饭。” 阮恂:QAQ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难搞? “安拉,”冉桑榆随意的挥手,“这么点小事你还要纠结半天,我过会和他去吃饭,帮你带到就是了,这下总可以了吧?” 话没说完她见巡班老师正好绕过了他们班,立刻像个鸟儿似的一路飞奔下楼,边走边给谢初同打电话:“谢初同你们在哪吃饭呢?我同桌今天不下来,我去和你们拼个桌!” “三楼那家黄焖鸡正对着第三个桌。” “好嘞,帮我刷一份旁边的鱼丸米线!” “行,那你快点。” 冉桑榆到食堂的时候周围的桌子已经坐满了,唯有白忱和谢初同那个桌子旁边的座位空着,有人看见空座位欣喜的跑过来,一见旁边坐着白忱,就立刻走开。 谢初同起身给她拿了双筷子,冉桑榆接过来道:“怎么就你们俩,耗子李锐张艺轩他们呢?” “那几个篮球投胎转世的,”谢初同摇头道,“一听晚自习不上,饭也不吃都去打篮球去了,这热情,搞的一个一个都跟NBA预备役似的……” 冉桑榆感叹:“牛逼。” 谢初同:“那可不,都是见过青城四点天空的勤快人。” “对了忱哥,我同桌非要感谢你下午帮她,还问我能不能去你们教室找你……” 谢初同哈哈大笑:“教室?她可真会挑地方。”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白忱一言不发戳了几口盘子里的米饭筷子就拿在手里不怎么动了,谢初同问:“咋了,不好吃?” 冉桑榆随口道:“凑活凑活得了,学校的饭——”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忽然冒出来的女生声音打断:“——白忱。” 冉桑榆直觉那声音熟悉到让她厌烦,搁下筷子抬头一看,果然是余聘婷。 她站在桌子侧旁,身姿亭亭,手里抱着两本书。 不远处站着的几个女生大概是她小姐妹,见冉桑榆看向她们,都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白忱没有应答,继续戳他的饭。 而余聘婷继续道:“白忱,我想和你谈谈。” 她是校花,走在哪里都能吸引去无数的目光,此刻也不例外。周围的男生女生的都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余聘婷不由得挺了挺脊背,将自己的书放在了白忱对面的桌面上:“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这张桌子上其他三个人谁都没有回答。 谢初同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他看到白忱的神色,果断的选择闭嘴。并朝着冉桑榆使了个眼色,让她也不要开口。 余聘婷理了理垂在肩头的长发,动作轻悄的坐了下来,道:“白忱,我是来找你和解的,上次花园里那件事……只要你给我道个歉,我就什么都不计较。” 她这话说得模糊不清,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周围几张桌子坐的学生都能听清楚,几个女生脸上顿时露出好奇又八卦的神色,时不时的把目光落在白忱身上,又赶紧错开。 冉桑榆终于忍不住,不耐烦的道:“你瞎说什么呢?” 余聘婷温婉的朝她一笑:“我和白忱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吧?” “白忱,”她叫了一声,“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白忱缓缓的抬起头来,冷淡的问:“你有完没完?” 余聘婷似乎愣了一下,继而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声音有点尖:“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只是——” 白忱瞥了她一眼。 余聘婷的目光触及他眼底深邃又暴戾的火,就好像那火一样的目光如有实质,下一刻就要焚烧降临在她身上——她下意识的往后倾斜,不去正面瞧他的脸,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我只是想……” 白忱蓦地将筷子往桌上一甩。 筷子一头落在了汤碗里,橙红的番茄汤汁水四溅,几滴迸在了余聘婷的脸颊上,她叫了一声,下意识闭上眼睛。 白忱起身大步离去。 谢初同拍了一下冉桑榆的肩:“走啊,愣着干嘛?” …… 他们仨走后食堂里先是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然后才又回复了喧闹。 这重返的喧嚣在余聘婷耳边“嗡”一声,瞬间里她竟然有些耳鸣。她僵木的抬起手臂,用校服袖子使劲擦去了脸上的汤汁,力气之重,以至于脸颊上被袖口的松紧带摩出了几道红印。 她一把推开走过来要安慰她的小姐妹,头也不回的往楼梯口跑去。 食堂做清洁的阿姨大声责骂着:“……现在的学生怎么回事,饭买了吃几口,这么浪费……” 连同着余娉婷小姐妹的呼喊声,一起淹没在嘈杂的浪潮里。 余聘婷一直跑过林荫中央道,跑到校训石碑跟前才逐渐慢下脚步。傍晚的风从她耳边拂过去,有意无意的将她的鬓发拨乱。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难看……可是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整理什么仪容。 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哪个男生会对她这样! 她从初中开始就是校花,因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人群中的聚焦点,男生心目中女神和追求对象。她得意的俯瞰着那些追逐她的人,享受着这一切,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就是天之骄女。 她想要的,就该得到。 白忱和她同年级,甚至于班级都是对门,她知道关于他的那些传闻……他们说他阴沉狠戾,说他身体里流的都是暴力因子的血,谁也不敢招惹他。 但是她看到那个浑身透着阴鸷的少年那一刻,心里就升起了某种隐秘的渴望。 于是她悄悄打听来白忱这周三中午会去小花园,至于他是去干什么的她完全不管顾,只是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人生中的第一次主动告白。 她骄傲而甜蜜的以为自己将凯旋而归,却不想……那只是一次滑稽的滑铁卢。 她暂时放下矜持去找白忱要求他道歉……就成就了食堂里那闹剧般的一幕。 这个时候,风吹的她逐渐清醒了些,心脏变成了一个晃荡的玻璃瓶子,沉在最底的是屈辱,中间夹着一层不甘心,可是最上头的漂浮着的,顺着瓶子细长的颈将要溢出喉咙的,却是剧烈的后怕。 白忱那最后一眼,真的让她心颤……觊觎又害怕,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喊着不要再去招惹他,可是心中的酒瓶子翻倒过来,将不甘心淋了她满头满脸,涩的发苦。 两个小姐妹追了上来,却都站在她身后不敢说话。半响,其中一个才小心翼翼道:“婷婷,我给你买了芋圆红豆奶茶……” 余聘婷这才理了理头发,直起脊背若无其事道:“你喝吧,我没有胃口。” 小姐妹似乎还想劝解两句,余聘婷冷冷看了她一眼:“我和白忱吵架了,他不肯原谅我——算了,给你们说也没用。走吧,回教室去。” 三个人磨磨蹭蹭的走上了教学楼。 因为不用上晚自习,值日的同学在火急火燎的打扫卫生,余下的学生都在收拾东西。 走到三楼的时候,拿着奶茶的小姐妹忽然指着楼道口一个高一小女生脱口道:“是她?” 余聘婷回头问:“谁?” 小姐妹说:“下午活动课上和冉桑榆走在一起的,白忱为了她差点和别人打起来!” 余聘婷眼神冷了冷,大步走上楼梯,劈手将阮恂抱在怀里的书包夺了过去。 阮恂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皱眉道:“你要干嘛?” 余聘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胸口一股燃烧的火无处发泄,而听见“白忱”和“打架”那几个字眼之后,那火顿时蚕食了她刚平静下来的几分理智,她笑了笑,气定神闲的道:“叫什么名字?” 阮恂伸手去拽自己的书包:“书包还我!” 但是她没有拽到。 余聘婷将书包往楼梯转折的豁口一抬,然后松手,书包“刷”地一下从三楼落在了二楼楼梯上,她的小姐妹脚边。 阮恂气急,鼓起小脸瞪了余聘婷一眼,就要下楼去捡书包。 余聘婷昂了昂下巴,对自己还没走上来的小姐妹道:“拦着她。” 两个小姐妹堵在了楼道口,其中一个犹豫道:“婷婷,这样不太好吧……” “这样?怎么样?!”余聘婷冷声诘问,“我只是想和她说几句话,我打她了吗?骂她了吗?” 小姐妹哑口无言,阮恂后退靠着墙角,余聘婷逼上来,眯着眼问:“来,小学妹,告诉我,白忱为什么为了你,和人打架?”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喜欢哪个可以先收藏。 【预收幻言】《娱乐圈颜值担当[重生]》 影后容懿重生了。 重生在刚出道没多久,因为暴饮暴食身材走形而即将被公司雪藏的十八线小明星容懿身上。 小明星科班出身却演技全无,空有一张花瓶脸,被网友讽称为“娱乐圈颜值担当”。 她重生当天,微博热搜:#某剧女配容懿现身片场,胖成发糕# 黑粉路人纷纷嘲笑,让她滚出娱乐圈。 一个月后。 片场路透—— “卧槽这个黄金比例美女是谁?” 综艺节目—— “她怎么什么都会??” 新剧上映—— “别说了我女神真好看,演技也超牛逼!” 从“颜值担当”到演技炸裂,曾经要雪藏她的公司千方百计想续约,曾经嘲她笑她的吃瓜群众惨遭真香打脸…… 强势逆袭,绝境翻盘,重临巅峰,顺便再来个……绝美网恋? 容懿重生后不久,每天都会收到一条表白私信,一直持续了一年半之久。 直到有一天,隔壁那个据说高冷的一批的影帝小号曝光了…… 容懿:??? 【预收幻耽】《卖火箭的小女孩[星际]》 夭寿啦! 全人类星域恶名远扬的军火贩子竟然是个萝莉! 还是个女装大佬! 还和元帅结婚了! 吃瓜群众:震鲸jpg. ———— 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联邦元帅: 当初刚见的时候,他矮矬矬的往那里一站,话也不说,特别心疼,谁知道后来…… 后来他因为对家抢了自己生意,开着一架N5式老机甲把一个自由武装队打的抱头鼠窜。 还顺手抄了人家老窝。 元帅:多好,省的我去剿匪了。 第17章 时间旅人 “你肯定误会了,”阮恂皱眉道, “书包还给我!” 余聘婷朝着小姐妹使了个眼色, 小姐妹会意,提着阮恂的书包往后退了退, 到了二楼的楼梯转角平台,抬头看看阮恂, 又看看余娉婷,最后低头盯着自己手里阮恂的书包。 阮恂因为余聘婷逼的太近而一直往后移, 直到紧紧的贴在墙壁上, 手指扣在一起攥得非常紧, 好像一只警觉的小动物,稍微碰一下, 她全身的毛就都会炸起来。 “这么紧张干什么?”余聘婷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心底没有由来的升起一股快感, 好整以暇的道, “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阮恂鼓着脸道:“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你在骗我, ”余聘婷的神色沉了下来,“篮球场旁边的人都看到了!” 她抱起手臂:“你说话啊, 再装哑巴就别想要你的书包了。” 阮恂担忧的瞥了瞥自己的书包,深吸了一口气道:“他可能只是看不惯别人撞了我没有道歉,你不如去直接去问他——” 不知道那句话扎到了余聘婷,她尖着声音打断了阮恂的话:“白忱?看不惯?!” 她冷笑了一声:“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以为他是什么五讲四美的优秀学生, 路见不平还帮你一把?” 阮恂皱了皱眉。 虽然她知道白忱确实啊太能算个好学生,但是听到别人这样说他,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婷婷,”小姐妹低低叫了一声,“算了吧,过会清楼的老师该来了!” 余聘婷白了阮恂一眼,刚要再说什么,手臂上忽然力道一重,整个人就往旁边歪过去——有人抓着她的肘弯直接将她甩到了一边。 她吃痛低呼了一声,狠狠的回头,却看到一张没什么表情的陌生面孔。 该人虽然穿着附中的校服,可是校服外套的拉链却不羁的敞开,非常不符合学校要求的仪容规范,而且,他还染了一头黄毛。 一看就是个社会哥。 “干什么?”语气还很不友好。 不论是从任何一方面来看,阮含一都属于非常不好惹的那一挂,余聘婷揉着胳膊,强作镇定道:“关你什么事!” “我从这路过,”阮含一声调平平板板的道,“你太胖,挡着我了。” 余聘婷:“……” 胖?! 她身高一米六七体重五十二千克,哪里胖??? 阮含一的目光从她略微圆润的鹅蛋脸上扫过去,道:“起开,胖冬瓜。” 余聘婷差点没气死,这人不仅嫌她胖还要嘲笑她矮???可是就在她将要骂出口的时候,阮含一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似乎只要她一开口,就会被冰霜刀剑一般的目光射死。 于是她的话说的磕磕巴巴的:“你,你凭……凭什么骂我?你算——” “还是个结巴?可惜。”阮含一的语气依旧乏善可陈,并没有任何可惜的成分在里头。 她三两步从楼梯上跳下去,一把夺过阮恂的书包甩在肩上,头也不回的打了个响指:“走。” 阮恂避开余娉婷,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校园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暮色西沉,林荫道上树叶哗啦作响,阮含一修长的影子被暮光拉长,像是一条在地上无声起舞的鬼魅。 她走着走着不见阮恂跟上来,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小豆芽菜逐渐朝着她逼近。 “你能不能走快点?”阮含一随口道。 “你,”阮恂说着喘了一口气,“你腿太长了,我追不上……” 阮含一低头比对了一下两个人的身高差,一时间陷入沉默,逐渐放慢了脚步。 “书包我自己背吧……”阮恂期期艾艾的说。 “刚那个女的是谁?”阮含一反问。 “叫余聘婷,”阮恂低低道,“但是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她怎么还欺负你,”阮含一边走边道,脚步又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你打不过不会跑吗,就站在那等着别人来欺负?” “书包被她们抢走了……” “书包是什么稀世珍宝,”阮含一再次停下来等她,“离了书包你就少一条命?” 阮恂被她说的有点委屈,垂着头不说话。 阮含一将书包递给她,语气讽刺:“看看你的小命有没有少什么。” 书包刚才被余聘婷扔过一次,拉链已经有点散开,阮恂连忙打开一看,装着药丸的白色纸袋还算结实,并没有因为书包的“剧烈运动”而破开。 “就担心这个东西?”阮含一问,“这是什么玩意?” 阮恂拉上书包:“是药。” 阮含一无语:“只是一包药?” 阮恂轻声道:“可是,这是中医老爷爷好心送给我的。” 阮含一问:“你缺钱?重买不行吗。” 阮恂抱着书包,执拗的摇头。 别人的给予的没有要求任何回报,本来就足够来之不易了,怎么还能这么不珍惜,说扔就扔? 阮含一干巴巴的道:“你姓阮可真是太配了……” “阮恂阮恂,”她第三次停下脚步等阮恂追上来,“这名儿是谁给你起的?” “是爷爷呀,”阮恂在她旁边乖乖的跟着走,“他说‘恂’就是相信和谦虚的意思,希望我做一个谦虚谨慎的人。” 阮含一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一本正经的回答起了问题,于是没意思的砸了咂嘴。 阮恂抬头问:“你呢,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阮含一打了个呵欠,懒懒道:“我爸捡到我的那天是寒衣节,所以就给我起名叫楚寒衣,但是巷子口算命那个王瞎子说,女孩叫‘寒衣’阴气太重,不如改个字。” “按照他的说法,他们道家认为‘一生天地万象’,含一就是包罗天地万象,我爸觉得这个比较装逼,就给我改了。” 阮恂惊叹:“这么说的话确实好厉害……” 阮含一“昂”了一声,深以为然。 一直走到学校门口,司机显然已经在这里等待良久,说完名字的来由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而上车系好安全带的时候,阮恂脑海里忽然劈空降下一道惊雷闪电! 她终于想起,自己刚听到阮含一的名字时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因为,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 阮恂攥紧了安全带,瞬间里觉得手脚冰凉。 脖颈汗毛倒竖,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了?”坐在她旁边的阮含一淡淡问,“中暑了?天气也不热啊。” “没,没事……”阮恂盯着她精致的侧脸,目光复杂。 她自认为是死过一次的人,对重生这种灵异事件也还算接受良好,可是天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重生,她是……穿书? 大概四五年前,家里的房子还没有卖掉的时候,阮恂经常站在椅子上和邻居家的小姐姐唐安安隔着纱窗聊天。 有一天,唐安安忽然兴奋的告诉她,自己正在看的小说里,有一个女配和阮恂同名,连字都一摸一样! 阮恂讶然又好奇,就让唐安安给她讲书里的内容,唐安安随口道:“这个女配是女主的妹妹,没多少情节,而且她好傻啊……” 于是阮恂从唐安安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和她同名的女配短暂而悲哀的一生。 她是个被抱错的孤儿,直到结局也没有找到亲生父母,真正的千金小姐被找回来之后她总是诚惶诚恐惴惴不安,害怕自己被继母赶出去。却也正是因为她性格软和怯懦,继母为了陷害女主,就故意告诉她,她唯一亲近的阿姨是被女主害死的。 她想要报仇,因此而被继母拿捏于掌心,耍的团团转,最终还作为商业联姻的筹码嫁给了书里的反派,反派不会善终,她的结局也可想而知,只是到最后的最后,她也不清楚,阿姨到底是被谁所害。大概是年份太久,后面的剧情阮恂已经记不太清了,她的脑海像是起了肆虐的风暴,混乱的不可控制。 这一路上阮恂都心绪不宁。 车窗外的街景在迅速后退,公交站牌把行道树隔开成不间断的模糊绿带,阮恂茫然的盯着窗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这繁华的街景,到底是真是假。 她盯的眼睛发涩,却依旧倔强的盯着,就好像她一眨眼,这些所谓的真是的景象都会变成了书中苍白无力的文字。 描述和想象的世界,扭曲和虚幻的真实。 一直到车子行驶进了绿镜子街,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阮含一喊她下车,她才猛然之间回过神来。 昏黄的天光阔大无边际,彤云连绵,仿佛一片赤红的海洋。 靠在车门上的阮含一眯眼看着她,鼻尖上落了一点细碎的金光,司机老陈从车上下来,“砰”一声阖上了车门,她的意识才瞬间回归过来。 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所经历的事,站在她面前的人,全都是真切的存在。 可自己为什么会在死后来到这里? 阮含一又叫了一声,顺手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结果把原本就张牙舞爪的短发揉的更乱了。 阮恂默然,她一向记忆力绝佳,但是第一次见到的阮含一的时候竟然也没有想起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的事实…… 其实也不能全怪自己。 她想,唐安安告诉她,这本书的女主是一个美艳绝伦聪明出众的御姐,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作者给她最标志性的描写就是瀑布般的长发和泪痣,还有一袭复古黑裙。 可是她眼前的阮含一…… 算了吧,这本书从今天起改名《女装大佬是怎么炼成的》可能更合适些。 作者有话要说:v章会发红包,记得留言。 第18章 晚祷曲 不知道以后阮含一会不会变成书里所写的那样,反正现在的她还是个中二少年(?)版本。 这么看来的话, 她穿过来的时间点上书里的正式剧情还没有开始, 只要她不听林窈的鬼话,相信她说的什么阿姨是阮含一害死的, 就还有机会摆脱原书里既定的悲哀的命运! 可是,离奇死亡的阿姨…… 阮恂的脚步倏然顿住。 阿姨?阿姨! 会被原身叫阿姨的只有一个人…… 欧明希! 就在这一瞬之内, 阮恂心底的惊骇翻起滔天巨浪,莫名的恐惧像是一只巨爪, 攫住了她的的心脏。 欧明希会死。 她会死的不明不白, 阮恂会一辈子活在仇恨和孤独的阴影里。 黄昏时分的家里非常安静, 佣人都因为受过培训而走路趋近于无声,需要交流的时候也都是低声细语, 生怕惊动了谁。 可是现在的阮恂迫切的想要听到一点声音,不管是什么, 不管是谁—— 她逃似的跑上了楼, 一把关上自己的卧室门, 手指僵硬而颤抖的从校服口袋里找出手机给欧明希打电话, 冰冷的忙音在她听来就好像是催命符一般,她无意识的小声催促:“快点接……快接啊!” 大约半分钟过去, 电话终于接通了。 欧明希的声音像是隔了重洋一般传到阮恂的耳朵里,这一个小时之内阮恂的情绪大起大落,而听到这个遥远的声音,她觉得失去了支撑着站立的力气,靠着门背缓缓滑下去, 坐在了地上。 圆窗外一轮硕大鲜亮的红日才缓缓沉入云海,四周的云漪都被燃起彤红火焰,浓郁而明亮的色彩,刺得阮恂眼睛发胀。 “阿寻?”欧明希叫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是遇到了什么事吗?”她的声音里几分急切。 阮恂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的道:“没,没有,今天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我回家了,想给你打个电话……” “吓我一跳,”欧明希似乎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阮恂想起“死亡”这个词眼,心里又不由得一阵发紧,声音沙哑的问:“您下班了吗?” “还没呢,”欧明希道,“刚才在开会,所以接电话迟了点,你吃晚饭了吗?” 阮恂撒谎:“在学校吃过了。” “学校的饭菜不是很好,你以前就抱怨过……待会要是饿了就再吃一点,但也不能吃太多,小心积食。” “嗯……” “最近换季忽冷忽热,你注意点不要感冒了。” “不会的……” 欧明希吧电话拿的远了些,似乎在和什么人交谈,她说的不是中文,阮恂见她工作忙就犹豫着挂掉电话,而几分钟后,欧明希又转回来和她继续打电话:“我给你的卡怎么也没有见你用过?” 阮恂嚅嗫道:“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用钱的地方。” “女孩子买点喜欢的东西没什么的,”欧明希温和的道,“要多和同学出去玩,别总是待在家里,好吗?” “我会的。”阮恂点头。 又说了几句,阮恂就主动挂掉了电话。 她的心绪逐渐平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阮恂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欧明希真的对她很好,好到她有几分隐秘的愧疚,她不希望欧明希会有什么意外。 还好按照唐安安的说法,书里正式剧情开始的时候女主已经开始在剧组接一些小角色,也就是说她至少已经读大学了,而欧明希发生意外是十几章时候的剧情,距今还有两年甚至更多的时间。 阮恂将手机扔在床上,怔怔的盯了半响窗外的落日,忽然做了个极其草率的决定。她高考要报帝都的大学,这样距离欧明希近一点,又远离女主阮含一所生活的青城,也许就能一定程度上规避掉原本的剧情? 她胡思乱想着,心跳依旧快于平常,并没有完全平静。 == 欧明希回到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已经快要结束了,投影仪投射在白板上的是一张融资合同的扉页,此时助理正在关了ppt,老主任疲惫的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吧,小何完了写一份会议记录给我,其他几位,等着法院的传票就行。” 几个同事互相打了个招呼相继鱼贯的走出了会议室,欧明希走在最后,刚刚出门,前面的男同事忽然转过头来道:“明希,一起去吃个饭吗?” 另外几个同事纷纷调侃:“诶宋律,我们也想一起去吃个饭,赏脸吗?” 宋律笑道:“好啊,你们请客我就去。” “宋豫廷你这人,不行……” “别当真啊,情谊行为,刚才那个要约作废。” “得了吧你!” 几个人说笑着走出了电梯间。 宋豫廷和欧明希一起走向了停车场,他随意的问:“明希,你觉得周远那边的给的证词有多少可信度?” “他那小公司,连天使轮融资都够呛,”欧明希道,“蛋糕画的挺大,能不能挺过a轮还是待定事实,不然他也不会被员工告上法庭了。” “赢得可能性不大,”宋豫廷一边找车钥匙一边道,“去哪吃饭?” “不了,谢谢你的邀请,”欧明希打开自己的车门,“再见。” 她的车缓缓驶出了地下停车场,宋豫廷将车钥匙套在手指上环了两圈,低笑着不知自言自语了句什么,也上车离开了。 == 给欧明希打过电话之后阮恂就没有再出过房间。 她心烦意乱,根本没有吃饭的心思,冯姨上来叫过她一次,她撒谎说自己太累已经睡了。 但其实她根本就睡不着。 天花板的水晶枝形吊灯寂静的亮着,没有情绪,不知疲倦。 阮恂也静静地看着它,看着凹肚窗外黑夜吞噬了白昼的最后一缕光亮,星光逐渐璀璨。 一切都和她曾经活过的世界相差无几。 实在睡不着,她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开始写作业。 作业果然是转移注意力的终极武器,因为今晚不上晚自习,老师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也算是一次小假,因此布置的作业还不少。但是阮恂平常没有拖延症,练习册和辅导资料全都是跟上进度的,所以一直写到十一点多的时候,除了一篇作文,她其余的作业都写完了。 看着眼前整整齐齐摆起来的作业,她长舒了一口气,洗漱过后再次上床躺着……依旧睡不着。 其实刚才写作业的时候她的情绪就已经稳定下来了,去思考世界的真实与否本就是个悖论,另一个世界里她死于十六岁,可这个世界里,十六岁的她至少还活着。 还没有过零点,阮恂拿过手机浪费时间,各个app都戳了戳,最后点进了校园论坛。 大概是因为放假了学生都很闲,论坛非常热闹,首页帖子的刷新速度很快。 但是阮恂对八卦不怎么感兴趣,她随意滑了两页就要退出去,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余聘婷。 这贴的的名称是【还有谁不知道今天下午一食堂校花被bc大佬甩了一脸番茄蛋花汤?】 1L--匿名:【楼主有胆子发帖就别用字母代替大佬的名字啊,我来替你打,白忱!!】 2L--匿名:【前排吃瓜】 3L--匿名:【前排兜售雪碧可乐爆米花】 4L--匿名:【泻药,刚下公交,在现场,是真的。】 5L--匿名:【我靠,大佬牛逼啊!对着校花那张脸还下的去手??】 6L--匿名:【大佬:我就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7L--匿名:【得了吧,余聘婷那长相也好意思称校花,你让林初月的脸往哪。 里搁,附中的脸往那里搁】 8L--匿名:【楼上抽楼深山?林学姐早就说过她不参与校花投选,别提她的名字ok?】 9L--匿名:【不过大佬虽然战绩累累,可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生怎么样?校花怎么回事?】 10--匿名:【不管怎么回事都不是当众甩人家脸的ok?楼上的舔狗,小心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 楼层盖到了三百多层,到最后吵得一锅乱粥,简直蔚为壮观。 所以下午她遇到余聘婷是因为她在白忱那里受了气? 阮恂叹了一声,无缘无故找别人撒气的人,心量这么窄,以后怎么活的下去? 她退出论坛才发现自己还有一条私信,是好几天之前,她去问那位叫“你能不能有点逼数”的大佬一道数学题被嘲笑之后,她悄悄狡辩说自己还没有学那个定理,而大佬回她:【不是高一学的?】 阮恂抿唇,很认真的拿过她的数学练习册从目录上一一翻找过去,又在手机上百度了一遍,他们学校所使用的课本数学必修一二到底有没有收录这条定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她回:【真的不是高一学的。】 又补充了一句:【不信你去问老师】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发过去的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复! 大佬:【我上哪去问老师?】 阮恂:【QAQ】 大佬:【不准卖萌】 阮恂:【……】 阮恂:【要不,你可以发个贴问问别人呀。】 大佬半响没有回复消息,大概过去了三四分钟,阮恂的扔在一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一闪,大佬终于屈尊降贵的给她回复:【http://bbs.ljjwxc.net/showmsg.phpboard=17&boardpagemsg=1&id=1008611:去给我顶帖】 阮恂默默的点开帖子,想了半天,在底下回复—— 1L--我心里都是数:【前排招租广告位】 2L--你能不能有点逼数:【…………………………】 作者有话要说:前排发放红包包,比心~ 第19章 奇思妙想夜 但是事实证明,就算是有阮恂帮忙顶帖, 这个飘在论坛首页一堆八卦贴里询问数学定理的一股清流也沉没的很快, 根本没有人愿意点进来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阮恂不得不指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大佬只会给她一个字: 【呵。】 阮恂觉得她从这个字里读出了大佬对论坛里那些醉心于八卦的同学们的嘲讽以及大佬内心深处的孤独之情。这场简单却处处充满了诡异的对话就此终止, 阮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觉得自己睡着了, 一会又觉得自己是清醒的,梦境和现实反复交织重叠, 兵荒马乱。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 她才终于睡着了。 == 回到学校的第一周也就这么过去了, 周六林窈竟然破天荒的不在。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家,每次都要对阮含一“嘘寒问暖”关心一番才作罢,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冯姨接过阮恂的书包,在阮含一进来之前小声道:“你爸爸——先生从美国回来, 太太去接他……” 阮啸之回来了。 阮恂没什么反应的“嗯”了一声, 道:“爷爷好点了吗?” “好多了, ”冯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忧虑的叹道,“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回家来静养。” “这不是好事么?您为什么这么担心?” 她在担心什么…… 冯姨一阵怔忪, 下午她去医院探望老爷子,恰好见主治医生在和老爷子谈话,她就没有进去,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她听见医生那句残缺的“最多三四年……” 不用猜测也知道医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家几乎是靠阮敬安的一己之力支撑而起, 这次他不过是昏迷三天,公司的风起云涌她都不清楚,可光是这个家里就已经暗潮涌动。林窈打的什么心思她一清二楚,偏偏阮啸之又根本不顶事。 假如……假如有朝一日真的遭逢大变,阿寻这个孩子—— 冯姨不愿意,也不敢再往下乱想,只是轻轻摸了摸阮恂的头顶,“冯姨希望阿寻快点长大,可是又希望你不要长大——” 正在这个时候,阮含一走进来道:“阮恂,把你的数学练习册借给我抄一下。” “我没带回来,”阮恂道,“你干嘛不自己做呀?” “太多了,”阮含一旁若无人的道,“半个学期的作业量,就这几天我怎么可能做的完?” 她拿着一个烤漆掉落的斑驳历历的旧保温杯接水,冯姨问:“不是买了新杯子,您怎么还用这个?” “我喜欢,”阮含一看也不看她一眼,继续对阮恂道,“那周日晚上去学校你记得给我。” 说完就上楼去了,冯姨给阮恂盛汤,半响嘀咕道:“脾气这么怪,像谁啊……” 阮恂喝了一小碗汤也回了卧室。 今天晚上不用写作业,她就早早的上床躺着。 阮家的别墅整体都是欧式风格,阮恂的卧室更是如此,卧室的窗户是一扇巨大的圆形斜切面凹肚窗,正对着她的床,而如果不拉窗帘,星月之光就会齐齐不请自来,而璀亮星空正好被圆窗上的流线型窗栏切割成好几块。 窗帘之间切着一条飘荡的缝隙,一些细碎的星光透过窗玻璃投射在她的被子上,阮恂用手指去戳那些星光,原本还有些朦胧的睡意很快就被她玩跑了,翻来覆去半个小时都没有睡着。 她起床,披了件衣服悄悄下楼去偷果汁喝。 因为老爷子的缘故,家里规矩多,晚上过了十一点走廊里就不能有走动声,现在十一点半,楼梯和一楼的大会客厅开的全都是暗灯,加上今天家里几乎没什么人,安静的就好像整座房子都只剩下昏昏沉沉的灯影。 阮恂无声的走下圆形楼梯,还没有摸到厨房的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声询问:“你也睡不着?” 她豁然吓了一跳! 差点像个兔子似的蹦起来,连忙捂着嘴巴回头,却见阮含一戴着鸭舌帽,蹲在后门走廊的角落里。 “你——”她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些,道,“你在这干什么啊?!” 阮含一说:“我睡不着,要出去吃烧烤。” 从她这个角度真好可以看见一个女佣人从走廊尽头的卧室里出来,去了后院的花园。阮恂知道她是家里的园丁,专门负责照顾爷爷养在温室的那些花,这个时候大概是去看那几盆昙花去了。 “终于等到了,我要走了,”阮含一说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口问,“你去不去?” 阮恂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想去!” 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她,满脸都写着“带我去”三个字。 阮含一:“……” 小朋友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啊…… 于是她抬了抬下巴:“换衣服去。” 阮恂立刻上楼不到五分钟就换好了衣服,也学着阮含一像模像样的戴了顶鸭舌帽。 她们俩从一楼走廊的后门悄悄出去到了后院,后院里的监控要稍微稀疏一些,阮含一熟门熟路的带着阮恂到了一处栏杆边。 阮恂的语气有些激动:“然后呢,我们要怎么出去?” 阮含一漫不经心的说:“翻墙。” 阮恂:“……” 她看着差不多两个自己那么高的黑铁栏杆,笑容逐渐消失。 而阮含一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下意识的将栏杆的高度和阮恂的身高比对了一下,也陷入了沉默。 半响她道:“没事,我先上去,然后把你拽上去。” 阮恂紧张的道:“你拽的动我吗,我有七十六斤。” 阮含一说:“那要不你在此地不要动,我去给你搞一套动滑轮组回来?” 阮恂:“……” 阮含一说着后退几步,助跑,起跳,抓着栏杆上的花叶格一下子就窜了上去,动作异常敏捷,她半猫着腰站在铁栏上,低声叫阮恂:“上来。” 阮恂一咬牙,抓着栏杆也往上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带着阮含一拽,终于给她拉上去了,她抓着栏杆尖削的菱形角往外看,看到一片厚重的松柏墙,和树梢上披拂的夜幕星空。 晚间的风迎面而来,直扑胸臆,钻入领口也不觉得冷,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还没来得及感叹,阮含一不知道怎么的踩在栏杆上还轻巧的的一转身,然后就那么跳下去了……跳下去了……了…… 这种操作阮恂肯定是做不到,她踩在栏杆上战战兢兢的往外翻,阮含一站在底下不咸不淡的道:“跳下来就行,摔不死。” 阮恂:“……” 她试探着去踩铁栏杆底下的水泥石台,虽然和她的脚尖和差了很长一截,试了好几次之后她终于踩到了,一腿弓形一腿升直双臂拉伸,像件挂在栏杆上随时就要被风吹走的衣服。 阮含一嘴角动了动,想笑,因为挂在栏杆上的小姑娘让她想起还在陵川的家里时,巷子尾那只爬上屋顶踩着破瓦片不敢乱动的幼猫。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阮恂才终于把自己从栏杆上解救了下来,阮含一一手放在口袋里,压了压帽檐道:“走吧。” 深夜的别墅小区寂静无虞,可是一旦走出了滑动门,走到了街上就会发现,青城的夜晚远比阮恂想象的要喧闹的多。 霓虹闪耀辉煌,街灯如坠星。而临近初夏,夜风已经不再寒冷,只是拂面微凉。 前世的时候阮恂晚上都睡的非常早,时间太晚也不会出门,父母总觉得带她出去危险而麻烦,因此更宁愿让她乖乖呆在家里。穿过来这个世界之后她的生活习惯也并没有什么改变,今晚跟着阮含一偷跑出来,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新鲜的体验了。 一直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青城对她来说同样是陌生的,到达的地方就应该是个夜市,店面低垂的门檐上都悬着灯,连绵成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明亮长线。烧烤摊前缭绕着辛辣的烟雾刺激着人的嗅觉,喧嚣声仿佛将凝静的银河都搅的沸腾了起来。 阮恂下意识觉得这地方好像有点熟,又往街道深处走了一段终于意识到,这不就是之前白忱带她来的桌球室那条街吗?她从未想过那条有些狭窄的街道到了晚间竟然会如此热闹。 她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阮含一身后,看着她熟门熟路的走到某家大排档门口的露天桌子边坐下,然后喊老板点单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阮含一点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又问阮恂,阮恂也不知道什么好吃,就要了一份盐水毛豆。 “这是下酒菜,”阮含一说,“你喝酒不?” “不不不……我不喝。”阮恂直摇头,前世她的哥哥喝醉了总是撒酒疯,因此她对酒这个东西讳莫如深。 看见酒,她就会想起某些……不好的过去。 “那我帮你点吧,”阮含一眯眼盯着油腻腻的菜单一会,报了几样和刚才不同的菜样,又道,“后边这几样少放辣椒。” 阮恂诧异的看了她一下,她竟然会记得自己不吃辣椒? 老板笑眯眯的走了,阮含一没骨头似的摊在塑料椅子上差点融化成一滩泥,她戳了一会手机,忽然站起身道:“我去买包湿巾。” “我去吧,”阮恂道,“你等我一会。” 阮含一没有推脱,阮恂挪开椅子,一边走一边左右寻找哪里有便利店。 远远的看见街尽头竖着便利店的灯牌,她走到距离路口不到十几米的KTV门口时,金色的大门弹簧门忽然重重被人从里头推开,一个姜黄色T恤的身影脚步趔趄的跌了出来。 阮恂一下子被他撞倒在地。 “阮恂?” 还没有爬起来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阮恂惊讶,原来刚才撞倒她的竟然是她的同桌冉桑榆?! “你怎么在——”阮恂一句询问还没有说完,冉桑榆就从地上弹起来,二话不说拖着她就跑。 阮恂跑得跌跌撞撞脚下不稳,在拥挤的露天桌椅之间时不时的碰到东西和别人,她茫然的跟着跑,后边传来几声破口大骂: “婊子,给老子站住!” “妈的冉桑榆,有本事别跑!” 才刚刚跑过马路,到了立交桥下的隧洞口阮恂就跑不动了,她气喘吁吁的问:“他们,为,为什么要,要追你啊!” 冉桑榆随口答:“贱呗。” 说着又骂:“谢初同这个傻逼,说马上到人呢啊啊啊啊!” 刹那,她的尖叫被马路上由远及近的机车“隆隆”的引擎声盖过,那人一个漂亮的弧形扫尾将机车停在了冉桑榆和阮恂脚下的人行道台阶下,取掉头盔时似乎笑了一声,对阮恂道:“又是你?” 第20章 玻璃鱼缸 骑机车的是白忱。 阮恂弯腰撑着膝盖喘气,肺腔火辣辣的疼, 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 冉桑榆看见白忱顿时松了口气, 喜上眉梢:“忱哥,得亏你来的快, 不然我就惨了,还会连累我同桌。” “你怎么回事?”白忱停好机车, “什么狗屎运,碰上张清山那群傻逼?” “我就过来和我小姐妹唱个歌, ”冉桑榆张开五指扇着脸颊上的汗, “谁知道这么倒霉会碰上他们……” 说着又碎碎念道:“一定是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 太倒霉了倒霉死了!” 不过这两句话的功夫,刚才追着她们的那群人也跑到了路口, 阮恂慢慢的直起身,发现对面几个人, 为首的三位发色分别是红黄绿, 成了一组相当靓丽的交通灯组合。 而其中那个原谅色, 阮恂记得他的面孔, 正是一个星期前在公交站拿着钢管围堵白忱的那位。 “豁,”带头的黄毛说, “我说怎么不跑了,原来是救星来了?” 白忱嗤笑:“张清山,你说你多大出息,追着一个女生满街跑?” “哟,”张清山抱起手臂, “你还真想英雄救美呢,本来我就是跟这女的玩玩,没想到还把你给引出来了。” 白忱“啧”了一声,将头盔扔给阮恂,一步一步走近张清山,道:“找死就来。” 张清山看了看身后的“弟兄”,忽然哈哈大笑:“到底是谁他们找死,这不是明摆着吗?” 这时候,谢初同从出租车上下来,冉桑榆意图从他身后再找出几个人来,可惜没有。 她的神情逐渐焦急起来。 “怎么就你一个啊!”冉桑榆小声问,“对面八个呢!” “这么着急谁能十分钟就赶过来?”谢初同说着把她往身后豁了豁,“李锐和耗子他们几个离得太远了,一时半会也过不来……” 张清山笑着说:“白忱,就算上谢初同你们也才两个,这样吧,跪下叫我一声‘爷爷’,我一指头也不会动你,怎么样?” 白忱唇角一勾,道:“少放点屁行吗,污染空气。” 说着一拳已经招呼过去了。 谢初同扔下一句“找机会就跑”也冲了过去,一群人混战成一团。 阮恂后退了几步:“我们快跑!” “可是——” 她们俩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就被迎面几个奇装异服的女生拦住,冉桑榆震惊道:“乔青青,你干嘛?!” 乔青青撇嘴:“张哥让我在这堵着你,等他和白忱算完账再说。” 冉桑榆气急:“他妈不是你约我出来唱歌的吗!” “冉桑榆,你能不能有点脑子,”乔青青旁边一个戴着粉色发卡的女生嘲讽道,“什么年代了你还在这跟我玩姐们儿义气,恶心不恶心?” 冉桑榆愣了愣,下意识的呢喃:“亏我还把你当朋友……” 乔青青得意而愚弄的笑着:“谁愿意和你做朋友?” 空气安静了一瞬,只有一瞬,像是被悬于高空的玻璃鱼缸,接着就被突兀的手机铃声骤然打碎! 阮恂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阮含一淡然问:“你是去加工厂造湿巾去了?” 阮恂立刻道:“你往左边看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灯牌,我在灯牌对面的马路隧道下——” “谁他妈让你接电话了?”粉色发夹劈手夺去了阮恂的手机。 “还给我!” “哈,就不。”粉色发夹朝她做了个鬼脸,挂掉了阮含一的电话,拿着手机新奇的摆弄起来。 并没有参加团战的张清山闻声提着一个啤酒瓶子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人还没到,酒瓶先猝不及防的飞了过来,飞溅的碎片在阮恂脚下炸开,她和冉桑榆短促的尖叫了一声。 粉色发夹玩弄着阮恂的手机,戳了戳乔青青道:“诶,这可是最新款呢,挺贵的,我记得得□□千……” 乔青青低头看了看,意味不明的“啧啧啧”了几声。 张清山走过来,乔青青几个女生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张哥”,张清山随口道:“干的不错。” 然后看向了冉桑榆:“冉桑榆,你别不识好歹,我表弟点名要收拾你,识相的就来陪我玩几次,去给我表弟诚诚恳恳道个歉,否则……” 他“啧”了一声,貌似惋惜的道:“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冉桑榆一把抓住了阮恂的手。 阮恂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细微的颤抖,可是此刻,她的语气竟然称得上镇静:“你让她走,不关她的事,让她走我就答应你。” 阮恂刚想说自己没事,却被她重重捏了一下手指,力道之重,疼的她瞬间蹙起了眉头。 张清山瞥着眼睛打量了阮恂几眼:“挺水灵一小姑娘,你妹妹?” “不重要,”冉桑榆说,“你最好让她走,她家里可不是好惹的,你担待不起。” “哟,”张清凯慢慢走到她跟前,“威胁我呢?知不知道你张哥最讨厌被人威胁,啊?还是被女人威胁……” 他语气狠厉,说着就要伸手去掐阮恂的下巴—— 阮恂下意识就要躲,可是张清山的的手还没有递过来就眼前一暗,整个人就像是被龙卷风掀倒,直接滚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阮恂讶然抬头,看见阮含一尖削的下巴,昂起一个倨傲的弧度。 张清山刚要爬起来,阮含一过去又是飞起一脚,他“噗通”跌了回去,半响不能动弹。 冉桑榆目瞪口呆的看向阮恂,然后她发现阮恂和她一样半张着嘴,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遇到麻烦怎么不打电话?”阮含一冷然问。 阮恂呆呆的指了指粉色发卡:“手机……” 阮含一从粉色发卡手里拽过阮恂的手机,嫌弃的看了那女生一眼,道:“连小女孩的东西都抢,脸大得能跑波音747了吧?” 粉色发卡:“……” 冉桑榆忽然指着她道:“你不是那个,转学生?!” 阮含一看了眼她,未置可否,又问阮恂:“哪来的头盔?” “阮,阮含一同学,”不等阮恂回答,冉桑榆就急切的道,“你打架这么厉害,能不能帮帮我朋友,就是这个张清山一伙的——” “没空。” 阮含一转身就要走。 阮恂弱着声音的开口:“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阮含一回头看着她,淡淡道:“下半学期的数学作业也给我抄。” 阮恂:“……” 她默默点了点头。 阮含一弯身扯住张清山的领子,就像提面袋子一样把拎着他走向了隧洞。 阮恂“咕咚”咽了一口唾沫,这个姐姐好凶残的样子QAQ…… 有了阮含一分担战力,那七个职高的很快就都不行了,张清山和他的小弟们铩羽而逃,白忱和谢初同却相当懵逼,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头铁的管闲事,最主要的是这位闲事主任还战力不俗?! 阮恂小碎步跑过去,仰起头对阮含一说:“谢谢!” 她不自觉的弯起眼眸,像一双明澈的小月亮。 阮含一“嗯”了一声,目光瞥到别处:“回去吃你的毛豆。” 阮恂把头盔塞给冉桑榆,连忙跟着阮含一走了。 等她们俩过了马路,谢初同忽然说:“这不是那天在教务处那个吗,狂的不行的一头金毛!” == 耽搁的时间有点久,但其实阮含一点的东西也才上了不到一半,唯有那盘毛豆上的最早,已经失去了温度。 阮恂刚才被吓得紧张,现在松懈下来反而有点饿了,她隔几秒就偷偷看一眼老板的烧烤架,然后低着头剥毛豆吃。 而半响过去,老板娘送了她们一盘瓜子,烧烤却依旧没有上来。 这个时候,谢初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笑眯眯道:“哎呀,真是有缘分,原来你们也在这吃宵夜,拼个桌怎么样?这顿我请了,算是感谢兄弟刚才帮忙!” 他说着拉了一张圆桌过来和阮恂她们的桌子并在一起,冉桑榆看着阮含一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点怵,小声问阮恂:“同桌,我能过来和你坐一块吗?” 阮恂正在吃瓜子,闻言点了点头,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扒拉瓜子盘,结果够了半天也够不着,阮含一随手将盘子推过来,不耐烦的道:“都让人欺负成这样了还吃瓜子,你能不能长点心?” 阮恂被她这猝不及防的一句惊得一抖,另一只手里的瓜子“啪嗒”掉在了地上。 谢初同连忙将自己桌上瓜子盘也往阮恂面前推了推,转头对阮含一道:“兄弟消消气,你看把人孩子吓得,瓜子儿都掉了。” 阮含一:“……” 第21章 往语 阮恂偷偷去看阮含一,然后低着头委屈巴巴的说:“我有点饿……” 阮含一顿时忘了下一句要接什么, 不耐烦的将毛豆也推到了她面前。 阮恂咕哝了一句“谢谢”, 又去剥毛豆了。 白忱原本靠在椅子背上把玩着手里的烟盒,闻言懒懒的抬起眼眸:“没吃饭?” 隔了半天阮恂才反应过来白忱是在问她, 道:“吃了,又饿了……” 白忱忽然站起身来离开了座位, 谢初同奇怪的问:“你干嘛去?” 白忱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瘦高的背影淹没在一片灯火繁杂里。 “噫……”谢初同叫了老板过来点单, 阮恂吃毛豆的速度极其慢, 慢到冉桑榆都有点心急, 她干脆取了个一次性纸杯飞快的剥了小半杯豆子塞给阮恂:“吃吧。” 阮含一似乎诧异的看了看她,冉桑榆露出笑容, 道:“我和你一个班啊,不过你可能不认识, 我叫冉桑榆, 是阮恂的同桌。” 对方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这个时候白忱回来了, 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子“呼啦”一声堆在了阮恂面前的桌上,这次阮恂有所准备, 并没有被他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她疑惑的抬头去看白忱,白忱昂了昂下巴,道:“不是饿了吗?” 堆着的塑料袋敞开,里头都是些小饼干之类的零食。 “谢谢!”阮恂高高兴兴的道。 谢初同“啧”了一声:“忱哥,我也饿。” 白忱瞥了他一眼道:“撑住, 又饿不死。” 谢初同:“你这是差别对待!这一点也不人道主义!” 白忱冷冷道:“我给你来个人道主义毁灭试试?” 阮恂看了看手里的巧克力饼干,递到谢初同面前,并朝他眨了眨眼:“给你。” 谢初同:“……” 他悲愤的喊:“枉我还是你兄弟,你还不如人家小同学有同情心!” 白忱眯眼:“她给你的东西是谁买的?” 谢初同一时间噎住。 白忱又转向阮恂,冷冷道:“不准给他。” 阮恂:“……” 阮含一抱起双臂看着白忱:“你凭什么命令她?” 阮恂:“……” 阮含一说着,起身大步离开,没过一会又回来了,手里也提着一袋子零食“哗啦”堆在了阮恂面前:“喏,你想给谁给就给谁给。” 阮恂:“……” 她想了想,将那袋子零食平均分成了五堆,在场每一位都分得了一堆。 皆大欢喜。 这时,阮含一点的烧烤终于上来了,小小的圆桌上一时间堆满了零食和烧烤,乱七八糟,好不热闹。 冉桑榆深深的吸了一口辛辣油腻的空气,道:“对不起,今天晚上的事都怪我——” “行了行了,”谢初同打断了她的话,“完事了就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她看向了阮恂,“同桌,你没有受伤吧?” 阮恂摇了摇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和那几个女生玩了……” “肯定不会了,”冉桑榆懊恼的揉了揉额头,“谁知道乔青青那个倒霉东西竟然骗我——” 阮恂看向了白忱,犹豫着问:“那个叫张清山的男生,是不是就是张清凯的表哥?” 白忱“嗯”了一声,再没有其他的话语。 谢初同把打火机倒立在桌子上,开玩笑似的道:“忱哥,要不咱找富贵儿把事情说清楚得了,这一直被那帮龟孙追着找茬也不是个事,找他妹的!” 白忱的淡淡道:“要去你去,看看张富贵会不会信你。” 阮恂疑惑:“找张主任说什么?” “说张清凯要诬陷别的同学作弊,”谢初同烦躁的抓了抓自己没多长的头发,“在小花园里打电话的时候被我和忱哥抽烟的时候撞上了,忱哥当场就给他捶了一顿,然后张大学霸就记恨上了,回回都要找我们麻烦……” 阮恂愕然:“他……他为什么要诬陷别人作弊?” “谁知道他是什么阴暗心理,”谢初同耸了耸肩,“不相信?他当时拿着那次月考试题的答案,打电话叫人过来取,放在——那个同学的考场桌箱里。” 冉桑榆嘟囔道:“我就说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阮恂依旧处于惊讶之中,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鼓起脸颊没有说话。 “张清凯?”阮含忽然一插话道,“是不是长的不高,头发挺少,小白脸,鼻孔很大一男生?” 冉桑榆“嗤”的笑出了声:“形容的真精准。” 阮含一掀起眼眸:“他不是副教导主任的侄子吗,走后门进学校,考试作弊抄答案的。” 白忱:“……” 谢初同一把将手里的打火机扔在旁边,睁大眼睛道:“……卧槽,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从哪知道的?” “听到的。”阮含一淡淡道,“上周我办转学手续,老师让我在教务处等,那两人以为办公室没人,在门口说的。” 她说着,忽然压着嗓子学副教导主任低低道:“清凯,我费心费力把你办进附中,给你找考试答案,就是为了让你乱惹事?!” 谢初同:“……学的真像。” “我以前经常学我爸给老师打电话请假,”阮含一道,“那男生管副主任叫舅舅,但是他们后面的话没听清,好像有说起什么北大啊保送之类的话……” “等等,”谢初同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你报名那天?教务处?上周周一早晨是不是,我们还在办公室里见到你来着?” 阮含一颔首:“是。” 几个少年少女齐齐陷入了沉默之中,旁边的烧烤摊上传来“呲啦”一声响,似乎是老板将冷油倒进了热锅里,呛人的烟雾四处弥漫,将油腻腻的灯泡熏烤成蒙蒙的乳白色。 半响,冉桑榆咕哝:“我就知道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难怪那次在篮球场,赵长川那么维护他……”谢初同看向白忱,“那现在怎么办?” 白忱一动不动的道:“凉拌。” 冉桑榆皱眉:“那就让这个抄子一直这么嚣张下去?” 阮恂拉了拉白忱的袖口,问:“谢初同说,你们撞上张清凯的时候,他手里拿着考试答案,答案呢?” 白忱:“……被我撕了。” 阮恂:“……” 谢初同恍然才反应过来:“对啊,当时还没考试,他哪里来的答案,我为什么没想到呢?” 阮含一冷冷道:“因为你蠢。” 谢初同惭愧的低头,接受了这句批评。 阮恂看了白忱一眼,轻声道:“张清凯要诬陷作弊的那个同学,是不是叫白怿?” 白忱明显的怔了一下,而后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知道。” “他和我同班,”阮恂道,“也和张清凯同班。” 白忱微微坐直了身体:“什么意思?” “如果张清凯是陷害白怿考试作弊的话,应该是为了北大的保送名额。”阮恂低着头,声音很小的说道。 “虽然最后是要等到高三才会决定名额归谁,但是竞争指标确实是从高一算起的,我听别人说,我们班主任让他们俩都去参加‘菁华杯’青少年物理竞赛,但是张清凯拒绝了。” “哈,”冉桑榆嘲讽的笑,“他当然要拒绝,竞赛可没有一个评委舅舅给他搞答案,他去参加不就露馅了吗。” “他应该很重视那个保送名额,”阮恂道,“因为这会让他免于参加高考,所以他才会想着陷害白怿吧……” 谢初同骂:“这个王八犊子!” “那这件事到底怎么办,”冉桑榆咬着木签子,“凉拌?” “能怎么办,”谢初同无奈道,“就算知道了这孙子作弊又怎么样,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你?” 他想了想,忽然道:“要不忱哥,你告诉你爸?” 白忱抬手将桌上的打火机扔了过去,嗤之以鼻的道:“告家长,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阮含一看了阮恂一眼,道:“我当时应该录音。” “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难道就看着他一直作弊抄下去?” 白忱笑道:“他凭什么?” 他虽然笑着,语气也轻飘飘的,但是眼里的戾气藏都藏不住,黑沉沉的翻涌着,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进去。 “大不了再打他一顿,”他说的轻描淡写,“打到他自己承认为止。” 阮恂皱起秀气的眉:“打架不能解决问题的。” 白忱忽然将烟盒往桌上一甩,冷笑:“那你说怎么弄!” 阮恂还没有说话,阮含一就将饮料杯“铿”一声嗑在桌子上:“我先打你一顿让你脑子清醒点?” 谢初同也看向白忱:“你凶人家干什么?” 冉桑榆跟着道:“就是,你吃炸药了?” 阮恂并没有生气,白忱看着她清澈的能倒映出四周灯火的眼瞳,愣了愣。 他咕哝了句“抱歉”就看向了别处,嘴唇抿了抿:“走一步看一步算了……” 阮恂又拽了拽他的袖子:“我或许有办法。” 其实大部分时候阮恂都处于一种消极懈怠的状态,她很害怕惹到谁,也很害怕直面某些事情,对她来说,如果能悄无声息的躲过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底线原则,不辩对错是非不分,张清凯和白忱的这场“闹剧”持续了很久,但错的终究是错的,该受到惩罚的,就应该吞食自己种的恶果。 她正恍神,白忱眯眼随口道:“不要胡闹。” 阮恂:“……” 她还要解释,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过来一看神情顿时变了,皱着小脸看向阮含一:“完了,被冯姨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想不出章节提要了……摊平jpg 第22章 怨 “怎么办?”阮恂紧张的道,“她打的电话接不接啊……” 阮含一把手机拿过去, 看也不看就按了接听键:“喂。” 冯姨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愣了一下, 隔了几秒钟才道:“……含一小姐,阿寻和你在一起吗?” “在, ”阮含一翘起二郎腿,“老师说让买几本辅导书, 我和她出来买书了。” 在场其他人:“……” 谢初同特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二十三点零二分, 试问哪家书店如此勤恳, 营业到这个时候? 面对这个极其敷衍一拆就穿的借口, 冯姨竟然一时间无法反驳,只能平和的叮嘱道:“那买到了就快回来吧, 都已经这么晚了,街上不安全……要不要老陈去接你们?” “不用。”阮含一说完这句就挂掉了电话。 她把手机还给了阮恂, 道:“快吃, 再吃点回去了。” “我不吃了……”阮恂放下木签子, “我们现在就走吧。” “饱了?” 阮恂头点地像是小鸡啄米:“嗯嗯, 快回去吧。” “大家再见。”她说着推开椅子就要走,白忱挑眉道, “把你零食拿上。” 阮含一顺手把她的零食袋子提过来,将要走的时候谢初同才猛然反应过来:“等等,你们俩回同一个家?” 阮含一面无表情道:“你觉得阮含一的阮和阮恂的阮不是一个字?你小学语文老师说他没教过你这个学生。” 谢初同:“……” 阮含一带着阮恂已经走远了,谢初同才憋出来一句:“这俩兄妹性格也太南辕北辙了……” 冉桑榆跟着点头,深以为然。 白忱点了支烟, 烟雾弥漫里淡声道:“再打张清凯一顿好了。” “不行,”冉桑榆无奈,“你刚挨了处分,现在又要犯事儿?” 白忱呵然冷笑了一声:“不打他哪来的记性?” 冉桑榆没有应答,谢初同忽然道:“耗子和李锐来了。” 冉桑榆“切”了一声:“来的可真是时候。” 小桌子周围重新又热闹了起来。 == 阮恂和阮含一走回去依旧用了快半个小时,等走到绿镜子街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三十几分了。 冯姨专门站在门口等她们,阮恂远远的看见她心里有点愧疚,而冯姨见她终于回来了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责怪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跑出去?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阮含一丢下一句,“当我是死的?” 冯姨愣了愣,连忙道:“含一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含一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进去了。 冯姨站在原地半响,倏忽长叹一口气,对阮恂道:“以后出去玩要记得告诉冯姨,知道了吗?” 阮恂乖乖的点了点头,也跟着进去了。 这一夜就这么悄然无声的过去,半夜的时候阮恂起来上厕所,似乎听见楼下有人说话,但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也就没有怎么在意。 翌日早晨,阮恂比往常迟起了半个小时,因为一直在想张清凯那件事,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 她洗漱过后下楼去吃早饭,刚走进餐厅,蓦然林窈坐在桌子左侧,而她旁边,是一个陌生男人。 那人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年纪,鬓边却已经有几丝寒星办的霜白,但是神奇的是,这几缕白发非但没有让他显老,反而多了几分沧桑沉敛的气质。他的眼窝很深,睫毛却很长,眼角也微微下垂,由此目光温柔多情,看什么都带着几分脉脉的温和,让人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 阮恂的脚步的顿在原地,一些碎片化的记忆在她看见这个男人的那一刻起从脑海的各个角落里呼啸着翻腾而出,有眼前的男人,也有欧明希,更多的是一些嘈杂纷繁的场景,像老式放映机里极其快速的一帧一帧走过去的胶卷,锋利的边缘划拉的她头疼。 于是即使阮恂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她也知道,这是原身曾经的父亲阮啸之。 “站在那干什么?”林窈漫不经心道,“不会走路了?你爸爸回来也不知道问候一声。” 阮恂极其慢的走过去,低声对阮啸之道:“您回来了。” 阮啸之没来及的应答,林窈就将筷子搁在了粥碗边沿,实木筷著和瓷器碰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像鸣起了一盏小小的警钟,阮恂不着痕迹的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回事?”林窈看着她,冷淡的道,“大清早的拉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 “你说话这么这样,”阮啸之不轻不重的责备了她一句,温和的道,“阿寻,坐下吃饭。” 林窈不满乜了阮恂一眼:“你认清楚点,这不是你女儿!” “是不是我说了算,”阮啸之抬头对着林窈,神情逐渐冷淡,“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用你提醒。” 林窈愣了愣,半响忽然将面前的碗筷盘子扫在了地上,“哗啦”一阵连绵纷乱的响动。 厨房里忙碌的佣人全都像受到惊吓的鸟儿,慌忙的奔了出来,却又都静若寒蝉,半句也不敢言语。 阮啸之丢下筷子,淡淡道:“收拾了吧。” 然后起身往楼梯走去。 阮恂顺势滑下椅子,她一分钟也不想在这个杯盘狼藉的餐厅里多呆。 林窈抱起手臂,眼线挑起一抹危险而压抑的弧度:“阿寻,谁让你走了。” 阮恂微微侧身停下,回答她道:“我不想早饭……” “你是不想吃早饭还是对我有意见?!”林窈抓起一个杯子朝着阮恂扔了过去,瓷器炸开在阮恂脚边,“叮叮当当”乱撞的响。 她后退了几步,冯姨终于从后院里进来了,她看着满地的碎瓷器心惊肉跳的劝:“太太,您消气!” 阮啸之又从楼梯口折了回来,把阮恂拉在一边,皱眉问林窈:“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林窈推开椅子站起来,殷红的唇像是沾了血,“我昨天扔下工作在机场接你,结果你早就落地走了也没有对我说一声,让我白等了你半宿!你刚才什么意思,我说她两句怎么了?是什么宝贝疙瘩千金大小姐,说不得!” “你自己冷静冷静。” 阮啸之扔下这一句就拉着阮恂走了,林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深而无力的陷进去,半响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踩着一地碎烂的瓷片大步出了客厅直接走到了车库。 私人车库占地面积并不是非常大,林窈靠着车门,从包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手指间夹着的那根香烟被燃烧成了渺渺荡荡的烟气,她才勉强靠着尼古丁冷静了下来。 阮啸之一如既往的混账,她的婚姻从感情层面上来说,一败涂地。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林窈深深吸了一口香烟,将跨在胳膊上价值十余万的包随口扔进了车窗里,她要的,又不是男人。 手机“丁零”的响了起来,铃声在空旷封闭的车库里来回环绕,显的诡异至极。 “喂,”林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怎么了?” “林总,周远那边的律师委托好了,帝都康城所,主办律师叫宋豫廷和欧明希。” 林窈捻着那根细长的烟,忽然笑了:“欧明希啊……” == 阮啸之带着阮恂上楼,去了阮老爷子经常办公和小憩的那个书房。 “下午过去医院看看你爷爷,我给他带了样东西,”阮啸之笑道,“你负责送给他。” 他说着,从柜子里抽出来一个方形的盒子,打开,里头装着一个青玉鼻烟壶。 “是个老物件,”阮啸之又将盒子盖上,“我年初托人从英国弄回来的,据说是英法联军那会儿从圆明园里运出去的,我找人鉴定过,是真品,老头子肯定喜欢。” 阮恂接过盒子,半响呐呐问:“您为什么不自己给他呢?” “老头子不愿意见着我,”阮啸之似乎在叹息,又似乎没有,他对这些事情是不在意的,“你给他就行了。” 阮恂沉默不语,阮啸之却立刻又笑了起来,他真的很爱笑,笑的时候唇边的法令纹会越发的深,即使隐没在细碎的胡子茬里也看的一清二楚,有几分落拓的英俊。 “我也给你带了礼物。”他故作神秘的道,“小公主要先闭上眼睛许愿,然后就可以得到仙女教母的馈赠。” 阮恂看着他眨了眨眼,并没有闭上眼睛。 阮啸之没意思的道:“阿寻,你还是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然后从身后的小袋子里拿了一条细长的链子垂在了垂在了阮恂面前。 那是一条白水晶的太阳花吊坠,似乎有千万个菱形的切面,在清晨熹微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细碎潋滟光华来。 “我在沉睡谷跟一个老太太换的,”阮啸之得意的说,他像个神气的孩子,“我帮她重新画了她丈夫的遗像,她就把这个给了我。” 他将吊坠塞在了阮恂手里:“下午我带你去医院。” “好。” 阮恂从书房里出来,抱着两个盒子回到自己的卧室,在床上坐了一会,她才感到肚子里一阵空虚,刚才的早饭被林窈打断,她现在饿的厉害。 可是又不知道楼下是什么情况,林窈走了没有……她决定先饿一会,过会再说。 无聊的开始玩手机,打开扣扣,发现有一个好友邀请,该人头像一片漆黑,网名是三个句号,不在阮恂认识的任何人的范围内。 她秉承着好奇且谨慎的心态点了同意,然后小心翼翼的发问:【你好,请问你是谁?】 过了几秒钟: 。。。:【你说我是谁?】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一股子凶巴巴的语气…… 阮恂:QAQ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_→ 别问,问就是有存稿。 第23章 攒一口袋温柔 时间退回到昨晚十一点左右。 李锐和郑浩几个人过来之后一群狐朋狗友又继续吵闹了起来,烧烤店老板喜笑颜开, 他们一直闹腾至将要凌晨一点才陆续散去。 谢初同送冉桑榆回家, 夜市距离白忱家不算远,他把机车寄存在桌球室的老板那里, 一个人悠悠的晃回了家里。 他走的慢,回去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 陈姨还在等他, 无奈的的问还要不要吃夜宵。 白忱将外套往脏衣篮里一扔,含混的道:“你以后不用等我, 早点睡。” 陈姨摇着头叹了一声, 什么话都没有说。 白忱回到卧室, 灯也没有开就一头栽在床上,米色的窗帘半阖着, 星月之光流水一般四处奔波,给他桌上蓝色的“能天使”披上了一层星辉薄纱, 就好像是机甲在空中运行时雾一般的羽翼。 他漫无意识的躺了一会, 才起来去洗澡, 而等到他洗完了澡, 刚才躺出来的那点睡意,已然消失殆尽。 正好谢初同在扣扣上问他要不要相约召唤师峡谷, 白忱说行。 他把擦头发的毛巾扔在一旁,打开电脑和谢初同双排。 大概是今晚运气不佳,匹配到的队友菜的一批,团队频道里谢初同和其中一位四川兄弟差点骂出革命情谊,白忱听了满耳朵的“龟儿子”, 不耐烦的摘掉了耳机。 在椅子上瘫了半响,谢初同终于骂完了,给他发消息:【妈卖批,日他仙人板板的。】 白忱:“……” 。。。:【把你那满口的四川话改改。】 蟹老板:【你咋不帮着我骂,怎么做兄弟的?】 。。。:【我不和弱智一般计较。】 蟹老板:【我觉得你有在骂我,并且我有充分的证据!】 。。。:【你什么时候给桑桑送回去的?】 蟹老板:【一点半左右吧……】 。。。:【你去问问她这会睡了没。】 蟹老板:【???】 。。。:【她和阮恂是同桌。】 蟹老板:【所以呢,桑桑和小同学是同桌怎么了。】 。。。:【你让桑桑把她的扣扣发给我一下。】 蟹老板:【……】 蟹老板:【……】 蟹老板:【忱哥,不是我说你,多大出息?要个扣扣号还要打迂回战术?】 。。。:【去不去?】 蟹老板:【去去去去去,能不去吗,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都去!】 。。。:【乖】 。。。:【爸爸知道你孝顺,不用刀山火海,要个扣扣号就行。】 蟹老板:【再见jpg.】 冉桑榆果然没有睡,不过谢初同去要扣扣的时候方式非常冠冕堂皇,他的理由是刚才阮含一和阮恂走的太急他忘了,他要给五个人建一个群,一同商讨怎么捶张清凯的大计,冉桑榆没有细想,就给他了。 白忱盯着谢初同发过来那串数字眯了眯眼,自动忽略了谢初同后面那一长串关于自己劳苦功高的自我歌颂,复制那串数字点了添加好友。 然后他盯着手机屏幕等了一分钟,没有任何反应。 等了五分钟,没有任何反应。 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睡了?白忱心想,怎么睡的这么早。 他索然无味的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那边谢初同给他发了一溜儿消息不见他有什么反应,一时间非常疑惑,难道睡了?谢初同想道,不应该啊,怎么睡的这么早? 白忱扔下手机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抓过手机看时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弹出来的新消息,好友申请通过了,并附赠一条礼貌的询问:【请问你是谁?】 白忱:“……” 阮恂很小心翼翼的试探:【是白忱吗?】 。。。:【是】 阮恂没有考虑白忱到底为什么会有她的扣扣号,她就是莫名有点不敢想如果自己把白忱认错了之后会发生怎么样的车祸现场。 阿寻:【你找我,有事吗?】 白忱盯着这个问题思考了半天,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理由找阮恂…… 于是他现场编造了一个:【老头让我问你有没有按时吃药。】 阿寻:【有的,我吃药很认真。】 白忱开始信口胡邹:【吃完了还要再去重新做,要吃好几个疗程。】 阿寻:【QAQ】 白忱想起陈姨每天对他唠叨的那几句,搜肠挂肚的挖出来,没话找话:【还要按时吃饭,多吃蔬菜。】 阮恂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刚才她饿的不行,一直都是趴着的。 阿寻:【我就去吃早饭了!】 。。。:【你还没吃早饭?】 阿寻:【嗯……】 。。。:【想吃什么?】 阿寻:【啊?】 阿寻:【喝粥吧……】 隔了好一阵子,白忱再没有回消息。 阮恂跑到窗户边,想看看有没有林窈的车走过中央林荫道,因为往常大概是就是早上八点多到九点这个时间里林窈会去上班。 可是她在窗户前蹲了半响,腿都蹲麻了也不见有一辆车出去,难道她已经走了? 阮恂决定自己下去看看。 她拿过手机,发现白忱又回复她消息了:【出来,在上次那个路口。】 阿寻:【?】 。。。:【有东西给你。】 阮恂犹豫了一会,还是回道:【明天去学校给我可以吗?】 。。。:【不可以。】 。。。:【快点出来。】 。。。:【快一点。】 。。。:【必须来。】 。。。:【是你说让我多问几遍的。】 阿寻:【……】 好气哦,自己坑了自己。 她抱着手机走出卧室,脚步几乎无声的沿着旋转楼梯一直往下,走到一半的时候越过栏杆几乎就可以清楚的看见大半个客厅的全貌,此时客厅里安安静静,做晨间清洁的佣人动作细致而轻巧,几乎连尘埃都惊动不起。 阮恂走到餐厅里,发现这里地面已经恢复了光洁,桌子上的餐具也全都换了新的,林窈已经走了。 她趴在厨房门口,探头进去道:“冯姨,我出去一下,同学有东西要给我。” 正在煲汤的冯姨在抽油烟机的嗡鸣里也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随口就应了句“好”。 阮恂就跑出去了。 她刚走出绿镜子街没几步就远远的看见了靠在路灯杆子上的白忱。 这人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站没个站相。可是清晨金色熹光从天际尽头赛跑似的尽相奔走,远处灰色的写字楼上一小格一小格的窗玻璃反射出绚烂的光斑,再被日光覆盖上一层辉煌的金色,那些极致炫目的色彩从四面八方涌来,披了一层在白忱的发梢上,肩上,甚至是垂下的眼睫上。 风一吹,抖落成跳跃的小星屑。 小区里的早晨安静的只剩下鸟雀鸣声,白忱远远的站着,朝阮恂摆了摆手,大概意思是,过来。 阮恂抬手拢在眉前,挡住一点刺目的阳光:“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我猜的。”白忱懒懒说着,打了个呵欠,“我家也在这,刚好路过。” 阮恂“呀”了一声:“真巧。” 白忱心想,巧个鬼,这破小区占地十公倾,劳资走了快三千米才过来的。 他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阮恂:“给你的。” “什么啊?” 白忱漫不经心道:“粥。” 阮恂:“……??” “不是你说要喝粥吗,”白忱挑眉,“给你买的。” 阮恂低头盯着纸袋子,也没有接,也没有说话。 白忱又开始想自己是不是那句话说的太凶了,想了半天觉得好像挺和气的,她又怎么了。 “不要?”他问。 “要,”阮恂伸出两只手接过纸袋,并攥的紧紧的,好像生怕袋子掉出去,“谢谢你……白忱。”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阮恂叫他的名字。阮恂的声音很清透,能让人想起山涧孱湲伶仃的细细溪流,刚剥出来的荔枝,透出果子的清甜气息,她的语气也是软而温柔的,像风在叹息。 白忱乱七八糟的想,他爸给他起的名字还行,至少让阮恂念出来,是好听的。 他有些不自在的将手放进口袋,见阮恂还没有走,而是微微扬起头看着他,白忱懒洋洋的问:“怎么,还要再感谢感谢我?” 阮恂眨眼,小声道:“其实是想提醒你,你出来的时候忘了梳头发了。” 白忱:“……” 呵,他心想,梳头发算什么,我出来的时候连脸都没怎么洗。 == 阮含一起来的时候刚好是八点半,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 如果是以前,在陵川的时候,她周末一般都是十二点起床。但是现在这个屋子里只有他她一个,一个人打游戏也没有什么意思,她就只能老早睡觉。况且今天还要补作业。 踢踢踏踏下床,叽里咕噜洗漱好,面无表情的下楼随便吃了点早饭,然后生无可恋的回房间开始补作业。 然后创业未半中道奔踀,她不会做。 学校教研组专门给学生定制的卷子网上是找不到答案的,阮含一盯着那道题半响,决定去寻找一个名叫阮恂的外挂。 可惜外挂本人似乎不在屋里。 阮含一找遍了整座房子也不见阮恂,后院也找了。这不对,她想,阮恂这么乖的孩子肯定不会自己乱跑,于是她去厨房问冯姨:“阮恂去哪了?” 冯姨这才回头,疑惑:“不在卧室呢吗?” “不在,”阮含一道,“她就不在家里。” “院子里呢?” “没有。” 冯姨一恍然,蓦地道:“她刚才好像有问过我什么,我没听清……” 阮含一翻了个白眼,大步出去了。 冯姨连忙放下隔热手套也走出了厨房,然后迎面就撞上了阮啸之,阮啸之道:“阿寻呢,告诉他下午不用去医院了,方昀说老头子明天就能出院。” 冯姨忙着去找阮恂,抽空道:“阿寻一恍找不到了,我正要去找呢!你去门口看看。” 阮啸之:“……什么东西?” 冯姨去了后院,阮啸之一头雾水的去了大门口。 路上静悄悄的,连个车都没有更别说人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到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年轻人,就上去问:“小伙子,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绿裙子的小姑娘?” “没有,”阮含一随口答应着,又转过来问他,“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长的不高,但是很好看的小姑娘?” “没有,”阮啸之摇头,笑道,“巧了,你也找人?我找我女儿,你找谁?” 阮含一道:“我妹妹。” 就在这个时候,长得不高,穿着绿裙子的小姑娘阮恂拎着一个纸袋子刚好走过街角,往这边过来。 阮含一和阮啸之同时迎了上去。 阮恂惊讶道:“诶?你们怎么在这。” 阮啸之疑惑:“我们?就我一个啊。” “啊?”阮恂看了看阮含一,“姐姐?” 又看了看阮啸之,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爸爸”。 阮啸之:“……” 阮含一:“……”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夹子,所以晚上十一点更新。 我下本开《卖火箭的小女孩》或者《娱乐圈颜值担当》,前者耽美后者幻言,大家看看喜欢哪本可以先收藏。 第24章 那年夏天 两个人对视一眼,阮含一冷冰冰的问:“你女儿?” 阮啸之的一条眉毛挑的老高:“你妹妹?” 半响, 他喃喃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个儿子了……” 阮恂:“……” 她扯着阮啸之的袖子强调:“这是姐姐, 姐姐!女孩子!” 阮啸之:“……” 阮含一看神经病似的看了阮啸之一眼,问阮恂:“你跑出来干什么?” 阮恂如实道:“白忱说他要给我东西。” “白忱?”阮含一想了想, 似乎终于想起了白忱是那颗葱,“就头脑简单只知道打架的没毛狒狒?” 阮恂:“……” 阮啸之见缝插针的问:“白忱是谁, 听上去是个男生?” 阮含一瞥了他一眼,继续对阮恂道:“你以后少和他玩, 小心他拉低你的智商。” 阮恂:“……” 她说着, 没有理会阮啸之把阮恂拉走了, 边走边问:“他给了你什么?” “粥……” 阮恂想回头去叫阮啸之,阮含一按住她的脑袋强行给她转了回去, 道:“好好走路,当心摔倒。” 阮啸之:“……???” == 冯姨有点愧疚, 因为她昨晚才刚刚叮嘱阮恂出门要报备, 结果今早就因为她没有听清楚阮恂说的话而搞的大家虚惊了一场。 她把阮恂带回来的粥在微波炉里热了热, 给她端了出来, 然后她就看见,阮含一和阮啸之面对面坐着, 大眼瞪大眼。 他们俩的鼻子其实有些相似,仔细看的话完全可以看出血脉的痕迹,但是阮啸之气质太落拓随和,阮含一则是一脸生人勿近处活人勿扰,因此不论是谁, 第一眼看到这两个人,都不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冯姨将粥碗轻轻搁在了阮恂面前,忽然心里生出了极致的荒诞感。 明明这两人该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可是现在他们即使面对面坐着,眼底也都是陌生的戒备,充满了违和感。 气氛实在过于诡异,阮恂只好先行开口:“喝,喝粥吗?” 阮啸之的目光依旧落在阮含一脸上,却对阮恂道:“你喝。” 而阮含一道:“喝完了去我卧室写作业吗?” 阮恂道:“……好啊。” 其实她的作业已经全都写完了。 阮含一“嗯”了一声,起身就要上楼—— 阮啸之这才如梦初醒般站了起来:“孩子!” 阮含一的停步转身,冷淡开口:“有事?” 阮啸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最后只能懊恼的坐了回去,低低道:“抱歉……” 阮含一走上了楼梯。 二楼传来卧室门合上的响声,冯姨叹道:“也怪我,我该早上就叫那孩子下来见你,这可真是……” 阮啸之摆了摆手,笑的几分无奈,半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她和浣枝,一点都不像,我都没有认出来……” 冯姨将椅子重新摆好,道:“这孩子是脾气有点怪,但是芯子里是好的,你多和她沟通沟通……” “那也得看她愿意不愿意。” 半响,阮啸之看着喝粥的阮恂,低声叹道:“要是你们俩从小都在家里张大就好了。” 阮恂握着勺子,认真的道:“姐姐很好的。” “嗯,”阮啸之摸了摸她的头,“阿寻也很好。” == “这道题要用三角函数的转换公式。” “这道题要先写氢原子的同分异构体……” “连峰去天不盈尺的下一句是,枯松倒挂倚绝壁。” “这个我要回去看看笔记,我也不记得了……” 阮恂刚要回去拿自己的笔记本,阮含一将几本练习册全都划拉在了一起:“要不去你卧室写?” “好啊,这样找书和笔记本也方便点。” 回到自己卧室,阮恂连忙把自己堆在桌上的一叠作业拿开给阮含一让出来位置。 阮含一把她的练习册放下,忽然问:“你把你东西都收了,你不写作业吗?” 阮恂道:“我已经写完了呀。” 阮含一:“……嗯?” 阮恂“嗤”的笑了起来:“周五晚上我睡不着,就起来写作业,然后就写完了。” 阮含一:“……汝河秀。” 失眠写作业,难道不是一写就困了吗,你怎么还一写就给写完了? 阮恂笑了笑,从笔记上找出了刚才的练习题所涉及的公式给她看,她的笔记系的一目了然,字迹又非常整齐清秀,阮含一看了半响,忽然道:“这样,咱们待会出去把你的笔记给我复印一份好了。” 阮恂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懒人操作,惊讶:“可是自己写一遍的话会印象更深刻的。” “半学期的笔记,”阮含一打了个呵欠,“等我抄完,都该放暑假了,我期末考试怎么办?” 阮恂成功的被她带进了坑里,附和道:“也是哦……” 阮含一点头,心想这小朋友可真好骗。 她在写作业,阮恂随手拿了一本书去看,没看多久阮含一又道:“我们中午出去吃吧,怎么样?” “啊?”阮恂抬头,“你不喜欢冯姨做的饭吗?” “还好,”阮含一往椅子背上一靠,“主要是不想看见那女人,一脸倒霉样……而且不是要去复印笔记吗。” “可以哎,”阮恂点头,小声道,“我也不想看见她……” 阮含一做了个“OK”的手势。 不过出乎意料的林窈中午竟然没有回来,因此阮恂和阮含一的中午饭就是在家里吃的,而阮啸之告诉阮恂说老爷子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所以就不用去医院看他了。 阮恂给冯姨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和阮含一出去复印资料,冯姨一口答应了。 倒是阮啸之随口道:“这么热的天还要出去,回头让老陈给你们俩买个复印机回来……” 但其实阮含一主要是为了出去玩。 她是个完全呆不住的人,而且阮家的别墅气氛一直都很沉静压抑,她觉得长期待在这栋房子里,她可能最终会患上心脏病,憋的。 于是阮含一拒绝了司机陈叔要送她们出去的请求,自己带着阮恂出门了。 从小区里出去,过了天桥就是一个巨大的商业区,青城是个老城,早在前几百年就因为水上港口而商业繁荣,如今的中心商业街还保留着一些曾经的痕迹,譬如中央街角那家外汇银行,依旧是罗马建筑风格,甚至于门口的墙上还被政府钉了一块明晃晃的“国家保护建筑”的铜牌。 而宽阔的商业街某些倾天大厦之间,依旧还拐着狭窄逼仄的小巷子,巷子里可能会时不时的冒出来“某某老字号冰糕”,或者居于一隅,露天理发绞脸的老师傅。 阮恂和阮含一昨晚去的那条夜市街就属于此类历史遗留问题,在摩天大厦和现代化商业中心的底盘上,攫取出一条混杂着红尘烟火说的,极其接地气儿的长带。像是镶嵌在冰冷大都市的一颗油烟色“珍珠”。 这里的盗版书店好几家,复印店自然也不少,阮恂和阮含一站在黑咕隆咚而又闷热的店里等着老板手动复印完了整本笔记,老机器和旧风扇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着实在噪音界足以特立独行。 刚从机器里出来的复印纸还带着滚烫的温度,阮含一随手将东西往袋子里一塞,付了钱就带着阮恂赶紧走了。 “我得吃个冰棍,”阮含一张开五指给自己扇风,“这才五月,青城怎么就热成了这样?” “五月不就是夏天了吗?”阮恂传书之前是个南方人,南方的夏天潮湿而闷热,几本从四月底开始就可以宣布入夏成功,因此对于青城的天气,她算得上习以为常。 “陵川这个时候有些老年人可能还没有脱秋裤,”阮含一说,“你要什么味的冰棍?” “我不能吃冷饮,会胃疼。” 阮含一低头瞥了一眼她秀气的脖颈,摇了摇头,给她买了瓶常温的可乐。 “现在去哪?”她问。 阮恂道:“不回家吗?‘ 阮含一:“……你可真是太乖了。” “那我们去附近的公园逛逛吧!我知道公园在哪里。” 阮恂兴致勃勃的提议,大概是终于有了一个她知道的地方,她眼睛里亮晶晶的。 公园没有什么好玩的,但是阮含一真的没有办法拒绝她,试想一个小姑娘眼神毛茸茸湿漉漉的盯着你要带你去公园,谁会拒绝啊。 公园是个生态自然保护区,风景秀美,离家很近,不过她们刚进去没走几步,阮恂的手机就响了。 她接起来的时候露出惊讶神色:“……明希阿姨?” 欧明希温和的问:“阿寻,你在家吗?我过去看看你。” “我不在家,”阮恂讶然道,“您来了青城?” “是啊……那你在什么地方,”欧明希道,“我过去找你?” “我在,在家附近的公园门口。” “好,你在那里站一会,我马上就过来。” 她挂了电话,阮含一主动道:“你在这里等她,我去别的地方转转,要回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你可以和我一起啊……”阮恂低声道,“阿姨很好的。” “不用,我先走了。” 欧明希大概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阮含一走后不久,她就到了公园门口。 “阿寻?”欧明希叫了她一声。 阮恂跑过去到了她身边:“你怎么忽然来了青城啊?” “我有个案子的当事人的公司营业地在青城,我和同事一起过来的,”欧明希笑道,“不过下午是去见第三人,我就拜托他一个人过去了,正好抽空可以过来看看你。” “怎么样,这段时间,”欧明希顿了一下,道,“家里还习惯吗?” “习惯,”阮恂点头,“我很好,您还好吗?” “就是工作忙点。”欧明希带着她去了一家蛋糕店坐,“学习还顺利吗,理科还跟的上吗?” 原身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当初进附中的时候也是老爷子让方昀找了熟人。 “还好,我有认真学习。” “那就好,”欧明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尽力就可以了。” “嗯……” “我来青城是临时决定的,没有特意给你准备什么礼物,”欧明希歉意的道,“在机场的免税店买了一块手表,正好你上学能用到……” “不用什么礼物,”阮恂连忙摆手,“真的不用——” “买都买了,”欧明希拆了盒子,将手表扣在她细白的手腕上,“拿着吧,我也就能给你这些了……” 阮恂看着她扣上表扣,将表盘转到手背上来:“这个颜色很衬你的皮肤,对不对?” “阿姨……”阮恂轻轻道,“我想考帝都的大学。” 与此同时,欧明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边在包里掏出手机一边抬头问:“阿寻,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说着又起身起外面接电话。 阮恂从落地窗里望出去,行道树蔚然成荫,午后光影从树木缝隙之间漏下来,星星点点,像是打碎了的小玻璃。 欧明希接完了电话往回走,有那么一瞬间,阮恂追着她的视线忽然迷失在了刺目的日光里,找不到她的身影,什么都看不清。 就在她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欧明希又回到了蛋糕店里。 “阿姨,要是工作忙你就先走吧,”阮恂道,“我和姐姐一起出来的,她会等我一起回家。” “姐姐?”欧明希讶然,“她……好相处吗?” “她很好啊,”阮恂笑了起来,脸上浮现出小梨涡,“脾气又好,也很善良……” 欧明希想起上次对阮含一远远一瞥的印象,总觉得阮恂是不是认知有些偏差…… 刚才接的电话确实是宋豫廷打来的,他似乎见第三人有点不太顺利。 “要我送你回去吗?”她问。 “不用了,”阮恂道,“阿姨再见。” 欧明希离开之后阮恂给阮含一买了一个小蛋糕,因为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就买了一个牛奶的。而等她把蛋糕给阮含一的时候,她没什么表情的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提着袋子往回家走。 阮恂跟在后面期期艾艾的问:“你不喜欢牛奶蛋糕吗?那下次我不买了……” “没有啊,”阮含一道,“我什么甜食都喜欢。” 阮恂看了她好几秒,终于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阮含一“哦”了一声,忽然对阮恂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给你说个秘密。” 阮恂见她一副神秘的样子,也跟着警惕了起来,凑到阮含一跟前,听见她压低了声音道:“我小时候爬车从上头摔下来过,脸着地,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没啥大事,就是可能会有点面瘫。” 阮恂目瞪口呆。 阮含一目露萧索,继续道:“治不好的。” 阮恂:“……” 第25章 星沉 老爷子明天要出院,所以林窈下午的时候也从公司回来了, 她一回来阮含一就催促陈叔送她和阮恂去学校, 冯姨追着让她吃了晚饭再走,阮含一摆摆手:“去早点写作业。” 于是下午四点才过, 阮恂就跟着阮含一一起踏上了上学的路程。 她还从来没有去这么早过。 陈叔将她们俩送到学校门口,阮含一下车后车子离开了, 立刻拽着阮恂往学校的反方向走去。 阮恂着急的问:“你要干嘛去——” “吃饭啊,”阮含一回头, 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下午饭还没吃呢。” 她接着道:“我听坐我前面那个小胖墩说避风塘旁边这家刀削面好吃, 我们去试试。” “……好吧。” 反正早早来学校也就是不想看见林窈。 可是等她们吃了饭去教室,教室里也依旧没有几个人。 一个男生抱着篮球蹦跳着出去了, 两三个女生聚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悄悄话。阮恂放下书包,准备把这周要上的新课程都预习一下。 阮含一过来拿了她的练习册去补前面落下的进度, 那几个说悄悄话的女生忽然齐刷刷抬头看了她一眼, 阮含一旁若无人的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教室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晚读之前大家都比较吵, 阮恂从桌箱里找出耳塞塞上。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了,晚读的预备铃声也响了, 赵越从老师办公室里回来,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 阮恂拿下耳塞问赵越:“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赵越一脸如丧考妣,“第三次月考提前到这周三, 真他喵的刺激。”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赵越甩出一张表格,“老许亲口告诉我的,考场都不排了就按上次的坐,考程也出了!不信你看看,五月二十一日早晨八点到九点半,物理……五月二十一不就是这周三吗?” 他同桌方筱君大嗓门质问:“凭什么!” “估计是因为高考要占教室做考场。”赵越耸肩道。 方筱君问:“这和月考有什么关系?” 旁边小组的男生露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高考完后是中考,中考完了还有高二的学业会考,都要占用我们的教室做考场,我们到时候肯定要放假,在校时间不够当然只能把考试提前咯。” 方筱君翻了个白眼:“就你知道的多!” 男生的同桌却沉思道:“如此说来,将会有一大波假期等着我们?” 赵越怜悯的道:“傻孩子,这是我们用月考提前进行换来的!” 晚读铃响的那一刻,冉桑榆踩着铃声进了教室,匆匆忙忙从桌箱里拿出一本书,她躲在书后问阮恂:“刚才教室里怎么了?我在楼道里都听见狼嚎了。” 阮恂将月考提前的通知和大家猜测的原因都告诉了她,冉桑榆一脸无所谓:“考就考呗,反正考完会放假,开心!” 她华英刚落,广播里忽然传来试音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张主任的声音:“通知,通知,高一高二年级第三次月考将在五月二十一日,即本周二举行,请各位同学认真备考,诚信考试。通知,通知……” “我靠!” “就剩明天一天了,复习个鬼啊还!” 整个高一年级的教学楼都一阵哀嚎,听起来仿佛野鬼过境。 当天晚上的晚自习整体气氛都比较消沉,也不知道是被临时月考的消息打击到了,还是都在认真复习,从铃声响起到下课,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巡班的老师进来都惊呆了。 == 翌日早晨,阮恂去教室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她觉得很惊讶,因为她就是按照原本的时间到校的,但是如果是以往,教室里远没有这么多人。 然后她发现大家并没有严格的按照晨读课表背诵科目,而是背什么的都有,呈现出一副和谐的临时抱佛脚的景象。 晚自习的时候这种状况达到了巅峰,连赵越去收物理作业,大家也都极其迅速的将作业交给她,似乎半分钟也不想浪费。 “阮恂,冉桑榆,”赵越走过来,“物理练习册交一下。” 冉桑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练习册,她不交作业惯了,赵越见状无奈的耸了耸肩,等着阮恂交作业,阮恂也道:“我还没有写完,等写完给老师拿过去。” “行,那你自己过去给老师说一声。” “好,”阮恂想了想,道:“反正我要过去找物理老师,要不你就把其他人的也给我,我帮你交过去。” “那就谢谢啦,”赵越笑嘻嘻的将一叠练习册放在了她桌子上,“交过去之前记得数一下数量。” “好。” 晚上回去的时候阮含一皱眉问阮恂:“附中的月考严吗?” 阮恂抓着她的袖子紧张的道:“千万不要作弊啊,别老师抓住可就惨了!” 阮含一无语道:“你想什么呢,我意思是,要是考的太差会不会有遭到什么惩罚之类的……” “不会吧,”阮恂道,“就是老师可能会找你谈话。” “哦,”阮含一顿时放下心来,“那没关系,反正我和他不熟。” 阮恂:“……” 走到一楼的时候,她凑到阮含一跟前,小声道:“我拜托你一件事情……” 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最后阮含一低低“嗯”了一声,道:“你在这等我。” 然后转身走向了走廊深处。 …… 老爷子今天出院了,本来中午阮恂要回家,但是阮敬安说她时间紧不要她会回来,因此虽然晚上回去的有点迟了,但是一回家她就扔下书包去看爷爷。 林窈似有若无的轻笑了一声,转身问阮含一:“含一,这几天学习进度紧张吗?” 阮含一边往楼上走边道:“紧张,非常紧张,明天就要月考了,我先去复习。” 说着长腿一迈,几步就从旋转楼梯上不见了。 阮敬安的卧室挪到了一楼,这样方便他养病,阮恂推门进去的时候阮啸之也在。 “阿寻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生了一场病的缘故,阮敬安原本威严精炼的声音此时听上去竟然也有了几分苍老,老人被病痛折磨的原本就清瘦的身躯此时看上去更加削薄,卧室的窗户开着,夏夜风起云动,星光安静沉于天际,他坐在沙发上,就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 “爷爷好点了没有?”阮恂走到他身边坐下。 “好多了,”阮敬安咳嗽了两声,“不然医生也不会让出院,对不对?” “嗯……” “让爷爷看看长高了没有?” “就几天没见,怎么可能长高……” 阮敬安看着她半响,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 阮恂十六岁,可看上去幼弱的完全不像个将要成年的姑娘,相比较于刚找回来的亲孙女,他更担心的却是这个乖巧怯懦不爱说话的养孙女……毕竟是自己身边长了十几年的孩子,就算不是亲生的,感情却是有的。 “爸,你怎么又叹气,”阮啸之把窗户关上,“你今天都叹了一百回了,您愁什么呢?” “我愁什么你不知道?”阮敬安凛然乜了他一眼,“兔崽子,美国佬的地盘舒服就滚到美国去,你还要不要你老子,啊?” “这话您今天也说了十回了。” 阮敬安抬高了声音:“老子教训儿子不应该?” “应该应该,”挨了骂的阮啸之也不生气,依旧温温柔柔的笑着,“您喝口茶歇会,歇会接着骂。” 阮敬安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无奈的又重重叹了一声。 恨铁不成钢,恨铁不成铝都没有用,阮啸之是真的不成器,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是这家伙整天除了满世界乱跑就是鼓捣他那些破烂玩意,永远没个正形,更别说继承着一大摊子家业。 后继无人……他经营那些个公司,那些个生意还有什么用?等到他两尺博棺埋在地底,这些东西还不是要拱手让人? 有什么用呐! 阮啸之给阮恂使了个眼色,阮恂会意,跑到楼上拿了青玉鼻烟壶来给阮敬安,阮敬安的注意力暂时被转移了过去,阮啸之背过身去的的时候在背后对着阮恂比了个“ok”。 阮恂想了想,悄悄给阮含一发消息:【要不要来看看爷爷?】 阮含一没有回,但是过了几分钟门外就响起三声“邦邦邦”,虽然没还没开不知道是谁,但是阮恂莫名就就觉得那是阮含一。 阮啸之起身去开门,果然是阮含一。 他惊讶的张了张嘴,但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就什么话都没有说。 阮恂借口自己要去复习就先走了,她是想给别人一家留独处空间,但是阮含一看着她出去,露出一脸“你给我等着”的表情 阮恂:QAQ 她回到卧室越想越觉得阮含一那个表情有点可怕,一转头看见书桌前的高背椅,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上次阮含一一只手随随便便拎起了那么重的椅子……她不会把自己提起来扔了吧? 阮恂脑补了一下那画面……太惨了,她忍不住自己给自己打上一块马赛克。 一低头,手机上有新的消息弹出来,备注显示三个句号…… 是白忱。 。。。:【明天月考。】 阿寻:【嗯呢。】 。。。:【挺好的。】 阿寻:【……你要开始认真学习了吗?】 。。。:【屁!】 一秒钟后这条消息撤回。 。。。:【我的意思是,我好像和你一个考场。】 阿寻:【……】 第26章 月浮 阮恂一紧张来了一句:【我不会给你抄答案的!】 她发出去之后顿时想撤回,但是撤回痕迹又太明显了, 于是试图补救:【你要好好学习, 不然以后就当不了社会的栋梁了!】 。。。:【……】 阿寻:【QAQ】 。。。:【我没这么大志向,我就就问问, 要不要给你带粥。】 阿寻:【……不用,谢谢你!】 半响, 阮恂又问:【不对吧,你上次是因为参加的是高一的月考, 可是这次高一高二的月考是一起举行的, 你不应该是去高二的考场了吗?】 。。。:【……】 聊完这两句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阮恂放下 手机,洗漱过后上床睡觉。 …… 这是阮含一第二次见到阮敬安。 她在陵川的时候家里没有老人, 也没有妈。她爸据说是年轻的时候结过一次婚,但是还不到一年时间那女人就跟着人跑了, 孤身的男人从此也就一个人生活着, 直到在医院走廊的一条长椅上捡到了她。 父女俩相依为命十几年, 阮含一对老人不多的印象就剩下巷子尾那位从早到晚都在找自己的老猫的跛脚老太太, 黄昏暮色里拉长了声音“咪咪——咪咪……”的喊。 无力而凄凉。 可是阮敬安不一样,这个老人, 他即使躺在病床上,你也能看得出他常年居于高位,惯于发号施令的威严气魄,和他说话时总是处于被动地位,他是中心, 是主宰,别人只能俯首称臣。 因此见到阮敬安第一眼,她本能的疏远这个据说和她有血缘关心的人。 虽然他对阮含一很温和,但阮含一依旧觉得他很陌生,一个刚刚闯进她生命里的老人,不可能从她这里夺走过多的注意力。 她从来都不觉得这个家是一个多么让人欣而往之的地方。 来到这里她才知道,原来她幻想祈盼的那么多年的妈妈只是一副色彩浓艳的油画,所谓的亲生父亲也只是个流淌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 那个所谓偷走她命运的,叫阮恂的小女孩乖得可怕,她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么温驯的一面,她是朵纤细柔弱的花,任谁看了都想怜惜,但阮含一不是。 她甚至觉得庆幸自己不是这个家里长大。那个抚养他长大的男人很好,即使他没有多少钱,即使他的的房子还没有她现在的一间卧室大,即使他只是个小网吧的老板,即使……他已经过世了。 方昀去陵川的前一个月,她刚刚在街坊的帮助下火化了她爸。 但是他至少,让自己长成了一个独立的人,该有的样子。 “您身体好点了吗。”她声调平板的问,“多休息休息。” “好多了。”阮敬安缓和的道。 阮含一“嗯”了一声就准备要走,阮敬安道:“学校里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行。” “老师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都不认识。” “……” 两句话,这天就被她聊死了。 阮敬安无奈叹了一声:“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说,这是你的家,不要有什么顾虑……” 阮含一“嗯”了一声,就起身出去了。 半响,阮敬安今天第一百零二次喟叹:“这孩子在外面受苦了吧……” “这不是你的错,”阮啸之过去把卧室门关上,“浣枝生她的时候就差点大出血,顾着大人都顾不到刚何况孩子,谁知道会抱错……” “其实这件事我知道的早,”阮敬安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告诉阿寻,就是想找到那边的大人,一切都处理好,像个万全的法子……” “谁知道她会中途掺一脚进来?”他说着,神情冷落下去。 阮啸之无奈道:“我怎么懂她是怎么想的……” “那是你老婆!”阮敬安骂了一句,“你娶回来的女人!” “总有烦的时候,”阮啸之理所当然道,“物件还喜新厌旧呢。” 阮敬安摇了摇头,摆手道:“出去出去,赶紧出去,你迟早有一天得抱我气死!” 阮啸之迅速的脚底抹油走了。 卧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那把青玉鼻烟壶静静躺在白绸底衬的盒子里,阮敬安看了它一眼,不过一眼,他就已经失去了对这件东西的所有兴趣。缓缓起身,他将鼻烟壶连盒子一起放进了玻璃柜里,那里还有不少阮啸之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玩意儿。他知道他的用意是好的,可是有什么用呢? 上弦月渐满,又渐缺,阮敬安没有让护工进来。 从医院回到家的第一个夜晚,他并没有睡着。 == 第二天。 这次月考来的非常突然,一直到今天早上,学生们也都在争锋多秒的复习,考场也是按照上次月考拍好现成的坐,月考不上早操,早餐时候大家都仿佛忘了去早饭似的,依旧待在教室里学习。 一直到铃声响了,大家这才收拾了书本,匆匆忙忙的赶去了自己的考场。 阮恂的班主任许诏和另外两个老师被分配去1考场监考,众所周知,考场数字越靠前意味着该考场的考生质量越高,因为附中的考场是按照学习成绩排的。 这个时候广播里已经通知分发试卷,许诏拿着试卷密封袋走上讲台,打眼往台下座位上的学生里一瞥,看到四张熟悉面孔。这四个人就是他所带的班级里的,1考场坐着整个年级的前三十名,也就是说七班只有四个学生考进了年级前三十,这个成绩要比他办公室对桌的八班班主任差多了…… 许诏一边思绪发散着,一边将卷子分发了下去。 就在这时,第一列倒数第二排的男生个忽然举手道:“老师,我的桌子是坏的!” 许诏抬头,举手的正是他们班的张清凯。 “怎么回事?”他走下讲台去。 “桌子腿好像歪了,根本不能写字,一写字就晃的不行。” 许诏去看了一下那张坏桌子,嘀咕道:“怎么回事……” 他想了想,道:“现在就算报修,等后勤的老师老给你修桌子或者是换个新的都会耽误你考试,这样,三十考场应该是没有坐满的,你第一堂先去那里考,我给主任打声招呼,等考试结束,我会过去把你卷子收走。” 没有别的办法,张清凯只能答应了一声“是”,然后跟着许诏去了三十考场。 而当他走进三十考场时,就接受到了整个考场学生的注目礼。张清凯板着脸坐在了自己座位上,心想,我和你们这些差生不一样! 他决定以他最快的速度写完卷子然后赶紧离开这个考场,他今天早上真是倒了十八辈子大霉,怎么就偏偏就他碰上桌子坏了?! 他果然做题做得飞快,距离考试还有五十分钟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做完了卷子。其实在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交卷,但是那都不会做放弃治疗的,答题卡空出来一大片,果然三十考场的人都没什么脑子。 他起身走过去,将试卷往讲台上一放,潇洒的扬长而去。 而走出三十考场的门,他莫名的长舒了一口气。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刚走出考场的那一刻,阮恂拿了自己的卷子,也走上了讲台。 监考老师有些惊讶的看向她,却发现这小姑娘交了卷子却又折了回去,踟蹰的站在讲桌边,似乎很难为情。 “同学,”监考老师皱眉道,“交卷动作迅速一点!‘ 阮恂这才抬起头,小声道:“老师,我好像忘了写名字了……” “哦,这样啊……”老师从第一排的学生桌子上给她借了支笔,看着她从几张卷子里翻找出自己的,卷子上果然没有写名字。 阮恂写上名字,又把自己的卷子放回了原本的位置,还把卷子挨个整理了一遍,叠的整整齐齐。老师善意的笑了笑,提醒道:“下次可别再忘写名字了。” “嗯,谢谢老师。” == 白忱也提前交了卷子,但是他在高一教学楼门口等了半响,一直到考试结束了也没有见到阮恂的人影。 而他给阮恂发了消息,她也一直都没有回复。 “跑得快的跟个兔子一样……”白忱往四处望了望,忽然皱眉自言自语,“我有那么可怕?” == 两天半考试风平浪静的过去,考完月考当天下午,整教学楼仿佛开起了联欢晚会,不管考的结果如何,反正考试是完了,嗨就完事了,出成绩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颇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鸵鸟心态。 不过忧心成绩的人肯定是有的。 方筱君长吁短叹的对赵越道:“这次的数学可真是难出新高度了,物理也是,这特么谁出的题啊……” “傅变态呗还能有谁?”对面第一组的男生跟着道,“他这不是出题,他这是想要我们死。” “对对对,就是。” 男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张清凯,你选择第十二道选的什么,就是那个加速度的题——” 张清凯漫不经心道:“C,那题还挺简单的,比往常的卷子压轴选择题简单。” “靠,你也是个变态!” 张清凯好心情的笑笑,没有说话。 冉桑榆刚想问阮恂下午吃什么,一转头却发现这家伙拿着一本练习册出去了,她仰长了脖子问:“阮恂,你干嘛去?” 阮恂回头道:“交物理练习册。” 办公室里难得的几乎所有老师都在,阮恂过去对物理老师道:“老师,我过来交练习册。” 物理老师正和另外一个老师聊天聊的兴起,随手指了指自己桌子:“都在那,我还没批,注意别放错了班。” 阮恂找到自己的班级的那一摞,将练习册塞了进去。 == “马德这破考试总算结束了,”谢初同趴在桌边半死不活,看起来被考试折磨的不轻,“咱们是去‘高烤状元’吃烧烤,还是隔壁‘湖底捞’吃酸菜鱼?” 白忱心不在焉的道:“都行……” 谢初同顿时惊讶:“今天这么好说话?” 白忱把下巴撑在桌面上发呆,发着发着忽然问:“老谢,我平常是不是让人看着很害怕?” 谢初同思考了一下他这个蛇皮问题,认真的道:“那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白忱说:“真话,快点说。” “是你让我说的啊。”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谢初同道:“你那不是让人害怕……” 白忱倏的坐直了身体,心想就是嘛,他也就平常脾气差了点而已。 然而谢初同接着道:“你是让人贼他妈害怕好不好!我有时候都不敢跟你说话!” 白忱:“……” 行了,埋了吧。 第27章 罪与罚 这场非正式谈话最终以白忱作势要捶谢初同,他非常审时度势的立刻求饶告终。谢初同叫了冉桑榆去吃晚饭, 冉桑榆下楼的时候他东张西望半响, 问:“小同学呢?” “她下午不吃饭,”冉桑榆随口说着, 也问他,“白忱呢?” “也不吃饭。”谢初同说着“啧”了一声, “这俩人怎么跟商量好了一样……” 说着和冉桑榆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白忱不吃饭是因为被破考试考的心烦意乱,因为一共考了两天的试, 他去阮恂的考场的门口等了她三次, 可是每一次都等不到, 这概率低的有点过分了吧。而且他这几天发的消息阮恂全都没有回,他合理怀疑阮恂是不是故意躲着自己? 而阮恂不去吃饭, 是因为在等着某件事情的应验,她紧张的过了头, 以至于赵越来找她对英语考试题答案的时候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就惊的得差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赵越惊讶的问,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阮恂勉强的笑了笑:“在想考试, 我好像考的不是很好……” “我也一样咯,”赵越长叹, “这次回去估计又要挨骂了。” 他说着把英语卷子摊开在桌子上,问:“第一篇阅读的第三道题,你选的什么?” 阮恂定了定神,也从抽屉里拿出她的英语卷子,开始和赵越对答案。 晚读之前没什么动静, 晚自习是化学,但是因为月考刚完老师要改卷子,估计没什么时间来跟晚自习,因此上课铃声打了两分钟后,教室里还有些微微细语声。 这时候,一个外班同学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了一下,道:“傅聪老师找叫你们班张清凯过去办公室。” 张清凯诧异了一下,但还是起身跟着他往外走,这不是什么非比寻常的事情,大家也都没有怎么注意,只有阮恂悄悄的绞动着手指。 但是一整节晚自习张清凯都没有回来教室。 甚至于第二天早上,七班的学生也没有见到张清凯来上课。 但是大家也都只是有点疑问而已,没有太过在意。直到早操下后班长刘飞宇从老师办公室里回来,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忽然对自己的同桌道:“张清凯好像因为考试作弊,要被学校处分……” 同桌顿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这句话里所包含的信息量,震惊道:“卧槽,真的假的?!” “真的吧……”刘飞宇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他家长和好几个校领导都在,办公室里现在乱的很。” 小道消息像是长了翅膀,分分钟才整个班级里走了个遍,七班顿时炸开了锅。 高中本来就是个极度封闭的环境,在这个以学习成绩论高下的“江湖”里,成绩好的学生不论是在老师还是同学的圈子里都是天然占优势的,但是倘若某个“学霸”的名号是通过作弊得来的……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两天后,学校再次临时通知,因为高一年级月考物理试卷泄题,因此本次物理考试成绩作废,学校会择日重新举行物理单科考试。 这个通知一出,整个年级的学生顿时怨声载道,一个一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的去参加了这一门特殊的单科考试。 那天下午,阮恂从考场回到教室。教室里吵吵闹闹的,她整理了自己的储物柜,收拾着收拾着忽然回头看向张清凯的座位。 已经空了。 冉桑榆过来拿东西,偷偷问她:“传言是真的,张清凯真的因为作弊被处分了!” 阮恂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哈,作弊,”冉桑榆高兴的将手里的笔记本抛起来又接住,“老天有眼!” 她们俩回到座位上,后排的同学同样在讨论这件事。 “他是怎么被发现的?” “据说是把答案夹在练习册里忘了丢,被物理老师发现了!他答题卡和那张答案一摸一样,错的选择和填空都一样,计算题过程都一样。” “惊了……” “会不会是有人陷害他?总觉得不太真实……学霸哎。” 有人插话道:“学校领导还去保卫处调了办公室门口的监控,没人偷偷溜进进去过办公室,而且就算是别人放的,怎么答案和他答题卡一模一样?” “班长说老师有让他重新做卷子,”刘飞宇的同桌小声道,“但是他没做出来。” “我靠,真的惊了。” “假学霸,哈哈哈哈……” “做不出来?那岂不是说,他以往的成绩全都是作弊??” “你妈的,我次次考试被他压一头,感情他是靠作弊!” “他哪来的答案啊……” 不敢深究,一深究就是细思极恐,再一天,张清凯的处分决定下来,晨会通知全校时,他已经退学了。 谁也再没有问起张清凯作弊的具体过程和细节,只是晨会的时候,教导主任张富贵严肃的道:“……这次事件极其恶劣,对我们学校的名誉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即日起学校将严抓学风学纪,大家不要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这次晨会难得的持续时间不长,而对于不认识张清凯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抓住了一个作弊的学生而已。甚至对于最接近事情中心的七班同学来说,一两个月过去,当他们再提起张清凯这个名字,也不过就是一句“哦,就是那个作弊的学霸啊”。而时间一长,这个名字也就没人记得了。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学校的公务公示栏上的角落里有着一行人事调动,赵长川老师被调到了乡下某小学去当副校长,明升实贬,或许有学生会问起赵主任怎么不见了,但是又有谁会关心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呢? …… 许诏在上课前又给七班的同学开了个小班会,末尾的时候,他提起:“我们这次的全市‘桐花杯’青少年化学竞赛由白怿同学参加,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 “好,白怿同学,你下课过去办公室和你们化学老师商量一下这件事。” 白怿抬头答应了一声:“知道了,谢谢老师。” 月考的成绩差不多都出来了,阮恂的成绩比起上次又进步了不少,巧的是她这次的排名和赵越的同桌方筱君一样,气的方筱君差点把排名册扔了,冉桑榆故意道:“加油同桌,下次就进全年级前二百了!” 方筱君“哼”了一声:“下次恐怕没这么幸运。” 差点又吵起来,正好白怿过来叫阮恂:“阮恂,化学老师教你跟我一起过去。” “好。” 阮恂连忙跟了过去。 化学老师的办公室在五楼,而他们的教室却在二楼,去一趟还比较辛苦。白怿走路和阮含一一样快,阮恂跟在后面小跑着也赶不上,白怿只好停在拐弯处等她。 “你知道,老师找我干什么吗?”阮恂抬头问。 “不知道,”白怿摇头,“可能和化学竞赛有关。” “啊?”阮恂愕然,“不会吧,我只是个学渣而已……” “我猜的,”因为要等她,白怿走的极慢,几乎是一步一停顿,“因为我刚上去找他,他问我是不是来商量竞赛的事,我说是的,他就让我去找你了。” 阮恂道:“也许吧……” 他们去的时候化学老师正在楼道里抽烟,貔貅他显然是认识白怿的,一挥手叫道:“过来过来,都过来。” 化学老师张敬泽四十来岁,心宽体胖,格外慈眉善目,跟个弥勒佛似的。 “你就是阮恂?”张敬泽笑眯眯的问。 “老师好,”阮恂乖巧的点头,“我是阮恂。” “哟,你这小姑娘不错,”张敬泽把还剩下一半的烟蒂扔进了窗台上的易拉罐里,“和白怿一起去参加‘桐花杯’吧。” 阮恂惊讶:“可是我成绩又不好……这次全级排名才二百零六。” “化学竞赛,只要化学好就行了,”张敬泽撇嘴,“谁管你语文英语成绩怎么样?” “可你化学成绩不低啊!理科成绩也整体偏高,我看你的化学卷子了,那道氢氧化钠的实验题,别说你们全班,就是全年级能做全对的人也寥寥无几,”张敬泽笑的眯起了眼睛,“你全对。” 阮恂看向了白怿,张敬泽“啧”了一声:“他不行,这小子太粗心了,说了多少遍的毛病,就是不改!” 白怿抿着嘴耸了耸肩。 “可是我们班主任说已经决定由白怿去了——” “哎,这你别管,”张敬泽摆摆手,“答应了?答应了吧,答应了就先回去准备准备,今天都星期五了……从下周开始,你们俩每周三化学晚自习之前来办公室领任务,平常有什么问题就都写好了攒着,到时候一起问,好吧?” “我没意见。” 阮恂迟疑了一会,也跟着点头:“好的。” “另外,阮恂呐,”张敬泽又叫住了她,“我看你有机物那一块基础好像有点薄弱,简单的选择题怎么也做错了?我平常时间不太够给你辅导,你就多问问白怿?” “你们俩可都是代表附中,代表咱们高一七班,多互帮互助一下?” 白怿“嗯”了一声。 一直到张敬泽进去了办公室,阮恂才意识到,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化学老师忽悠去了参加了一个竞赛QAQ 但其实要说要不愿意也不是,她是很高兴去参加这些可以提高自己锻炼自己的活动的,就是怕自己水平不够,给班级和学校丢人。 “下周一的活动课你有什么特别安排吗?”走着走着,白怿忽然问。 “没有,怎么啦?” “我帮你系统的梳理一下有机物,怎么样?”他说着,又补充道,“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放心。” “好呀,”阮恂顿时点头答应,“我这周末回去先自己复习一下,谢谢你!” “不客气。” 白怿的长相属于那种有点“高冷”的,他眼睛颜色偏淡,是一种明亮的冷棕色,再加上眉目轮廓深邃,眼尾又有点上挑起,眉毛也是,因此就看上去不太好接近。 阮恂之前和他没有过什么接触,但是就今天这一阵子相处下来,白怿得性格远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冷。 阮恂问:“竞赛都是怎么样的啊……” 白怿大体给她讲了讲通用的赛制,最后道:“其实就和考试差不多,平常心就好。” 阮恂忧虑的道:“可要是考的太差,会不会很丢人……” “不会,”白怿偏头看了她一眼,道,“比赛嘛,重在参与。” 阮恂笑了起来:“那我努力不那么丢人。” “嗯,一起加油。” “加油!” 他们俩回到教室二楼,刚刚拐过楼梯口,阮恂一眼就看见白忱懒散靠在窗台上,对面就是高一七班。 白怿的神情又恢复了惯常的那种冰冷,声音冷硬的道:“你来干什么?” 白忱站直了身体,一指他身后:“起开,我不找你,我找她。” 第28章 风的记忆 白怿明显的诧异了一瞬,然后情绪迅速收敛, 皱着眉侧身让开。 但是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忱耷拉着肩膀,“啧”了一声, 问:“怎么着,你爸没教过你别人说话时要回避吗?” 白怿冷冷道:“对不起, 没有。” 白忱嗤笑,问:“那要不我现场教教你?” 白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说什么, 最终却又没有说出口, 转身进教室去了。 白忱冷哼了一声, 嘀咕道:“完蛋玩意儿……” “你怎么和他在一块?”他皱着眉问阮恂,“刚干嘛去了。” 阮恂觉得他好像管的有点宽, 但还是回答:“化学老师让我和白怿一起参加化学竞赛,刚才去办公室找老师了。” 白忱“啧”了一声:“你成绩和他差不多?” 阮恂低下头去, 盯着脚尖道:“没有……” “那你参加什么竞赛, 浪费时间。” 阮恂瘪着嘴, 委屈道:“重在参与不行吗?” 白忱笑道:“不就是打酱油吗?” 阮恂鼓起腮帮子, 伸手去推他:“你走,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她推了半天, 白忱岿然不动,感叹道:“你这十几年的粮食都白吃了啊,一点劲都没有……” 阮恂:“……” 好气,并且一点都不想笑。 “好吧好吧,”白忱见她板起了脸, 其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可爱的很,他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你再推一下,肯定推得动了。” 阮恂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胳膊上戳了戳。 白忱连着后退几步,靠在窗台上懒洋洋道:“哎,要不是这窗台,我可肯定掉下去了。” 阮恂白了他一眼:“你真幼稚!” “你找我有事吗?”她叹了一声,问道。 “有啊,”白忱捻起窗台上上的一点细碎灰尘,又无聊的一口气吹开,道,“张清凯被退学了。” 阮恂低声说:“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被退学吗?” “……因为作弊。” 白忱偏着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就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一样。 就那么看了一会,他忽然突兀而有些狼狈的移开了目光,淡淡道:“我问了阮含一,她说你在考试掐前一天晚上,让她卸掉了考场里一张桌子的两根螺丝。” “嗯。” 白忱顿了顿,继续问:“为什么?” 阮恂还是低着头,前言不搭后语的道,“老师会发现他作弊……” 白忱想不明白这两者之间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中午和我去吃饭。”他说,又是典型的陈述句。 “不,”阮恂摇头,“我要和冉桑榆去吃香锅。” “鸽了,和我去。” “不行,我已经——” “和我去吃午饭,”白忱满不在乎道,“不然我就一直在这里烦你。” 眼见着上课铃就要响了,路过的学生全都奇怪的看着阮恂,她只得道:“好吧好吧,我待会去问告诉我同桌。” 白忱哼唧了一声上楼去了,阮恂叹了口气,回到了教室里。 冉桑榆见她回来,悄悄问她:“化学老师叫你干什么啊?” 阮恂也压低了声音,告诉她:“他让我和白怿一起去参加许老师说的那个竞赛。” “我靠!”冉桑榆出声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上课铃声已经打了,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语气里满多都是激动,“真的假的?!” “真的……” “牛逼牛逼,”她立起自己的课本,在书后面对着阮恂舒淇一根大拇指,“肯定是他慧眼识珠——诶我这个成语用的真不错,我好有文化……” 阮恂干刚想乘势告诉她中午吃饭的事儿,结果就听见历史老师慢悠悠的道:“第三组三排靠走廊那个女生,你起来回答这个问题,美国南北战争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冉桑榆环顾四周然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磨磨蹭蹭的站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刚准备放弃治疗接受刘老师的“慢性”教育,忽然感觉到袖子上有下坠的痕迹,她一低头,看见阮许秀气的手指推过来一张白纸,上头写着两行字,她连忙凭借自己傲人的一点五视力念道:“因为……因为北方新兴的资产阶级和南方种植园奴隶主在经济制度,意识形态领域的分歧……” 历史老师缓慢的看了她几秒钟:“坐下吧。” 冉桑榆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一整节课都再不敢和阮恂乱说话了,生怕老师再把她叫起来。 == 中午下课后,谢初同叫白忱去吃饭,白忱看了他一眼:“不去。” 谢初同:“……小老弟你怎么肥四,课可以不上,但是饭不能不吃啊。” 白忱靠在座位上:“你自己去。” “行吧,”谢初同去喊耗子,又转头问,“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啥?” “不用,谢谢儿子。” “滚吧,别叫我儿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白忱悠悠然的晃荡去了高一教学楼门口,远远的就看见阮恂站在门口等她,可是走近了才发现,旁边的阴影里还站着阮含一。 “……” 阮含一仿佛见光死似的缩在门柱后面,看见白忱来,才面无表情地探出一颗头颅,余下的身子依旧隐蔽在柱子之后,活像个无头鬼。 她周一的时候又被班主任叫去谈话,昨天终于把头发染回了黑色,看上去愈发的冷酷无情了。 白忱一见她就觉得事情不太妙,果然阮恂低声问他:“我们能不能一起去吃饭呀……” 他刚要说不能,阮含一就提前道:“能。” 然后看了白忱一眼:“学校门口新开的刀削面店,我已经给老板打点话留好座位了。” 白忱:“……” 他“啧”了一声:“你和刀削面店的老板还挺熟?” 阮含一道:“承让承让,一般熟。” 白忱:“……” 这他妈不是夸你!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的午饭却百年变成了三人行,而且为什要吃刀削面?白忱心想,他一点也不喜欢吃刀削面! 他郁闷的和阮恂去了刀削面店,还有一个阮含一。 新开的刀削面店老板是个矮墩墩的大叔,眼睛却大的惊人,眼皮很薄,于是就显得眼珠子稍微有点外突,看人的时候格外炯炯有神。 不知道阮含一来吃了多少次刀削面,反正那老板一看见她就笑眯眯的问:“还是老样子?哟,这还带了同学来?” “嗯,”阮含一坐在了靠里的一张桌子,拿过菜单的立牌问阮恂,“阿寻,你吃什么?” “我吃这个。”阮恂指了指西红柿鸡蛋烩面。 “好嘞,西红柿鸡蛋烩面一碗,”老板看向白忱,“小伙子呢?” “和她一样。” 阮含一又道:“给她多放一个鸡蛋。” “行,小伙子要吗?” “要。” 阮含一冷冷的瞥了白忱一眼:“他不要。” 白忱争锋相对的重复:“我要。” “不要鸡蛋。” “要鸡蛋。” 阮恂:“……” 好,好幼稚…… 老板无奈的摇了摇头,进去削面了。 白忱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出门的时候吃错药了?” 阮含一道:“那也比你没吃药的好。” 眼见着又是一场史诗级battle现场,阮恂连忙问白忱:“你找我出来有事吗?” 阮含一冷淡的别过脸去不再说话,而白忱静了静,半响道:“那两根螺丝钉,是什么意思?” 阮恂大概猜到他会问这件事,而当时和她同一考场的阮含一则目睹了更多的细节,淡然道:“他交了卷子你也跟着交了,你给他的答题卡动了什么手脚?” “没有……”阮恂摇头,“我只是看了他的答题卡,然后记住他写的答案而已。” 阮含一神情凝滞了一瞬,皱眉:“你就在讲台上站了不到一分钟,一分钟记住一张答题卡上的所有东西?” 白忱挑眉:“你过目不忘?” “不是,”阮恂认真的道,“其实只是那半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里的记忆,就像拍照一样,如果后续不规律的复习,很快就会忘记。” 那也挺了不得了吧…… 阮含一接着问:“你记他的答题卡干什么?” “默写了一张答案打印出来,放在了他的物理练习册里。” “然后就被老师发现了?”阮含一问,“这么简单?但是物理老师说办公室门口的监控里没有人偷偷溜进去过?” “因为我之前告诉物理老师,我没有交物理练习册,但其实我把自己的练习册和张清凯换了,考试完之后我去交的是张清凯的。” “那螺丝呢?”白忱挑眉,“螺丝是怎么回事——” 他说着忽然打断了自己的话:“不对,按照他当时的成绩,不应该和你在同一个考场。” “所以你让我拧螺丝,”阮含一眯着眼道,“就是为了给他换考场?” “嗯,”阮恂道:“提前弄坏的桌子是张清凯的,不管是考试之前还是考试开始后发现,报修都非常浪费时间,老师会从新给他找考场,而只有我们考场是空的,所以他大概率会被老师带过来考试,这样我就能看到他的答题卡了。” “可是你没有想过,”阮含一换了个姿势坐着,“要是坏桌子提前备发现了呢?或者老师没有让他来你的考场,怎么办?” “那就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呀,”阮恂轻声道,“但凑巧的是,老师和我想的一样。” 所以张清凯因为“作弊”被退学了。 但是他作弊,却是一个没有证据的事实。 半响,白忱笑了,笑的几分调侃:“我现在相信你参加化学竞赛不是去打酱油的,你挺聪明啊?” 阮含一向后一仰,不轻不重的跟着“嗯”了一声。 从给林窈录音就就能看出来,很难想象,同龄的阮恂会在事情发生时敏锐地意识到要录音留证据,可是她就没有。 阮恂低头看着桌布上的花纹,没有说话。 她能感觉到白忱和阮含一都看着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安静却沉重,如有实质,如有锋芒,刺的她立刻汗毛倒竖,手指不自觉的攥紧。 她很害怕别人这样沉默的看着她。 就像是隔了一个装水的玻璃瓶,那背后的景象都扭曲成光怪陆离红红绿绿的线条,她什么都看不清,却能听见诘责和谩骂声……那是她听过最难听的话,却并没有多难以忍受,父亲只是指着她随口一句—— “恶毒。” 因为她在记者来电话采访完之后并没有挂断,而是将依旧保持着通话的手机留在了病房,于是同病室那个并不需要再做手术,却没有停止社会募捐的病友和家人的对话就一字不剩的落在了记者耳朵里。 她是故意的。 父亲问她的时候她也没有隐瞒,她以为自己是对的……但是却被狠狠的骂了一顿。 那时候的阮恂十三岁,深夜里她一个人躺在病房,侧身看着旁边空出来的病床,整整看了一夜。 某一时刻,她豁然明白之前父亲拿给哥哥去开店创业的钱是从哪里的来的,但是她恍惚的不愿意相信——因为从小教导她为人诚信,顶天立地的,也是这个人。 她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将“钱从哪里来”这个疑问问出了口。 而哥哥理所当然的回答:“你也不算算为了给你治病花了家里多少钱?他们既然舍得捐款,那么有钱多捐点怎么了?” 同行的父亲竟然也没有反对,反而勒令她认错。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于是就这样和父亲僵持了很久,最终父亲指着她骂,小小年纪,一点良心都没有。 而她低着头,僵硬的站着,咬牙道:“我没错!” 阮含一下意识愣了愣,皱眉道:“没人说你错,怎么了?” “就是,”白忱笑了笑,“你错什么?他那是罪有应得。” “这个货自己作弊不说,还想诬陷别人,给我找麻烦都好几茬了,”他毫不在意的靠在墙上,“我每次都想给他打个半身不遂……” 眼见着阮恂的表情逐渐惊愕而阮含一越发鄙夷,白忱挑眉:“开个玩笑而已,我有那么傻?” 阮含一平平板板的道:“你有。” 白忱:“……” 这时候,老板将他们的刀削面端上来了,阮含一拿了双筷子:“先吃饭吧。” 然后白忱一看自己碗里:“我鸡蛋呢?两个?” 老板一脸懵逼:“不是说不要吗?” 白忱看向阮含一:“是他说不要,不是我说不要!” “她本来就不要啊!” “但是我要啊!” “但是她说你不要啊!”老板崩溃道,“那你到底要不要啊?” 阮含一:“不要。” 老板:“……” 这生意没法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板:我太难了 第29章 白昼幻境 最终老板重新给白忱煮了一个荷包蛋,而阮恂因为吃不完, 只好将自己的鸡蛋分给阮含一一个。 他们离开刀削面店的时候, 老板一脸“小伙子我记住你了”的表情对白忱道:“你下次来什么都不用说,我就知道肯定是两个鸡蛋。” 白忱笑了一声, 心想我这辈子都不吃刀削面了。 午饭过后阮恂跟着阮含一回学习了,她被阮含一拽着走, 因为走得慢而有点跟不上阮含一的步子,还抽空回头对着白忱挥了挥再见, 白忱一手放进口袋里去摸烟, 另外一只手也朝着她挥了挥。 结果烟没有摸出来, 身后忽然有一道少女声音道:“还真时候因为她?” 烟盒顺着声音又滑入了口袋里,白忱“啧”了一声, 回头:“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余聘婷今天的头发扎成了高马尾,使她看上去愈发身姿高挑, 这是听了白忱的话, 脸色怎么也好看不起来。 她冷声道:“碰巧遇上了而已, 难道不许我来这家店吗?” 说话间, 她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委屈的意味。 “随你的便。”白忱说着转身就要走,余聘婷神情一急似乎想喊, 又怕引得被人围观,于是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很重的问:“你连好好听我说几句话都不肯吗!” 白忱没有理会她,脚步不停的走了。 余聘婷在原地愣了一会,气的跺了跺脚, 把手里提着的芋圆红豆奶茶狠狠扔在了地上,炼乳色的奶茶逐渐汇聚成一滩流淌到了她脚边,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嫌恶的往后退了几步。 小姐妹沈蓝从奶茶店出来,见她刚刚提在手里的奶茶不见了,又一看地面,笑着问:“奶茶掉了?要不我给你从新买一杯?” 余聘婷淡然道:“以后不要再买芋圆红豆奶茶给我了。” 沈蓝惊讶道:“为什么,这不是你最喜欢——” 她话没有说完就被余聘婷打断:“恶心。” 沈蓝嘴唇翕动了两下,不再说话。 “你们广播站不是刚进了几个高一的小女生吗?”余聘婷似乎不经意间问,“有没有高一七班的?” 沈蓝想了想,道:“有,最后过面试的应该是有两个。” “下午找她们出来一起吃个饭呗,”余聘婷掏出手机对着屏幕理了额头前的碎发,“我有事拜托她们。” “好,”沈蓝察觉到她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小心翼翼道,“你的事她们肯定抢着干吧。” 余聘婷对着手机频幕翘了翘唇角,调整出一个完美的表情欣赏了一会,忽然又板起了脸:“蓝蓝,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剪个刘海,我觉得我的脸有点太大了。” “你这脸要还大,那我的叫什么?”沈蓝笑着道,“盘子吗?” 余聘婷回头,垂下眼角瞥了她一眼,“嗤”的笑出了声:“也是,那就不剪了,打理刘海多浪费时间啊,有这功夫我都做多少题了……” 她往学校门口走去,沈蓝回头看了看地上那杯已经流淌成一片狼籍的奶茶,心底莫名生出几分不适应感,可是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余聘婷就叫她:“蓝蓝,走了!你愣在那干嘛呢?” “就来!”沈蓝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而那杯奶茶,很快杯夏天的阳光炙烤成焦黄粘腻的污渍。 …… 白忱从刀削面店里开之后也没有急着回学校去,刚刚遇上余聘婷让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他掏出手机给谢初同打了个电话。谢初同吃不惯食堂,大部分时候都会去学校外面吃,接了他的电话之后很快就到了他跟前。 “你不是不和我吃饭吗,现在又给我打电话干嘛?”谢初同叉着腰问。 “耗子,”一同跟来的还有李锐和郑浩,李锐用胳膊肘捣了几下郑浩,“你看老谢这个姿势,像不像鲁迅的课文里那个,豆腐西施?” 郑浩姿态考究的上下打量了几眼,“啧”了一声:“还真挺像,锐哥,你还挺有文化啊?” “那当然,”李锐得意的薅了一把自己的小卷毛,“我这次月考语文九十八呢。” “可是锐哥,”郑浩一脸纠结的道,“我一百零二啊……” 李锐脸上的得意的神情迅速退去,重重的又捣了郑浩一肘子,痛心疾首,“畜生!” 谢初同听见了自己被比喻成杨二嫂,但是没怎么在意,他问白忱:“什么事这么急?” 白忱把上次在小花园遇上余聘婷的事给他大略说了一遍,谢初同颇为惊讶的道:“这事不就我们几个知道吗?能是谁捅出去的,不可能吧……” “回去都问问清楚,”白忱淡淡道,“一个一个都皮痒了,敢卖我的消息。” 李锐和郑浩的嬉皮笑脸顿时收的一干二净,低低的应了一声,几个人一行回学校去了,谁也没有再说话。 == 阮恂依旧没有回寝室,她相等这学期完了,高二分科的时候给老师申请换寝室,或者到时候如果要从新分配寝室那更好。 阮含一似乎根本没有午休的习惯,她也和阮恂一起去了教室。 本来刚刚月考完可以松一口气,但是阮恂一想起要和白怿去参加化学竞赛就不由的又紧张了起来,赶紧拿了化学书出来把有机物这一章从新再看一遍,好等到下周三白怿帮她梳理知识点的时候不至于太陌生。 她一看书就忘记了时间,等她觉得眼睛有点酸涩抬头伸懒腰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来了一大半。 阮恂拿出杯子去接水,都已经走到走廊口了又折回去拿冉桑榆的杯子,过道里冒冒失失的冲出来一个人,她躲闪不及,这人差点撞在她身上。 “你没长眼睛啊!” 对方骂了一句,转身走了。 是阮恂的室友林潇潇,她一向看阮恂不怎么顺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阮恂回去拿了冉桑榆的杯子,看见林潇潇走到自己座位的前排,趴在方筱君耳朵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方筱君立刻露出惊喜的神情,小声道:“真的假的?校花要请我和你去吃饭?” 但是阮恂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她提着两个水杯出教室去了开水间。 星期五下午的课程非常友好,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课程,第三节 还是活动,大家常说,只要周五早上一结束,那么也就基本相当于周末来临了。 活动课阮恂依旧是被冉桑榆拉着去外面的,她本来想继续看物理书,但是冉桑榆作势要挠她痒痒,阮恂只好投降,跟着她下楼去了操场。 附中的操场是标准的八百米跑道,操场左边一个是室内羽毛球场和乒乓球场,也就是小体育馆,另外一边是篮球场,一向都是男生必争之地。 冉桑榆认识的高二女生占了一个羽毛球场,叫冉桑榆去打羽毛球,中途的时候她把拍子给了阮恂让她上场去试试,结果阮恂一个球也接不住,她极其认真的按照冉桑榆教的方法去发球,但是拍子抡出去,球也脱手了,两者之间就是不接触。 还有一次对面的球过来好巧不巧打在了她鼻尖上,她眼泪汪汪的看向冉桑榆,冉桑榆无奈,只好拿过拍子继续自己上场。 阮恂见她打的起兴,就告诉她自己去体育馆外面随便走走,自己一人出去了。 周五上活动课和体育课的班级不少,这个时候操场上还挺热闹,阮恂站在操场边看了会人家踢足球,又去看了会体育生训练,最后实在无聊,只好坐在花坛边的台阶上发呆。 “噗通”一声,一瓶可乐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了她面前的草地上,阮恂吓了一跳。 她倏然抬头,白忱站在她侧后方,手里同样还提着一瓶可乐。 “桑桑说你自己玩去了,”他长腿一伸坐在了阮恂身边,“感情你就坐在这发呆?” “我不会打羽毛球,”阮恂低下头去,如果她头上有两条兔耳朵,此时一定是耷拉着的,“还被球打了……” 她说着扬起脸揉了揉鼻子,然后眼睛忽闪忽闪眯了几下,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白忱忍不住笑了笑,把可乐放在花坛边沿上,双手撑着草地望向蓝天,忽然道:“我教你打啊。” “啊?”阮恂没太听清楚他的话,可是白忱还没来得及重复第二遍,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没有避开阮恂去接电话,因此阮恂清楚的听见听筒里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让你晚上十点之前回家。” 白忱懒洋洋道:“做梦呢,开核弹都没有这么快的。” “你自己去给他说。” “你一天天这么闲?”白忱依旧笑着,语气却已经冷了下去,“做你的题去,管这么多。” 说完就挂了电话。 然后漫不经心的对阮恂道:“我刚说,教你打羽毛球。” 阮恂抿了抿嘴唇,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 “白怿是不是,你弟弟?” “啊。”白忱的声音很淡,似乎这只是一件不值得提起的小事。 阮恂轻声道:“那,也是因为张清凯之前要陷害白怿,你才那么生气要打他的吗?” “不然呢,”白忱哂笑一声,“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正义卫士?那么有同情心?” “不是啊……”阮恂胳膊撑在膝盖上,细细的秀气的小手捧着脸,歪头看向白忱,“不要这么说你自己,我觉得你很好的。” 白忱觉得从他耳边刮过去的风都静了静。 这次不是散了一朵蒲公英,而是脑子里炸了一蓬烟火。 他从来都不会与“好”这个字沾边,他也从没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可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一个这样的白忱,配不上她口中的“好”。 他站起身,偏过头去道:“走,去打羽毛球。” 阮恂皱起小脸:“能不去吗……” 她真的怕再被球打QAQ “不行。”白忱伸手要拽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冷淡的质问:“白忱,手给我拿开。” 白忱抬头一看,阮含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花坛边上。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皱眉问。 “你管得着。”阮含一走到他面前,正好挡住了阮恂。 白忱指了指她,道:“阮含一,都是男人怎么你就这么小心眼?” 阮含一凉凉的看他一眼:“哦,我不是。” 白忱:“……???” 第30章 柠檬满满 白忱眉毛不自觉的抽了抽,他心想, 阮含一这个妹控, 为了怼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简直让人害怕。 阮恂道:“我们刚才说要去打羽毛球。” 阮含一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小胳膊细腿, “啧”了一声,道:“是你打羽毛球还是羽毛球打你啊?” 阮恂:“……” 知道也不要这么明确的说出来啊T-T “周末回去我教你打, ”阮含一接着道,“快下课了, 走吧。” 阮恂“哦”了一声, 跟着她走了。 走到一半又回头, 朝着白忱挥了挥手,刚挥了两下就被阮含一拽了回去, 没一会,就走的不见人影了。 白忱“呵”了一声, 手放进裤子口袋里, 吊儿郎当在原地晃了一会, 下课铃声一响, 他也离开了。 周末很快过去,周日下午, 阮恂依旧和阮含一提前去了学校,不过这周林窈的工作貌似很忙,只是周五晚上打了个照面,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阮恂都在卧室里复习化学,只有吃饭的时候吃才会下楼, 都没有见到林窈。 因为阮敬安还需要休养,因此一楼那间小会客厅暂时改成了他的办公室,偶尔也会有阮恂没有见过的人上门来,大概是来交接一些工作。 阮啸之这次倒是安分了不少,近期没有要出远门的打算,别墅里的人似乎多了起来,但是却也并没有热闹多少,只是多了几分人气。 “你不觉得那房子阴森森的吗?” 阮含一拽着阮恂学校隔壁街的商场吃烤肉时,这样问她。 “还,还好吧……”阮恂被她拽着,因为跟不上她的步伐只能小跑,追的气喘吁吁的。 “我看后山上的树年纪都挺老,这房子肯定有年头了,”阮含一猜测,“谁知道里头住过谁……” 阮恂被她说的心里犯怵,不由得攥紧了她的衣袖,左顾右盼的看了看,试图转移话题:“我们吃什么呀,那边有指引牌,去看看好不好?” 阮含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所落之处却不是指引牌,而是……沉睡鬼校。 阮恂:“……” “时间还早,不如我们——” 阮含一话还没有说完,阮恂就立刻头摇的的拨浪鼓:“不去不去。” 她企图劝劝阮含一:“我们去吃饭吧,我看到B区好像有家烤肉店——” “去玩一下也不会耽误多久的,”阮含一摸着下巴就往鬼屋走去,“最多半个小时就出来,放心。” 阮恂抓着她的袖子把她往回拽,但是根本无济于事,阮含一拖着她在地板上溜冰,一路溜到了鬼屋门口。 阮恂皱着小脸道:“那你进去,我在这等你。” “你不去吗?”阮含一遗憾的看了她一眼,“应该挺好玩的。” “不了不了,我就——”阮恂往旁边的小朋友休息区指了指,“就在那等你,你玩好了我们去吃饭。” “行。‘阮含一把书包拿下来递给她,自己去鬼屋门口买票了。 进鬼屋都要签一个“生死状”,当然只是个恐怖的噱头而已,阮含一在那张沾着红墨水的做旧羊皮纸上的签了名,一回头看见阮恂抱着两个书包乖乖的坐在一排卡通小椅子中间,比在沙池里玩闹的小朋友还小朋友。 她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笑意却转瞬即逝,顷刻之间就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漠,鬼屋售票的小姐姐被她笑得头皮发麻,连忙扯下一张入场券递给她,又叮嘱了几个注意事项,给她孤身一人送了进去。 …… 阮恂坐在卡通椅子上看小朋友堆沙堡,其实她也想跟着玩,但是身为一个高中生,玩小朋友的游戏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她把书包放在膝盖上,双手撑着下巴,安安静静的看小孩子玩。 几个小朋友玩的开心,她也不自觉的翘起嘴角。但是没过多久小孩的家长就来把他们都接走了,沙池里只剩下一座堆到一半的城堡,孤零零的屹立着。 “阮恂?”身后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阮恂闻声回头,看见白怿正在朝她走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也没有穿校服。 “我在等我姐姐。”阮恂回答道。 白怿在她面前站定,随口问:“你姐姐?” “嗯,”阮恂顿了一下,默默道,“她进鬼屋去了……” 白怿:“……” 他把纸袋子放在了阮恂旁边的椅子上,道:“那我在这呆一会吧,你一个人肯定很无聊……刚好可以商量一下竞赛复习计划。” 阮恂坐直了身体:“好啊。” 她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白怿说一句她记一句,相当认真。 白怿忍不住道:“其实没有必要……” 他说完,阮恂把小本本摊开给他看:“我加了一些日常的训练上去,毕竟我的基础本来就不是很好。”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复习计划就已经写好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闲聊。 “对了,”白怿问她,“你吃饭了没有?” 阮恂叹了口气,道:“要等我姐姐从鬼屋出来和她一起去。” 白怿顿时觉得这姐姐貌似有点不靠谱,就听见阮恂问他:“你呢,吃饭了吗?” “我待会回学校吃。”白怿说道。 “那你来这边……” “来……买个东西,”白怿笑了一下,笑意很淡,唇角刚刚翘起一点轻微的弧度就又坠了下去,他补充了一句,声音很轻,“过几天是我妈妈的生日。” “那先提前祝阿姨生日快乐,”阮恂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逐渐落寞,回头去看鬼屋门口,售票员小姐姐起身去拉门,似乎有人出来了,“我姐姐好像出来了。” “那我先走了,”白怿提着袋子站起身,“学校见。” “嗯嗯,”阮恂点头,眼角的余光早已飘到了鬼屋门口,“再见。” 出来的确实是阮含一,她老远就问阮恂:“刚刚那是谁?” “是我们班同学,”阮恂抱着书包朝她小跑过去,“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鬼屋很小吗?” “害,”阮含一脸寂寞的叹,“没什么意思,扮鬼的工作人员假发套掉了都不知道,还是我捡起来还给她的,她叫的差点抱我耳朵震聋了。” 阮恂:“……” 原来你比鬼更可怕嘛QAQ “吃饭去吃饭去,”阮含一把阮恂怀里的两个书包都接过来往肩上一甩,另一只手搂住阮恂的小肩膀,轻而易举的把她转了个圈面朝着餐饮区,“汉堡王怎么样?还是火锅……” 吃完饭已经五点钟了,两个人一路走回了学校。阮含一要去寝室拿校服,阮恂就先自己去了教室。 她刚走到教学楼的台阶上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阮恂悄悄环顾四周,见没有校领导,就转身跑到楼侧的角落里却接电话。 奇怪的是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她客气的道:“喂,请问是谁呀?”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简单明了的道:“我。” 手机听筒里传递的声音普遍都会失真,加上阮恂站的角落旁边正好有一颗参天大树,上头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吵嚷着,她没听清,于是抬高了声音问:“谁?” 对方“啧”了一声,紧接着是一声重响,像是什么东西跌倒了。 “我,”那人冷哼,“白忱。” 阮恂“噢”了一声,一边注意着有没有校领导过来,心不在焉的道:“有事嘛?” 白忱:“没事不能打电话?” “那我先挂啦?”阮恂一听说他没事就准备挂电话,在这里听电话有点危险。 白忱:“……” 他咬牙切齿的说:“和我去吃饭。” 阮恂道:“可我已经吃过了呀。” 白忱瞬间想骂人,却又发现自己根本骂不出口,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那算了。” 阮恂小声问:“你要去吃饭吗?” 白忱丢下一句“不吃”,就挂了电话。 阮恂抱着手机蹲在角落里满脸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响,她站起来揉了揉膝盖,又转身往校门走去。 …… “卧槽五点二十了,忱哥,吃饭去?”谢初同把篮球往胳膊下一夹,对白忱道。 白忱神情冷的能下一场冰雹:“不吃。” 说着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诶——” 他步子迈得很大,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出了篮球场,谢初同只得收回了尔康手,朝郑浩扬了扬下巴,意思是,这是咋了? 郑浩摸了摸下巴,忽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似的道:“我同桌这几天也非常狂躁,她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谢初同打断了他的话:“你同桌谁?” 郑浩说:“沈蓝啊。” 谢初同就按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往下一压,郁闷道:“沈蓝他妈的是个女生!” 白忱走到教学楼下,远远的就看见阮恂手里提了个塑料袋子,快速的往大厅里看了一眼,然后掏出了手机。 她应该是怕老师忽然出现,因此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缩进校服袖子里,只露出一点点指尖,然后整个人都好像缩了起来,要是地上有个兔子洞,估计她都能把自己团一团钻进去。 阮恂快速的在手机上按了一下就把手机整个滑进了袖子里,然后白忱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他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接,走了过去。 阮恂没有发现他就在身后,依旧在契而不舍的打着电话。 “喂。”他叫了一声。 阮恂被他吓了一跳,受惊似的猝然回过头来,脸上惊疑的神情未去,眼睛瞪的圆圆的。 “你,”她慢慢的才转过身来,舒了一口气,“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白忱抱起手臂靠在了墙上,挑眉:“我人就在你面前,还要打电话?” 阮恂把手里的袋子递过来:“给你。” “什么东西?” “蛋糕,”她张开袋子给他看,“不吃饭是不行的,对胃不好。” 透明的塑料盒子里躺着一块诱人的慕斯蛋糕。 幸好不是草莓,白忱盯着那蛋糕,思绪开始变得莫名其妙……不过就算现在袋子里装的是草莓蛋糕,他应该也会吃进肚子里。 生吞也会吞下去。 蛋糕上缀着一块色泽鲜艳的柠檬。 柠檬还没有入口,他忽然就觉得那种柠檬特有的,酸酸甜甜的滋味已经打翻在了他心底,以至于舌头压着下牙齿的地方开始分泌出唾液,仿佛是涩的,又仿佛是甜的。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涩是甜,阮恂已经将袋子塞在了他手里:“我先回教室了,你记得吃饭。” 她说着就要走,白忱低低笑了一声,把蛋糕袋子朝她举了举,道:“谢谢啊。” 阮恂弯起眼睛:“不用谢……” 白忱直起身,随意的拍了拍后背上的尘土,懒洋洋道:“下次不用买蛋糕,陪我去吃饭就行。” 阮恂看了一眼蛋糕袋子,低着头不好意思道:“你上次多给了蛋糕店的小姐姐十块钱,是她让我记得过去再拿一块蛋糕的。” 白忱:“……” 那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 第31章 提线木偶(上) 阮恂怕被学校领导抓住他带手机,白忱却在她身后问:“这么着急, 又没有上课。” 阮恂背着手, 问他:“你作业写完了吗?” 白忱:“……” 他“啧”了一声,道:“我从来不写作业。” 阮恂叹:“怪不得你考试什么都不会……” 白忱:“……你是今天才知道我学习差吗?” 阮恂一本正经的说:“那你还在这里玩, 不上去学习?” “我又不喜欢学习,”白忱头枕着双往身后的墙上一靠, “成绩那么好能干嘛,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 阮恂“嗤”的笑出了声, 眨眨眼道:“你还是先写好作业再想着建设国家吧。” “祖国好得很, 不需要我建设, 我还是别写作业了,”白忱懒散的直起身, 朝她一摆手,“走。” “又去哪呀……”阮恂嘟囔道。 白忱晃了晃手里的蛋糕袋子:“去吃饭。” 阮恂跟在他后面走, 幸好白忱姿态懒散走的比较慢, 她追起来不用太费劲。白忱带着走到了湖边。 附中毗邻青城大学的老校区, 于是水域广阔的湖泊直接延伸了过来, 初夏时节沿岸芦苇青脆,田田荷叶相接, 风里都是湿润的气息。 这个点湖边几乎没有什么人,只剩下初夏的凉风。 白忱非常随意的坐在了石头上,阮恂跟着也要坐,白忱却拦了她一下。 “怎么了?” 他脱下校服扔给阮恂:“给你垫着。” “不用了,”阮恂又把校服递给他, “石头上都是土,弄脏了你怎么穿?” “我教室还有一件,”白忱直接将校服团了团铺在了石头上,冠冕堂皇的道,“老头说了,你不能受凉。” 他说的是他二大爷,上次给阮恂看病的那个老中医。 “好吧,”阮恂坐下,想了想又抬头问他,“那我帮你洗?” 白忱低笑了一声:“以后再说……” 他拿出柠檬蛋糕咬了一口。 太甜了。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吃甜食,甚至于口味有点偏向于清淡,但是不喜欢的东西不代表他吃不下去,因为经常和谢初同吃饭的缘故,饭菜里调料味重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像他长了这么大,也只有过世的母亲记得他喜欢清淡的菜。 这么想着,蛋糕却已经被他吃掉了一半,直到阮恂说:“要是不喜欢就别吃了……” 白忱的眉头很细微的动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只是不喜欢草莓蛋糕,”阮恂感叹似的说,“下次我们不去蛋糕店了。” 白忱一时间惊讶于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自己不喜欢吃蛋糕,这个念头还没转过去,思绪就又落在了她后一句话上。 还有下次? 他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又心虚似的,刻意压下去,勉强的维持着惯有的懒散冷漠。 看着还剩半块的蛋糕,又生起了点捉弄阮恂的心思,他问:“你让我别吃了,那剩下的这半个怎么办?” 阮恂捡了一片破树叶玩,闻言没怎么在意的道:“我也吃不下了,你带回去给谢初同?” 白忱倾身,往她这边靠了靠:“要是你还饿着,你愿意吃我咬过的蛋糕?” 阮恂抬头,看着他道:“不能浪费。” 没有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丝不好意思的表情来,白忱干巴巴的“哦”了一声:“那还是我吃了吧。” 他三两口吃完蛋糕,问:“你刚才说不去蛋糕店,那去哪?” “去……”阮恂想了想,试探着道,“刀削面店?” 白忱:“……” 阮含一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提及阮含一,他就想起几个星期之前在绿镜子街街口遇到阮恂那次,随口问:“你上次被那个红裙子女人欺负的时候,怎么不见阮含一?” “噢……那次啊,”阮恂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树叶,“她那会还没有回来……” 她说的含含糊糊,白忱以为是字面意思,也就没有多问。但是阮恂一点也不想想起林窈,于是主动转移话题:“你说,你家离我家很近?” “嗯……都在一个小区,”白忱道,“不远。” 想了想某天早上他徒步跑过的将近三公里,确实不远,就当晨练了。 “那你知道我们小区是什么时候建的吗?”阮恂将手肘撑在了膝盖上,双手托着小脸,“我觉的房子好像也不算老?” 她一直都怕黑又怕鬼,尤其是那些诡谲阴森的都市传说。下午在商场阮含一几句话就能把她吓到,足见是真的胆小。 “二十年不到,不算新,但也不旧。” 阮恂好奇的看着他:“你真的知道啊!” “因为那一片的地皮当年是我爸中标开发的,”白忱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他在家一直吹,家里的房子是他亲手盖的……” 不用他说阮恂也知道白忱的父亲是青城非常有名的企业家,房地产大佬,之前还被央视采访过,同学之间经常会传,白忱能进附中,是因为他爸给学校捐了一百万。 但那她没有想到,原来阮家别墅那片地方,原来也都是白忱的父亲主导规划开发的。 “现在可以回教室去了吗?”她扔下手里的树叶,问。 “你就这么喜欢教室?” 阮恂嘟囔:“我明天的课还没预习……” “行行行,走吧。” 她回到教室的时候学生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稀稀落落的晚读声音夹杂着闲聊,还有人在激情补作业。 阮恂刚坐下,同桌冉桑榆扔过来一串钥匙道:“阮含一让你帮他把这几本书放她柜子里。” “她还没上来啊?” “上来了,”冉桑榆摊手,“刚又抱着个篮球下去了。” 阮恂接过钥匙去帮阮含一放书,正好她的室友周潇潇在整理柜子,偏头看了看她,轻蔑的“哼”了一声又转过去了。她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冉桑榆问:“那女的是不是有病?” 阮恂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她看你不顺眼,”冉桑榆念念叨叨的说着,“我上学期就问过你,你也不说……” 上学期? 阮恂默默的把这个时间点记在了心里,周潇潇或许真的和原身起过什么矛盾? == 翌日一早,阮恂草草的吃了两口早饭就去了学校,因为她答应冉桑榆和她早操过后一起去学校食堂吃早饭。早操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灾难,她体质偏弱,即使只是八百米的跑操每次也累的够呛,跑完之后气喘吁吁,很长一阵子才能缓过来。 冉桑榆摇头直叹:“你这体力真的太差了,跑个早操累成这样。” 阮恂跟着叹了一下,细声细气道:“那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体力好一点吗,多锻炼?” “周末教你打羽毛球。” 阮恂和冉桑榆闻声回头,阮含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俩的身后,微微低着头,目光涣散,似乎没有睡醒。 阮恂掏出纸巾擦了擦额上的汗:“你又想出门?” “不然待在家里?”阮含一反问,语调平板,但是阮恂明显听出了点不可思议的意思来。 知道她不想和林窈共处一个屋檐下,阮恂只好道:“好吧……” 虽然她也不想被羽毛球打QAQ 三个人一起走去了食堂,大概是阮含一走路自带一种“全附中我最吊”的气场,一路上她们的回头率贼高,到了食堂之后分头去买自己想吃的东西,冉桑榆的目光追着阮含一的背影飘了一阵子,戳戳阮恂的手臂道:“你和他怎么一点也不像啊?” “当然不像啦,我们不——”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冉桑榆忽然拉着她往反方向走。 “怎么了?”阮恂奇怪的问。 “余娉婷在那边,”冉桑榆语速很快的说了一句,好像连“余娉婷”这个名字都不像说似的立刻转移了话题,“你吃不吃麻薯?” “不了……” 早饭时候的食堂尤其喧闹,因为学校会在广播里放早间新闻,目的是为了让学生在学习之余不忘了解家国天下大事,但是其实并没有卵用,因为新闻背景音的干扰,学生说话的声音就要增大,于是食堂就变得越发吵闹。 没过一会阮恂就被吵得快要耳鸣了,她赶紧吃完了自己的葱花饼,想回到相对安静的教室去。 见她想走,冉桑榆把自己的麻薯也装进了袋子里,准备偷渡到教室去吃。阮含一还在慢条斯理的戳着自己的米粉,身边的座位空着,也没人上来坐。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阮恂先走,临走时阮恂随口问了一句:“你数学卷子做完没有啊,今天早上要交的。” “完了,”阮含一嗦了一口粉,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串钥匙扔给她,“我柜子39号,卷子在练习册里,你帮我交一下。” “好。” 回到教室里,阮恂去阮含一的柜子里取了卷子刚要去交给课代表,冉桑榆忽然按住她的手,痛苦道:“凉了,这张卷子我还没做,你先别交,给我抄一下!” 说着从阮恂手里夺过卷子埋头抄去了,写着写着又慢慢抬头:“不对啊,这个数列的题我会做,不应该选C吗?” 阮恂听了拿过阮含一的卷子一看。 半响道:“别抄了,她运气不好,瞎写的选择题答案全都是错的。” 冉桑榆:“……” 她缓缓地放下笔,愕然道:“没一个对?” 阮恂点头。 冉桑榆沉默了半天,憋出一句同情的喟叹:“这也……太惨了。” 然后拿起自己的笔:“我还是自己做吧,好歹能对几道。” 吃完了早饭的学生陆陆续续都上来了,附中给学生的早餐时间算是比较长的,因此吃过早饭之后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自由活动时间。冉桑榆忙着写数学作业,阮恂出去接水,只好顺带上她的杯子。 阮恂刚出去没多久,奋笔疾书的冉桑榆一偏头,忽然发现周潇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阮恂的座位上,她皱眉问:“干嘛?” 周潇潇咳嗽了一声,道:“我找阮恂,寝室里的值日表今天轮到她了,让她中午回去打扫卫生。” 冉桑榆反问:“人家都不住寝室,凭什么给你们打扫卫生?” 周潇潇翻了个白眼,什么都没有说,走了。 “莫名其妙……”冉桑榆嘀咕了一句,继续低头写她的作业去了。 == 中午吃饭的时候阮恂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把箱子钥匙还给阮含一,因为她接完开水回来之后就被白怿叫去找化学老师,踩着第一节 上课的铃声进的教室,而一整个早上,她就好像对那串钥匙……再没有任何的印象了。 “肯定是你放在了那个地方忘了,”冉桑榆随口道,“诶先吃饭,吃完上去了我帮你找找。” 阮恂迟疑着点了点头。 “对了,早上周潇潇来找你说你们寝室今天轮你值日,让你回去打扫卫生,”冉桑榆哼了一声,“我把她撵走了,你都根本不回寝室,打扫哪门子的卫生?” 阮恂诧异道:“不是啊,她们排的值日表是每个人一周,我上周才刚做完的。” “谁知道她又抽什么疯……” 吃完饭冉桑榆本来还想去校门外的街上溜达,但是阮恂急着回去给阮含一还钥匙,她就只好跟着回到了教室,但是那串钥匙安安静静地躺在阮恂的抽屉中央,好像从来都没有变动过。 “不对啊,我早上分明没有看见……” “肯定是你忙忘了,”冉桑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是说化学老师给你布置了练习吗,现在正好有时间,要不就开始做吧?” 阮恂将钥匙拿过去放在了阮含一的桌子上,开始做自己的化学练习。 一直到教室里的同学都午休回来,她才终于把两页练习都做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她刚要乘着这阵子没有上课,叫上白怿一起把答题纸拿过去交给化学老师,教室后排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我的手表怎么不见了!” 几乎整个教室的学生都因为这道声音转过了头去,阮恂也不例外。 “我手表呢?”女生气急败坏的再桌子抽屉里翻来找去,“明明就放在书包里了,这还是我姑姑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 冉桑榆从睡梦中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往后看了一眼,道:“周潇潇又这么了?” “好像是她东西丢了,”阮恂摇了摇头,看向白怿的座位,却发现座位空着,她只好又坐了回去。 一边收拾东西,隐约听见周潇潇向周围的同学询问有没有看见她的东西。 有热心的同学问:“你最后一次看见你的表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周潇潇说:“中午放学啊,我就放在书包里了。” “午饭那会有人进教室里来拿走的?” “楼道里应该是有监控的可以调取的吧……” “中午谁最早来的教室啊?” “好像是阮恂和冉桑榆,我十二点四十上来的时候她们俩已经在了。” 半个教室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在了阮恂和冉桑榆身上。 冉桑榆柳眉一竖:“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上来的时候有没有在走廊或者教室里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冉桑榆“呵”了一声,道:“那会满楼道都是吃饭和回寝室的学生,我又没有火眼金睛,怎么知道哪个怪不怪?” 刚才问话的女生一噎,嘀咕道:“就是问一下,你这么凶干什么?” 阮恂悄悄拉了一下冉桑榆,慢条斯理的道:“我们没有看到。” 而就在这时候,坐在阮恂前面的方筱君忽然开口:“我看到了。” 她同桌赵越下意识问:“你看到啥了?” 方筱君转过来看着阮恂:“我看到你中午去过周潇潇的座位拿了东西放在了柜子里。” 阮恂:“?” 冉桑榆率先开口:“胡说,我同桌中午一直在这写作业!” “反正我就是看到了,”方筱君耸肩,“阮恂中午第一个来的教室,又去过周潇潇的座位,怎么解释?” 周潇潇怒气冲冲的从过道里冲过来,手往阮恂面前一伸:“给我!” 阮恂一头雾水:“给你什么?” “我的手表就是你拿的!”她恶狠狠的道,“还给我!” “我没有!” “你敢打开你的箱子给我看吗!”周潇潇抬手一指教室后面的储物柜,“就当着大家的面打开!” 阮恂秀气的眉皱了皱,不知道这一出又是从哪里闹出来的。 赵越戳了戳方筱君的胳膊,小声问:“你真的看到了?” “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方筱君白了他一眼,昂了昂下巴对阮恂道,“对啊,你把箱子打开给大家看一眼不就行了,又不会冤枉你。” 被所有人注视着,她本能的缩了缩肩膀,话一出口声气已经先弱了三分:“我真的没有动过你的东西……” “你光说有什么用,箱子打开给我看啊!” 阮恂后排的女生道:“你就打开给她看一眼,要是没有不是正好证明你清白。” “没有就是没有,凭什么打开给她看?!”冉桑榆高声质问。 “心虚了吧?”周潇潇冷笑了一声,“不就是打开看个箱子,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冉桑榆还要再争辩,阮恂轻轻按住她的手,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她从抽屉里找出钥匙,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之下打开了自己的箱子,但是那个储物箱里除了几本参考书和一盒中性笔笔芯,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好想一口枯井,要生出几簇荒芜的杂草来。 教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周潇潇和方筱君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周潇潇甚至专门跑过去将阮恂拿出来的辅导书挨个翻了一遍,翻书的声音哗啦作响,教室里其他人面面相觑。 方筱君强作镇定的问阮恂:“这是你的箱子?” 阮恂奇怪的道:“是啊,不然还能是谁的?” 赵越低声对方筱君嘀咕:“你说话能不能负点责任,想清楚再说?现在怎么解释。” “我就是看到她去了周潇潇的座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她的声音有点尖,“而且我看到她蹲在最后一个柜子前!” 阮恂皱眉:“最后一个柜子不是我的。” 有人问:“那是谁的?” 座位最后排有个突兀而冷淡的声音道:“我的。” 大家的目光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说话的是阮含一。 她转到这个班的时间不长,话也不多,因此大家对于她都是非常陌生的,唯一的印象可能就是她刚转学过来时那一头夺人眼球的金毛。 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愣了愣。 “最后一个箱子是我的,”阮含一重复了一遍,“有什么问题?” 大概是她面无表情时看上去实在不好招惹,方筱君刚才凌人的气势顿时矮了三分,但还是嘴硬道:“你的箱子也打开看看?保不齐就在你那呢。” “别瞎说啊,”坐在阮含一前排的小胖子说,“他中午和我们在前院的体育场打篮球,刚才上来没过去五分钟。” “那——” 冉桑榆拽住方筱君打断了她的话:“那什么那,给我同桌道歉!” “不可能!”方筱君却一把甩开她的手:“我就是看见了!谁知道她把东西藏在哪了?肯定就是她偷的!” “你血口喷人!” “哈,”方筱君抱起手臂,“要不在搜一下她抽屉?反正我亲眼看见她去了人家的桌子拿了东西……” “你什么时候看见,”阮恂抬头,看着她问道,“我去了周潇潇的桌子?几点几分?” “我怎么知道!”方筱君大叫道,“我又不是时时刻刻盯着钟表。” 她说完,求助似的看向了周潇潇,周潇潇纠结着手指,犹豫了一下道:“阮恂,既然别人都看见了,那你把桌子抽屉里的东西也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我没有动过你的东西,”阮恂锁上了自己的箱子门,“你自己再好好找一下吧。” 她刚说完,方筱君直接转过身来,将她桌上的书挪开,弯腰就要去翻找她的抽屉,冉桑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道:“你干什么?!” 阮恂扔下刚锁到一半的柜子,跑回去拦方筱君,而周潇潇又想拦住她,推搡之间,不知道谁桌上的一杯水跌落,全部洒在了阮恂的的身上,水还是热的,她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 方筱君这才停下了动作,在冉桑榆愤怒的目光里嘀嘀咕咕的转回去坐着了,周潇潇一缩手,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吧……” “有没有烫到?” 周围的两个女生过来问阮恂,校服的拉链进了水很难拉开,她低头正在拉拉链,周潇潇往后退了退道:“算了,我自己去找。” 说完就要走,阮恂捡起地上不知道是谁的杯子,道:“你向我道歉。” 她的校服本来就有些大,又被淋的湿透,湿答答的挂在身上,发尾和刘海上也沾了水变得一缕一缕的,看上去狼狈至极。 周潇潇脱口而出:“凭什么!” 冉桑榆赶忙跑过来帮阮恂脱校服,不可置信道:“你弄了别人一身的水还要问凭什么?!讲不讲理?” “我又不是故意的,”周潇潇嘀咕道,“谁让她站的那个桌子旁边刚好有一杯水呢……” “你——” “我什么——”周潇潇刚要出声打断她的话,却忽然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力道一重,错愕回头,却见阮含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她一只手压在周潇潇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捏着一罐可乐。 周潇潇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取起食指按住拉环一勾,可乐“砰”的一声开了,二氧化碳漂浮出细微的“滋滋”声。 “既然你这么说,”阮含一冷淡的说着,可乐瓶子倾斜,褐色的饮料哗啦啦的顺着周潇潇的肩膀流淌了下去,“谁让你站在我的饮料瓶旁边呢。” “啊——” 周潇潇尖叫了一声,跟触电了似的从阮含一旁边跳开,而阮含一嗤笑了一声,将剩下的半瓶可乐扔进了垃圾桶。 “你干什么!”周潇潇质问。 阮含一道:“我可不是故意的。” “你!” 她回到自己座位上,从抽屉里扒拉出校服扔给了阮恂。 阮恂抱着校服说了句“谢谢”,而阮含一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近乎吝啬的收回了目光。 就在这个时候,预备铃忽然响了起来,原本都顾着看热闹的学生顿时反应了过来,交作业的交作业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一时间教室里乱糟糟的。 冉桑榆把阮恂的湿校服挂在了桌子边的小挂钩上,看着方筱君的后脑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没多久上课铃就响了,这场课前闹剧也就这么销声匿迹了下去。 最后一节时自由活动课,阮恂的校服干了,她取给阮含一还校服,阮含一眼睛也不抬的道:“放那就行。” 阮恂放下校服,在原地磨蹭了半响,还是道:“姐姐,你刚才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阮含一放下手里的笔,眼睫毛微微抬起一点缝隙:“你什么时候有用过?” 阮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更一章,明天早上九点见。 第32章 提线木偶(下) 虽然心里有点委屈,但是阮恂也不得不承认, 阮含一说的对…… 她确实挺没用, 一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退缩,得过且过的就这样过去。被冤枉或者欺负的时候只想着息事宁人。 她低头掰弄着手指, 半响没有说话。 “中午那是怎么回事?”阮含一终于开了尊口,“你好好想想到底怎么惹着那两女的了, 非得找你麻烦。” “对啊,”刚才下楼去买零食的冉桑榆蹦到阮含一的座位跟前, 将团在校服里偷渡上来的零食袋子往桌上一摊:“方筱君这货本来就事多, 她之前和我吵过, 乱说话还可以理解,但是周潇潇是什么仇什么怨?就跟认定了是你拿了她的东西似的, 死咬着你不放。” 她说着从零食袋子里拿出来一盒巧克力棒,然后将袋子往阮含一面前推了推, 示意她不要客气。 阮含一瞥了一眼袋子里花花绿绿的零食, 然后将将目光转移到了冉桑榆手里的巧克力棒上。 冉桑榆被她强烈不可忽视的目光看得愣了几秒, 然后试探似的将巧克力棒递了过去, 阮含一面去表情的接过去,然后说了声“谢谢”。 冉桑榆眉角抽了抽, 心想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爱吃甜食的大佬,失敬失敬。 “我也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了她,”阮恂吸了吸鼻子,“她和我一个寝室,可能之前有过摩擦, 但是我忘了……” “你这段时间中午不回寝室休息就是因为这个?”冉桑榆比划了两下,最后往她手里塞了一瓶哇哈哈。 “有一点,”阮恂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和寝室里的同学相处的都不是很好……” 她有时候很羡慕那些可以和室友相携去吃饭上课的同学,但是她从来做不到这样。 “你们寝室那几个,”冉桑榆“啧啧”的叹了两声,“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等到高二分班了肯定会换教室,到时候我去找老师把我们换在一个寝室就好了。” 阮含一正在“咔擦咔擦”的啃巧克力棒,听见这句,跟着道:“把我也换在和你一起。” 冉桑榆:“……” 她刚想善意的提醒一下男生不能进女生寝室,却见阮恂兴高采烈的道:“好啊!” 冉桑榆:“……” 然后她就听见阮恂道:“不过高二要分科,姐姐你想读理科还是文科?” 阮含一声调乏味的道:“理科,我爸说学文科没前途。” 阮恂又转过来问冉桑榆:“桑桑,你呢?” “还没有考虑好——等等,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冉桑榆脸上的震惊还没有消退下去,她看着阮恂,“姐?你管他叫姐?!” 看她这个反应,阮恂就知道她肯定和自己第一次见到阮含一一样,认错了…… 她道:“她是我姐姐,女生呀!” 不可置信的盯了阮含一半响,冉桑榆感叹道:“瑞斯拜瑞斯拜,果然女生A起来就没男生什么事了……一哥,不,一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她说着从塑料袋里找出另外一盒巧克力棒双手奉上给阮含一,阮含一没什么意见的接了过去,显然对这个贡品很满意。 “你不生气我把你认成男生?”冉桑榆随口问。 “习惯了。”阮含一拆开了那盒巧克力棒,大方的给阮恂和冉桑榆一人分了一根。 “诶诶,那你以后就都不回寝室了嘛?”冉桑榆咬着巧克力棒问,“要不去我的寝室吧?” “不了,”阮恂摇头,“你室友肯定不会愿意,而且接下来我要准备化学竞赛,中午都要复习,没有时间回寝室睡午觉了。” “真辛苦……” “话说回来,”冉桑榆接着道,“你以后可得小心着点,保不齐哪天周潇潇和方筱君又给你闹一出,虽然我根本就没懂她们今天中午闹的哪出。” “她应该就是想陷害我拿了她的东西。”阮恂叹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周潇潇。 “诶,你怎么这么确定?” “我中午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座位,”阮恂道,“但是方筱君却一直说她看到我去了周潇潇的座位,还说我拿了东西放进柜子里,非得我要打开柜子给她看。” “但是她指认的不是我的柜子,而是我姐姐的,早上我帮她放过东西,方筱君肯定就以为那是我的柜子了……” “我们俩还找过柜子的钥匙,当时应该是被她拿去了。” “我靠!”冉桑榆一拍桌子“嗖”的站了起来,“我说她中午怎么就这么确定的非得说是你拿了,还非说她看见了,感情就是她自导自演?!” “嘘——”阮恂将手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个悄悄的动作,“声音小一点,当心被别人听见。” 冉桑榆假装拽了拽校服,环顾四周见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三个,才又坐了回去,压低了声音咬牙道:“真是可惜了,她俩不应该在附中念,应该去中央戏精学院!” “所以你的意思是,”阮含一挑眉,“她把她的手表偷偷放在我柜子里,以为那是你的柜子,然后打算陷害你?” 阮恂点了点头。 阮含一嗤笑:“弄巧成拙。” 她说着去打开自己的柜子翻找,果然在一个笔记本里找到了一块红色的手表。 冉桑榆抱着手臂感叹:“啧啧啧。” 阮含一关上柜子,将那块手表放进了校服口袋。 阮恂疑惑道:“不还给她吗?” “还给她?”阮含一像是听见了世纪笑话似的抬头看着她,“她都这么费心费心的陷害你了,你还想着还给她?” “那……”阮恂愣了愣,呐呐道,“那怎么办?” 阮含一起身,她本来就长得高,而此时阮恂又坐在凳子上,于是就越发显得她居高临下,姿态睥睨。午后恬淡的日光穿过她额前细碎的刘海在她脸上投射下几道虚幻的影子,于是阮恂不能看清她的神态,却清晰的听见她道:“阿寻,我能帮你出头一次,但是不能每次都帮你,被欺负不是你的错,但是如果你不去自己反抗,我也就没有再帮你的必要了。” 阮恂僵了僵,半天才轻声说:“那要是……反抗没有用呢?” 人的惯性思维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很久之前,当她那个所谓的哥哥对她拳打脚踢,甚至想把她带出去扔掉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告诉父母?父母根本会相信她,反而觉得她小题大做。报警?警察来了也只是和和稀泥,不会管这些别人家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父母还会因为觉得丢人而事后狠狠的教训她一顿。 有一次她甚至录音留了证据,但是没有人愿意听她的录音,那只是一段录音而已,根本毫无用处。 久而久之,她也就知道了,正面反抗和告状都没有用。只能想办法躲着,能躲过一次是一次,尽量不要节外生枝。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她,她无可依靠,只能忍着。 “没有用?”阮含一反问,“怎么可能没有用?” “对啊,”冉桑榆道,“你有时候脾气太软了,诶,你不要怕嘛,打不过大不了找你哥——呃,找你姐给你撑腰,但是不要总想着算了算了,你这样她们会越来越嚣张的。” 阮恂依旧低着头,轻声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阮含一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你得自信一点。” 阮恂慢慢抬起头去看她,道:“我会,会努力的!” “行了,”阮含一摆摆手,“这个事你不要管了,这俩倒霉玩意要是再来欺负你,我的名字倒过写。” 阮恂一紧张,拉着她的袖子道:“不要打架啊——” 阮含一曲起手指弹了一下她脑袋:“想什么呢!” 后半节课阮恂被冉桑榆拉着去楼下操场玩了,阮含一在座位上坐了一会,掏出手机给小胖子打了个电话。 “哪儿呢?”她问。 小胖子声音鬼鬼祟祟的:“操场呢,不说我说,大哥,你这个时候打是想帮我报销一个手机怎么的?” “认识方筱君和周潇潇吗?” 小胖子一阵无语:“这不都是我们班的同学?” “你告诉她们俩下课时在体育馆后面等我,有事找。” 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会儿,她收到小胖子发来的短信:【阮含一!我不是你的传话筒!!】 阮含一打字:【下午请你吃饭。】 小胖子:【好嘞大哥,一定带到。】 阮含一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思考下午吃什么的问题,想了半天无果,最后决定和小胖子去吃门口刀削面。 完美。 == 小胖子给方筱君和周潇潇传话的时候没有说阮含一找她们,而只是含糊的说有人找,让她们下课后去体育馆等人。小胖子知道中午阮含一用可乐泼了人家,要是直说她的名字,周潇潇肯定不愿意过去。 于是方筱君和周潇潇虽然疑惑,但还是去了体育馆。 阮含一早就等在了那里。 周潇潇对她心有余悸,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转身想跑,阮含一淡淡道:“跑,我有的是办法找你。” 方筱君后退了几步,警惕的道:“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可是学校!” 阮含一“哦”了一声,靠在墙壁上淡漠的看着她。 周潇潇连拉同伴都顾不得,转身就要跑—— “别动,有事找你。” 小走廊另外一头转出来一道瘦高的人影,建筑物背阴面的光线昏暗,他的影子被边缘一点太阳光拉的细长,再逐渐融汇进体育馆巨大的阴影里。 “白忱?!”周潇潇失声叫道。 她回头看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阮含一,再看看面前的白忱,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子绝望的情绪。 “白忱?”阮含一挑眉,“你在这干什么?” “说了有事,”白忱懒洋洋的应付了一句,“挺巧啊?” 阮含一不理会他,径自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红色手表,对着周潇潇扬了扬下巴:“你的?” 周潇潇看见手表时脸色顿时变了,她嘴唇颤抖着,却勉强镇定的道:“是我的,中午丢了,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丢了?”阮含一哂笑,“这话你说的出口?” 周潇潇僵硬着脖子道:“就是丢了,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白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他对着阮含一招了招手,“扔过来。” 阮含一看了他一眼,这次却比较配合,抬手将手表扔给了他。 周潇潇紧张的看着一道红色的抛物线被白忱的精准的接住,脱口道:“别摔坏了!” “害怕摔了?”白忱笑了笑,懒散的将手抬高过肩膀,“那就摔了吧。” “不要!”周潇潇尖叫了一声。 白忱捂了捂耳朵,手又慢慢的放了下来,方筱君咬牙道:“你,你们想怎么样?” 阮含一冷冷问:“谁偷了钥匙把这玩意放我柜子里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潇潇梗着脖子道。 “行,”阮含一点头,“这块表是从我柜子里找出来的,既然不不承认是你放的那就是我的了。” 她对着白忱一昂下巴:“摔了吧。” 白忱的手又有要往下落的趋势,周潇潇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把手表夺过来,但是一抬头对上白忱不耐烦的神情,瞬间将手背在了身后。 倒是方筱君还算镇定:“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要赔偿,你——” 她话音没有落,白忱倏地松开了手,小巧的手表落在地上玻璃面顿时四分五裂,不锈钢的后盖“嘣”一声弹开,滚了两圈落在了小道边的水渠里。 “说话,”白忱扯了扯歪斜的校服领子,“我耐心有限。” 周潇潇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表瞬间眼眶红了。 “不是我,”方筱君被白忱看得心底发慌,连忙道,“是她想的办法,手表是她的,钥匙也是她偷的——” “婊子!”˙周潇潇忽然抬头狠狠的瞪着方筱君,“臭傻逼,你再给老娘说一遍?!” 方筱君躲闪着她的目光:“就是你,明明是你想的办法说陷害阮恂偷东西,还说这样她肯定摆不脱嫌疑……” 白忱踩着一地的玻璃渣走到周潇潇面前:“你干的?” 周潇潇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的关于他那些暴戾的传言,缩了缩脖子低声道:“不是我,是余聘婷,是她让我们干的。” “搞半天你就是个打手?”阮含一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余聘婷这个名字,半响也没想起来这是哪根葱,于是问,“余聘婷,哪班的?” “高二六班……” 她随意一瞥,发现白忱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便问:“你认识?” 白忱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周潇潇一眼:“滚。” 周潇潇立刻转身跑开了,方筱君偷偷瞄了几下阮含一,也跟着走了。 小过道上一时间陷入了沉寂,风吹着水渠里积落的枯叶子簌簌的响,那个不锈钢表盖给掀开在了一旁。 阮含一问:“你消息挺灵通啊?” 白忱道:“桑桑告诉我的。” 阮含一又道:“你这么爱管闲事?” 白忱嗤笑:“我要是你,肯定不会让自己妹妹被别人泼水。” “没有谁是天生为了庇佑别人而生,”阮含一淡淡说,“而阮恂,也不用依靠别人而活。” 她说完挑衅似的看了白忱一眼:“懂了吗?” == 回到教室之后,阮含一收到了一条来自白忱的短信:【余聘婷那边的事我搞定。】 她看过之后面无表情的关上了手机。 疑惑的并不是白忱和余聘婷是什么关系,而是她为什么会有白忱的白忱的手机号? 她想了想,又拿出手机,干脆的给拉黑了。 然后开始做数学题。 盯着那道题五分钟后依旧毫无头绪,阮含一没有骨气的想,阿寻当然不用靠她活,但是她高中这三年可就指望阿寻了,没有这个妹妹她要怎么活。 数学鲨我! 于是麻溜的拎着卷子去找阮恂了。 阮恂正在和冉桑榆谈论什么东西,冉桑榆一见她来立刻给大哥让开了位置,阮含一坐在冉小弟的位置上,用眼睛指了指卷子上她不会的那一道题。 阮恂习以为常,拿出笔就开始给她讲:“这个题的考点其实是等差数列,虽然看起来不太像是数列题……” 一遍讲完,阮含一填上了这道题的答案。 阮恂拿出自己的资料书,又找了一道同类型的,道:“再练习一下?” 阮含一看了看那道新题,果断摇头:“我不会。” 阮恂皱起小眉头,鼓励她道:“你自信一点。” 阮含一抱起手臂,姿态嚣张且理直气壮的道:“老子不会!” 阮恂:“……” 姐,自信不是这么用的:) 第33章 少女主义 在一旁玩手机的冉桑榆听到阮含一刚才的回答,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她断断续续的道:“一哥, 你的自信可真的是无人能敌。” 阮含一不为所动,她又看了一眼那道题, 道:“我真的不会。” 阮恂无奈,只好认命的给她再讲了一遍。 过后阮含一拿着卷子回去了, 冉桑榆叽叽咕咕的问:“你姐一直都这么有意思吗?我以为她是那种高冷范的。” “没有啊,”阮恂弯起了眼睛, “她一点也不高冷, 而且很好很好。” 语气里颇有些“我姐世界第一好你们都来羡慕我”的得意。 虽然明知道她是在炫耀, 但是冉桑榆却是真心实意的羡慕了,她趴在桌子上叹气:“我要是也有一个这样的姐姐就好了……比哥哥还要A, 谁要是敢欺负我我就立刻去告状!”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应该没人敢欺负我, 谁要是敢欺负我——” 她说着亮了亮小拳头:“我锤不死他!” 阮恂跟着笑了起来。 下午下课之后阮恂还在和冉桑榆商量吃什么, 阮含一过来一挥手:“走, 今天我请客。” 小胖子喜滋滋的跟在她后面出了校门,然后阮含一带着他们去了刀削面馆。 冉桑榆疑惑:“这家很好吃吗?” 阮恂沉默了一下, 道:“好吃是确实很好吃的……” 但是问题在于,她穿书之前是个南方人,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吃面条,吃一两次还行,但是如果隔三差五的吃, 她依旧不习惯。 小胖子一脸便秘:“老大,我今天中午吃的就是这家……” 阮含一问:“你吃的什么面?” 小胖子下意识道:“砂锅刀削面。” 阮含一毫不在意的道:“那等会你吃鸡蛋面不就行了。” 小胖子:“……” 阮恂照旧要了碗西红柿鸡蛋面,不够这次她只要了一个鸡蛋,老板笑眯眯的进去削面了,小胖子一脸无语的神色还是没有消退下去,阮含一善心大发的道:“再给你买杯奶茶吧,想喝啥?” 小胖子感动落泪:“珍珠奶茶就行,我不挑!” 阮含一又问阮恂和冉桑榆要什么,阮恂想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阮含一干脆道:“你跟我过去奶茶店算了。” 阮恂点头,跟着阮含一走了。 冉桑榆无聊的玩弄着手机,她和小胖子不是很熟,但是小胖子性格开朗爱说话,主动和她聊了几句,气氛还算热络。 他们正一起吐槽着班主任老许,门口的帘子被掀开,走进来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看到小胖子,似乎是认识的熟人,就过来打招呼:“冯宇?你也在这吃饭?” 小胖子笑道:“我经常来,这还是第一次碰上你。” 男生礼貌的对冉桑榆打了声招呼:“你好。” 冉桑榆抬头看了他一眼,冷淡的回了句“你好”。 男生似乎也不在意她态度冷落,好脾气的笑了笑,对小胖子道:“我同学让我给他带个这家的卤蛋,我就先走了,你慢慢吃。” 小胖子朝他挥了挥手。 男生走之后冉桑榆随口问:“这是谁啊?” “陈醒啊,八班学霸,你不认识?” 冉桑榆咕哝道:“听过名字。” 小胖子感慨的道:“他上次月考数学满分啊……我要是能考出这成绩,我妈估计得梦里笑醒。” == 下午吃饭这阵子奶茶店里的人贼多,阮含一点完单之后就只能和阮恂站在柜台旁边等着,因为店里满都是人,连座位都已经没有了。 阮恂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留言墙上被大家贴上去的各种便利贴,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回头,看见拍她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但是她的面颊看上去又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 “外面有人找你。”面熟的女生说道。 阮恂警惕的往后挪了挪:“谁找我?” “就是有人找啊,你出去不就知道了?” “我不信,”阮恂退到了阮含一旁边,“你上次还抢了我的书包。” 就在刚才她想起来这女生看上去眼熟的原因,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她和余聘婷还把自己堵在楼道里,拿走了自己的书包。 沈蓝面色一僵,她确实没想到阮恂竟然还记得她,而就在此时,阮含一提着奶茶袋转过身来:“干什么的?” “就,”沈蓝一见她就有些怵,“婷婷,余聘婷找她有事。” “有什么机密要事还得专门找个传话的?”阮含一冷漠的问,“国家元首都没她这么大排场。” 沈蓝听见“传话的”这个词语神色明显滞了一下,随口连语气都变得尖锐起来:“我怎么知道她有什么事?!” “那你传个鬼的话。”阮含一拽着阮恂转身就往门口走。 沈蓝没想到她这么干脆,气急大喊道:“她就在门口!” 阮含一没有理会。 但是她们俩刚走出奶茶店,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下的余聘婷。 她没什么表情,只是定定的盯着阮恂,似乎要用目光在她事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你叫阮恂是吧?”余聘婷问。 阮恂站定脚步:“你有什么事吗?” 余聘婷挺了挺腰背,眼底还积着不忿和屈辱的涟漪,她下意识的看向了别处,语气硬邦邦的道:“白忱让我来给你道歉。” 阮恂疑惑的皱了皱眉。 “不管怎么样,对不起,”余聘婷语气里透着几分嘲讽,“我承认我是看不惯你,我也确实喜欢白忱,但是陷害你偷东西是你们班那两个女生想出来的办法,和我无关,我只是叫她们稍微教训一下你而已……” 阮恂一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难怪方筱君和周潇潇中午非得一口咬定是她偷了东西。 余聘婷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道歉我也道了,这件事就此揭过。” 她话音没落,阮含一冷笑了一声。 阮恂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她,却见她一脸冷漠,嘴唇翕动几乎无声的说道:“你要是敢说好我没你这个妹妹。” 阮恂:“……” 余聘婷见她不出声,冷淡的道:“就这样,我先走了。” “等等!” 已经转身的余聘婷回过头来,不耐烦的道:“还有什么事?” 阮恂道:“抱歉,我不接受的你的道歉。” 余聘婷仿佛没有听清楚她的话,慢慢道:“你说什么?” “我说,”阮恂一字一字无比清晰的重复:“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余聘婷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正要说话,阮恂接着道:“我不认识你,也从来没有哪里惹到你,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莫名其妙,非要一次两次的找我的麻烦?” “而且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是白忱叫你来道歉你才来的,这么不情愿又何必来呢?” 她声音软,说话语气又慢,即使是质问的话语听起来也软绵绵的。 “没惹到我?”余聘婷冷笑着上前一步,“你还真是不要脸,我告诉你——” 话没说完,她就被阮含一拨在了一边提着她的领子道:“要不就打一架,骂什么人,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余聘婷是真的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她就直接动手了,又是惊怒又是惧怕的道:“你,你干什么!” 阮含一面无表情:“收拾你。” 余聘婷:“……” 这时候,阮恂拽了拽阮含一,低声道:“不要理她,我们走。” 阮含一松开余聘婷的衣领,带着阮恂转身走了。 周围的路过的学生指指点点,余聘婷气急败坏的扯着自己的领子,大喊道:“阮恂!你别以为他会对你上心,林初月下学期可就回来了,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阮恂听见了她的话,却头也没有回,径自拉着阮含一离开了。 == 因为余聘婷这一出,阮恂一行人吃完晚饭教室的时候时间就有点晚,教室里已经有稀稀落落的晚读声,白怿刚从化学老师的办公室回来,顺带着给她捎回来了张敬泽整理的竞赛题。 最近这段时间阮恂又把化学系统的重新学习了一遍,虽然还没有到打通任督二脉的地步,但是比起之前已经是大有进步,张敬泽还夸赞过她,并暗戳戳的把练习题都换成了竞赛题。 白怿已经把她把练习都按知识点归好了类,道:“要做快一点,我们马上也要期末考试了,不能耽误期末考试复习。” “嗯!” 晚读上阮恂极其迅速的做好了老师布置的作业,然后就开始做白怿带回来的练习题。 不得不说竞赛题是真的很难,晚读剩下的半个小时她只做了个三道选择题,而且还卡在了第四道上。 下课铃声响了之后她依旧在和第四道题相对无言,最后实在没有头绪,她决定先放放这道题。 掏出手机偷偷玩了一会,忽然想起之前论坛里有个大佬曾经教过她数学题,要不……去问问大佬? 脑子里这样想着,她已经点进了论坛,将这道题拍照发给了大佬,并礼貌求教:【你好,能教我做这道题吗?】 五分钟过去,大佬回:【不能。】 阮恂:“……” 而此时,挎着腿坐斜靠在桌子上的白忱正眯眼盯着手机上的化学题,盯了半响之后他心道,这什么玩意,是人出的题吗?做不出来。 然后他高冷的回复了“不能”二字。 但是对面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崽子好像没点脑子,又问:【我能加的你扣扣吗?我的扣扣号是xxxxxxx】 白忱正要再回复个“不能”,转眼一瞧总觉得这个扣扣号有点熟悉。 他皱了皱眉,退出论坛点进了某企鹅软件,结果瞥见备注名为“阮小同学”的置顶聊天消息下意识就点了进去,然后…… “我操!” 后排的谢初同惊的伸长了脖颈:“怎么了?老陈来了?!” 白忱盯了手机屏幕,心想这他妈是什么魔鬼巧合,又退回去到论坛的私聊界面,半响问谢初同:“哪里能搞到新的扣扣号?” 谢初同随口道:“淘宝就能买到,怎么了?” 白忱将刚才那道化学题从手机上抄下来,然后戳着前面的眼镜同学道:“化学笔记借我看看。” 经过上次的借数学笔记,眼镜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位大佬时不时的抽风,熟练的从一堆辅导书里抽出了化学笔记递给白忱,白忱一边“哗啦啦”的翻着笔记准备现学现卖,一边随口对谢初同道:“老谢,帮我在淘宝上买个扣扣号,要有等级的,不能看着太新。” 谢初同思忖了一下,摸着下巴道:“忱哥,你是觉得你两个皇冠加红绿紫钻的扣扣号不够尊贵吗?” 白忱:“……尊贵你妈,滚。” 作者有话要说:白忱:自己装的逼,跪着也要装完。 明天国庆,祖国生日快乐,大家放假快乐,要看阅兵转播,所以早上九点的更新咕了【。】 晚上九点之前更新。 第34章 名言 总之在当天晚上快下的晚自习的时候,阮恂收到了一个新朋友的添加邀请, 新朋友网名十分炫酷的叫做“第三条弦、演奏谁の忧伤”, 备注里什么都没有,阮恂以为是个搞传销的, 就没有理。 晚上回家的时候又收到了一条论坛私信:【加你了,通过一下。】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非主流朋友竟然是论坛的大佬! 连忙点了通过, 并立刻真诚的道歉:【对不起!没有备注我以为是搞传销的……】 第三条弦、演奏谁の忧伤:【……】 第三条弦、演奏谁の忧伤:【搞传销的不会用扣扣号骗人,都是直接打电话的。】 阿寻:【……是吗?】 第三条弦、演奏谁の忧伤:【是的。】 传销到底会不会用扣扣骗人的话题并没有纠结太久, 大佬直接给阮恂甩了一张图片过来, 阮恂放大了一看, 竟然是她晚读那道不会做的化学题的解题过程! 其实晚自习之前她还去问了白怿,但是白怿表示这道题他也不会做, 他们俩本来决定明天一早去问问化学老师,没想到大佬竟然帮她做出来了! 虽然每次嘴上都说着不帮她, 但是最后却都做出了答案, 看来这个大佬是个口是心非的好人。 阮恂激动的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然后转头就研究题目去了。 白忱看着屏幕上的夸赞之词, 忍不住嘴角翘了翘,心想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 不枉他花费了整整一个小时做出来的答案,还顺便把高一化学又重新给学了一遍。 不过就在他准备和阮恂再聊个五毛钱天的时候,对面却没有了下文,他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了一个小时也不见第二条消息过来, 白忱的脸色逐渐阴沉。 卧室外佣人敲门问他要不要吃夜宵,他不耐烦的道:“不吃。” 佣人为难的道:“可是先生喊您下去……” “滚!” 走廊里瞬间静寂了下来,接着一楼传来白道川的怒吼声,他的话语听不真切,白忱烦躁的将手机扔了出去,转手将卧室门反锁,仰面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他其实并不想回来。 如果白道川不在,这个家就只有他和白怿以及一群佣人,冷冷清清。如果白道川在,那么铁定是要发脾气的,这几年光是他们吵架光摔碎的碗碟餐具估计一火车皮都拉不过来。 这不是他想要的家。 从前,大概是已经是很久以前,他的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家里并不是这个样子。但那时候家是一个完整的家,现在么……白忱冷笑了一声,翻身起来靠在了书桌前。 书包被他扔在了地上,没有拉严实的拉链里露出了眼镜的化学笔记本一角,白忱弯腰将本子扯了出来。晚上阮恂问他的那道题涉及到一个很偏的知识点,但是眼镜学习忒认真,凡是自己刷题遇到过的知识点和方程式全都记在了笔记上,还分了类,正好就有阮恂问到的那道题的。 白忱又翻了翻笔记,觉得阮恂既然问他化学题,那应该是化学学的不怎么样,他想了想,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决定把眼镜的化学笔记给她抄一份。 他推开椅子正要抄笔记,门外忽然又传来三声敲门声。 “干嘛?” “去楼下吃个宵夜。” 是白怿的声音。 白忱愈发不耐烦的道:“老子说了不去!” 顿了一下,白怿开口,声音依旧是冷清而平稳的:“今天是爸的生日。” 到处找笔的白忱愣了愣。 他打开了卧室门,发现白怿就站在门口,对他冷淡的道:“下去。” 白忱的火气顿时窜了上来,他靠在门框上,讥诮的道:“小兔崽子,你命令谁呢?” 他即使站的歪斜,看上去也比白怿高了小半个头,整个人都气势凌厉,白怿似乎很不适应的往后退了退。 他丢下一句“随你”转身下楼去了。 身后是白忱把卧室门关的震天响。 白怿回到了厨房,陈姨见他是一个人下来的,脸上不免露出无奈的神情,道:“他不肯下来?” “请不动。”白怿淡淡说了一句,推开椅子坐在了桌旁。 “行了行了,”白道川摆摆手,“吃个饭而已,不用管他。” 他拿起筷子顿了半响,忽然又斩钉截铁的道:“我没他白忱这个儿子!” 白怿被他突如其来一句惊的几乎一个机灵,但是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因为白道川只要在家,这句话就是必然要说的。 他盯着桌上鲜艳的菜肴半响,蓦然的,什么都咽不下去了。 有时候他会想,要是没有那场意外,要是妈妈没有过世,那该有多好? 可惜啊,这世上没有如果。 == 转眼到了周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阮老爷子养病在家,林窈这几天一直都在公司里忙碌,回来的很晚,加上阮啸之在家,家里的气氛比以前热闹了些,但是阮恂没有时间放松,因为期末考试将近,她不仅要复习期末考试,还要准备化学竞赛,阮含一每次去找她,她都趴在桌前做题,就好像跌进题海里出不来了一样。 星期六的中午,阮含一非常不想写作业,转眼一看手机发现冉桑榆给她发的消息问她打不打游戏,她一看那个游戏刚好自己玩过就答应了,上线之后才知道原来之前都是白忱和冉桑榆谢初同组队,但是白忱最近不知道抽什么风,忙的不行,连游戏都不上线了,冉桑榆之好试探着来找她。 谁成想上线五分钟,阮含一发现谢初同此人技术菜的抠脚,而冉桑榆这个标准的妹子只会玩奶,他一点几个人打竞技场的记录,发现胜出率竟然有百分之七十?! 沉默半响,阮含一心道,白忱真的太难了。 此时的白忱,正在勤勤恳恳的抄化学笔记。 她光速下线逃离,实在无聊,之好去找阮恂玩。 敲开阮恂的卧室门,果然不出她所料,阮恂又又又在做题。阮含一抱起手臂“啧”了一声:“你不累吗?一直做题。” 阮恂头也不抬的道:“如果练习不够的话期末考试和竞赛就都凉了呀。” 觉得学习索然无味的阮含一看了看窗外,忽然道:“你后妈回来了!” 阮恂一惊,也跟着抬头看向了窗外:“哪里,你看到她的车了?” “没有,”阮含一煞有介事的道,“但是她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了,今天可是周六,你猜她会不会回来一趟?” 阮恂噤若寒蝉,半响道:“应该不会吧……” “我觉得有可能。” 阮恂皱眉:“可是今天才周六,又不能提前去学校……” “去什么学校,你脑子就只知道学校,去别的地方不行吗?” “哦……” 阮含一略一思忖,道:“之前不是说教你打羽毛球吗,走,现在就去。” 阮恂:“……” 她一把抱起桌子上的化学辅导书:“不了不了我要学习。” 阮含一轻而易举的夺过书本:“学什么学傻了都。” 阮恂又抓起一支笔:“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阮含一:“学习不爱你,我爱你,跟我走。” 阮恂:“……” 最后她不得不屈服于大佬姐姐淫威之下,垂头丧气的跟着出门了。 阮啸之一听她们要去打羽毛球,相当高兴的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让司机送她们去了朋友的私人体育馆,在路上的时候阮恂一直都低着头不说话,阮含一想了想道:“我们叫上冉桑榆。” 阮恂想起上次她和冉桑榆打羽毛球时被完虐的凄惨经历,越发的情绪低迷了。 事实证明菜鸡就是菜鸡,阮恂和阮含一和冉桑榆分别对打,都是她被完虐,一个小时过去累的气喘吁吁,也就堪堪学会个发球。 她蹲在地上抱着脑袋道:“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的!” 阮含一又给她拽起来:“好汉不能说自己不行。” 阮恂摇头:“我不是会好汉,我就是个渣渣。” 阮含一呵呵冷笑:“你再这么菜下去就不配做我妹妹。” 阮恂:QAQ 冉桑榆在一旁笑的直打颤,断断续续的道:“一哥,要不叫谢初同和忱哥一起来?” 阮恂一听连忙阻止:“不行不行!” 冉桑榆非常手快的两个电话已经打了出去。 谢初同欣然往之,而白忱,断然拒绝之。 冉桑榆奇怪的嘀咕:“忱哥这几天怎么回事……” 此时的白忱,依旧在在认真的抄化学笔记。 没过多久谢初同来了,于是二虐一变成了三虐一,不过好在中途的时候阮含一去喝水,暂时退出了战场,而谢初同要比他温和的多,于是阮恂得以喘了口气。 阮含一喝完水,在休息室的窗户边站了一会,然后就听到储物柜里有个手机在震动,她以为是她的就打开柜子去拿,结果发现是阮恂的——她和阮恂的东西放在一起。 她拿起手机走向训练室,中途震动停了,可没过几秒却又响了起来,阮含一干脆接起来道:“阮恂暂时不在,麻烦稍等一下。” 电话那头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愣了一下,隔了几秒才道:“请问你是?” “我是她姐。”阮含一说着大步走进了训练室,“阿寻,电话。” 阮恂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有些雀跃的跑过来接这通救命电话。 “喂……白怿啊,我还没有做完,还有最后两道……好,我晚上回去就给你发,嗯嗯,再见。” 挂了电话,她抬头希冀的看向阮含一,眨眨眼道:“姐姐,同学让我回去给他发卷子的答案。” 阮含一瞥了她一眼:“不行,你告诉他作业要自己做,要别人的答案作弊算什么学生?” 俨然已经忘了自己不会做的题都是阮恂做的。 阮恂:“……” 于是只好接受新一轮的被虐。 一直到临近傍晚时候,几个人才离开了体育馆。 阮家的司机本来要接阮恂和阮含一回去,但是阮恂又想和冉桑榆一起去吃饭,司机只好先把他们几个送到了附近的综合体。 “叫忱哥出来一起吃吧……”谢初同尽职尽责的展现了做死党的本分。、 “只要你能叫的出来。”冉桑榆翻了个白眼。 谢初同果然无功而返。 阮恂疑惑道:“他在忙什么呢?” “谁知道……” 此时的白忱,还在抄化学笔记,并在心里把眼镜同学脉怨了第一百三十二遍——没事把笔记抄这么详细干什么?干什么! 饭后天已经黑透了,几个人互相道别各回各家,阮含一却让阮恂先回去,她要去再转一会。 阮恂担忧的道:“可是天都黑了,还是先回去吧……” 谢初同跟着随口道:“对啊,一个人不安全。” 阮含一乜了他一眼,道:“鲁迅曾经说过。” 谢初同:“???” 阮含一接着道:“猛兽从来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谢初同:“……” 他无语道:“鲁迅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大哥!” 沉默一瞬,阮恂轻轻戳了他一下,默默道:“这句话真的是鲁迅说的……” 谢初同:“……”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迟到了>人<发红包赔罪,当庆祝国庆【。】 记得打卡。 对了,明天那章有点长,就早晚更新二合一,大概率会晚上更,我会尽量准时九点或者更早的! 第35章 估算错误的心 冉桑榆在一旁哈哈大笑:“你这个语文学的,真的绝了!” 谢初同讪讪的摸了摸脑袋:“鲁迅那么多名言, 这谁记得住啊……” “阿寻就记得, ”冉桑榆无情嘲笑,“一哥也记得。” 谢初同表示甘拜下风, 他就是个渣渣。 最后阮恂依旧没能说服阮含一,她只好自己回家了。 但是当她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 还不如跟着阮含一在外面多玩一会……因为林窈在家。 她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走进了玄关,可是老爷子和阮啸之, 还有林窈全部都在大会客厅里, 她不得不过去。 “爷爷晚上好, 爸爸阿姨晚上好。” 林窈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先开口的是阮啸之:“阿寻, 下午和姐姐玩的怎么样?羽毛球学会了吗?” “学会了一半……”阮恂道。 确实是一半,她学会了发球和勉强的接球, 虽然连续接球绝对不会大于三个。 “那还不错, ”阮啸之笑道, “你从小身体就弱, 跟着含一多运动运动,增强一□□质也可以。” 阮恂点了点头。 “那, 我先上去写作业了。” 阮老爷子摆了摆手,末了却又问:“阿寻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阮恂顿了一下,又道,“姐姐说她过会回来。” “那你怎么不等等她?”林窈忽然开口, “自己一个人先跑回来了?” “姐姐说不想让我等……” “行了行了,”阮啸之打断了正要开口的林窈,“让老陈待会再去接一趟不就是了?阿寻,上去吧。” 阮恂“嗯”了一声转身上楼,林窈再没有刁难她,而是转头和老爷子说着什么,阮恂迈上二楼的台阶时,听见她声音断续的道:“……周远那边报表已经……过来了,我明天给您送……” 而老爷子淡淡道:“你把好关就是了,那可是你本家的弟弟。” 阮恂回到卧室,先换掉了下午因为打羽毛球而被汗湿透的衣服,收拾洗漱完之后就按照白怿说的把那几张卷子的答案拍了照发给他,同时把自己有疑问的题目都标注出来,想着正好可以和他讨论一下,但是他图片发过去十几分钟也不见白怿回复,阮恂一看他的状态是4g在线,就猜测他可能是在外面没时间看手机,于是转去做别的题了。 八点半的时候她做完了老师布置的期末作业,白怿还是没有回复她消息,而她跑到卧室外看了一眼走廊对面,阮含一的卧室门紧闭着,显然是还没有回来。 阮恂给阮含一发了个短信提醒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揉了揉眼睛,又给欧明希打了个电话。 她打了第二次欧明希才接,阮恂以为欧明希在忙,却不想她正在吃晚饭,因为下午开会手机忘了调出静音模式。 和欧明希闲话了几句,阮恂不好耽误她吃饭就主动挂掉了电话,欧明希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 和她共进晚餐正是同事宋豫廷,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是他们这边有个案子没有结,只好加班,而等到处理完今天的工作就已经是晚上了,现在才堪堪吃上晚饭。 欧明希似乎很疲惫,晚饭期间话非常少,宋豫庭有意和她聊几句,但是不论什么话题她都兴致缺缺,倒是中途接了个电话后笑了几声。 晚餐后宋豫庭本来想邀请她去江边散一会步,但是欧明希拒绝了,先行自己开车回家。 餐厅的停车位边,宋豫庭靠着车门点燃了一根烟。 因为欧明希不喜欢抽烟,所以在她面前他从来不会与烟草有任何相关。欧明希和他是读硕士时的同学,他在那时候就对欧明希有意,但是欧明希后来嫁去了青城,他也结了婚。 但是婚后不久因为一些原因就和妻子离婚了,此后他一直一个人生活着,直到年前,欧明希忽然应聘到了他所在的律所,他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大喜过望,心底某些念头死灰复燃,于是有些蠢蠢欲动。 但是已经大半年过去了却丝毫没有进展,欧明希的心思似乎全部落在了工作上,根本对他没有意思。 宋豫庭吐出一口烟圈,已经燃了半截的香烟烟灰抖落,火星子一闪之后迅速寂灭,他偏头,蓦然看到自己打开的车窗里,副驾驶的位置上端端正正的放着一个牛皮纸包。 宋豫庭确定那不是自己的东西,他停车的时候也并没有见到这个纸包。 他掐灭了烟头,坐上车,皱着眉拆开那个纸包—— 里面竟然是四捆花花绿绿的美元! 宋豫庭的眉头狠狠的皱了一下,然后立刻将纸包丢回了座位上,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五分钟过去,手机显示短视频时长已达上限,自动停止了录像功能。 停车场里依旧安静无虞,仿佛谁都不曾来过。 他余光里瞥了一眼,大略估计那包钱不会低于二十万,心里沉沉的坠了一下,然后立刻开车行驶出停车场。 手机屏幕上导航的定位是区公安局,他将油门踩到了底,在超速的边缘试探着,可是到了立交桥的中央段时,却莫名的开始堵车。 宋豫庭烦躁的打着喇叭,却半响也不见前面的车移动一厘米,他正要拨110报警的时候,手机却先他一步响了起来。 有人打电话进来。 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了起来:“你好,宋——” 电话那头道:“宋律师。” 是个女人声音。 宋豫庭的眉头皱的又深了几分:“请问你是?” “我们之前见过,不是吗?”女人声调悠缓的道,“对我今晚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这钱是你放的?!”宋豫庭冷冷道,“你监视我?” “宋律这是要去公安局?”女人似乎站在风口,呼啸的风声直往她的手机音筒里灌,沉沉的低啸着,吼的宋豫庭耳朵疼。 “要我说,这实在是没有必要,”女人淡淡说着,“一百五十万不多不少,给宋律换辆车刚刚好。” “你想干什么?” “你会知道的。” “你到底——”宋豫庭说话的声音遽然一顿,半响惊愕道,“林总?!” == 九点钟。 阮含一依旧没有回来,而且阮恂发过去的信息没有回。 阮恂开始着急,连忙打了微信扣扣挨个轰炸,并接连几个电话打过去,但是都无一例外,无法接通。 她“哒哒哒”的跑出卧室下楼,这个时候阮老爷子几人已经都不在客厅了,一楼老爷子的卧室兼办公室亮着,她敲了几声门,不等老爷子答应就直接推门进去,急切的问道:“爷爷,陈叔叔去接姐姐了吗?” 老爷子回过头来:“八点就走了。” “可是姐姐的电话打不通,短信和消息也不回。” 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文件:“我给老陈打电话问问。” 结果老陈说,阮含一让他在路口等着,但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等到。 这时候阮啸之也进来了,他皱眉问:“怎么了?” 老爷子叹气:“含一这孩子忽然练习不上了——” 话音没有落,阮恂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固话,她迟疑着接起,却听见电话那头道:“你好,请问是阮含一同学的家长吗?帝都市长安区公安分局,她因为一起抢劫案件现在在我们局里,麻烦家长过来给领一下?” 阮恂:“……” 她急声道:“她没事吧?!” 警察说:“她没事,那抢劫犯被她打的不轻。” 阮恂:“……” 阮啸之问:“谁啊?” 阮恂木木的把电话递给他:“公安局,找家长。” 阮啸之:“……” 作者有话要说:我改了一下还是把两章分开了,还有我说晋江后台卡的登不上所以更新迟了你们信吗……我去发昨天的红包了,待会改好了更另一章……………… 第36章 温暖如你 一直到开车出门,阮啸之也没有明白过来, 他这趟是去干嘛的。 他成家几十年, 养女长到十六岁也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再加上这这孩子乖巧又内向, 别说闹出什么事来,你就是让她多说两句话都腼腆的不行, 被公安局打电话去领孩子……这可真是破天慌的头一回。 阮恂也跟着去了,她一路上都在担心阮含一到底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虽然警察叔叔说没事, 但是万一只是看起来没事, 但是受了内伤呢?抢劫是什么,抢劫是以暴力手段强行抢走他人财物的行为, 阮含一就是再厉害,能打的过一个罪犯吗! 于是等到了公安局, 她是一路跑进值班室的。 见到阮含一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抱住了她。阮含一被她抱的略有懵逼, 半响才道:“没事……没啥事。” 阮恂这才松开了她, 眼角的余光瞥到墙角的长椅上的还坐着个小伙子, 一个医生样的人正在给他上药,那人鼻青脸肿, 头发衣服上都是灰,看上去惨兮兮的。 “这个也是受害人吗?”阮恂小声问。 阮含一“哦”了一声,道:“他啊,他是那个要抢劫的。” 阮恂:“……” 这时候,她发现那人手上戴着手铐, 也终于明白自己路上的担心完全是想多了…… “行了,没什么事的话家长来签个字?”警察叔叔挥了挥手。 阮啸之如梦初醒似的接过笔去签字,这个时候隔壁屋子里一个年轻警察走了进来:“小孙,我这边也做好记录了。” 然后转身道:“去给你家长打电话来领你回去吧。” 阮恂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而且还是自己认识的,白怿。 她惊愕的问:“白怿,你怎么也在这?” “呃,”白怿沉默了一下却还是开了口,他嘴角有些淤青,“遇到抢劫的其实是我,你哥——你姐姐是因为帮我才一起被带过来的。” 阮恂眼镜瞪大:“姐姐好厉害!” 阮含一大度的摆摆手:“害,基操,基操。” 一旁的年轻警察“嗤”的笑出了声:“可别在小妹妹面前装逼了,还基本操作,多危险啊?他可是持刀,万一要是伤到你怎么办?” 阮含一本来想反驳,但是一想起刚才自己已经被这两位人民警察上了半个多小时思想教育课就心有余悸,于是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低下了高傲的头颅,道:“是,记住了。” 白怿揉了揉自己泛红的下巴,对阮含一道:“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你说谢谢……” 阮含一道:“不用。” 白怿无奈的笑:“我们其实是同班同学,就是没有说过话,我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 阮含一这才抬起眼皮:“你叫白怿?” 白怿点头。 阮含一“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你就是那个下午要阮恂给你发卷子答案同学?” 阮恂:“……” 白怿:“……是,但是——” “以后少抄作业,”阮含一见阮啸之签完了字,就站起来拍了拍白怿的肩膀,语气感叹,“要当个好学生。” 白怿:“……” 此时的阮恂很想告诉自家姐姐,人家是全班第一,年纪前三,妥妥的好学生。 阮啸之会回头来,皱着眉问阮含一:“含一,没事吧?要不先去医院。” “能有什么事。”阮含一应付了一句,转身就往楼下走。 那个年纪大一点的警察收起档案袋,随口问阮啸之:“这闺女长这么大,没少操心吧?” 本来是个极其平常的问题,但是阮啸之却愣了愣。 他笑了一声,道:“还好。” 这时候,值班室的门又被从外面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却满面倦容的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个助理样的年轻人,闻声抬头的白怿顿了一下,才道:“爸……” 白道川显然是认识阮啸之的,先是和警察打过招呼之后又回头道:“阮先生,您也过来了?” 阮啸之似乎和他不熟,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就带着阮恂下楼了。 阮含一就站在灯火通明的公安局院子正中央。 “姐姐……”阮恂叫了一声。 阮含一低头道:“回去?” 坐上了车,在车子发动之际,阮啸之忽然道:“含一,以后不要这样了,很危险。” 阮含一没有搭理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子里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车速逐渐变快,车窗外的夜景一闪而逝,阮恂看着窗外,忽然之间一辆熟悉的机车从她视界里闪了过去,她讶然脱口而出:“白忱?!” 阮含一闻声跟着往外看了一眼:“哪儿呢?” “已经过去了……”阮恂叹了口气,“他是来接白怿的吗?” 阮含一无所谓的道:“谁知道?” 回到家的时候老爷子还在客厅里等,但是阮含一态度冷淡,询问了几句也就各自回各自卧室里去了。 大概是今晚这一系列事情过于戏剧化,回到卧室之后的阮恂反而清醒的不行。无奈,她只好拿出没有写完的作业继续做,写着写着忽然想起出门之前还有几道发给白怿的化学练习没有做出来,她想了想,把题目拍照发给了论坛里的大佬。 没过几分钟大佬就回复了:“在外面,回去了给你做。” 阮恂盯着这个回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大佬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她犹豫了一下,发过去一个花花的表情包。 没过两秒,大佬也给她回了一个! 阮恂惊了。 难道论坛私信和扣扣打开的是两种不同模式的大佬? 她又发了个表情包过去,这次大佬再没有回。 而第二天早上阮恂起来的时候,扣扣聊天框里静静地躺着三张图片,是写的整整齐齐的化学题答案。 阮恂伸了个懒腰,一边看着解题过程一边去洗漱,凹肚窗外楼下小花园已然碧荫葳蕤,她一抬头看到桌上的台历,已经五月末了。 == 六月很快来临。 阮恂越发忙碌了起来,期末考试和竞赛同时将近,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一个周日的下午,照旧是按照阮含一的习惯早早的去了学校,不过今天林窈在家,她们俩确确实实是躲着林窈去的。 结果下午晚读一下赵越就从班主任那里带来了一个噩耗和一个喜讯,喜讯是这周他们就要开始放高考假,噩耗是期末考试的考程已经排好了。 学生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还是边哭边笑。 阮恂和白怿刚刚从张敬泽的办公室出来,临近竞赛,老张出的练习题越来越变态,有时候阮恂求助论坛大佬,大佬也得做半天才能有答案,不过这也比她强多了,大佬好歹是会做的,那些题她是真的做不出来。 白怿一边走一边叹:“高考放五天假,光老张布置的题就这么多,更别说其他老师了。” “是啊,”阮恂跟着叹,“还不如不放假呢……” “对了,”白怿忽然问,“你有没有劝阮含一啊?” 自从上次的抢劫事件之后,白怿就一直想要请阮含一吃饭,但可能是他道行太浅,总是请不动这尊大佛,于是他找了阮恂帮忙。 “有啊,但是她就是不去,”阮恂耸肩,“我也没有办法……” 白怿又叹了一声,显得颇为忧愁。 星期一的下午,活动课阮恂被阮含一强行薅着去打羽毛球,又被冉桑榆和阮含一轮番虐了一节之后,阮恂觉得自己很是生无可恋。 回到教室她咕噜噜喝下去半杯水,刚放下杯子,前排的同学就叫她:“阮恂,有人找!” 阮恂出去教室,发现最近一直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白忱。 “咦,”她疑惑道,“你找我吗?” “啊,’白忱照旧没骨头似的靠在窗台上,把手里的笔记本往阮恂手里一扔,“给你的。” 阮恂本以为他是送了自己一个笔记本,结果发现这本子都被写满了,不禁疑惑:“这是什么?” 白忱暗自摸了摸还有些发痛的右手,若无其事的道:“化学笔记。” 阮恂翻开笔记认认真真的看了几页,忽然抬头惊喜道:“你要改邪归正了嘛!” 白忱:“……啥玩意?” 阮恂:“……”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要开始学习了吗?” “不是,这是给——” 结果他话没说完,阮恂就丢下一句“等一下”然后跑进了教室,没过一会又跑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摞本子。 她把那一摞笔记本一股脑塞在他手里:“快点,现在开始学习还赶得上你们高考!” 白忱:“……” 我好难:) 第37章 白昼如焚 白忱相当无语,他把笔记本塞回阮恂手里, 道:“不需要, 你好好考试吧。” 他说着直接转身走了,留下阮恂一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阮恂叹了口气, 抱着笔记本回到教室,把她自己的的笔记挨个又整理好放了回去, 最后看到白忱给她的那个本子。 随意的大略翻了一下,a5的本子大概有一百页, 写的满满当当密密麻麻。她好奇的仔细看了写的内容, 发现是高一高二两个学年的化学知识点, 方程式和概念部分还仔细的做了分类,内容齐全的让人害怕。 冉桑榆从外面进来, 瞥了瞥她摊在桌子上的本子,好奇道:“这不是你的字啊?” “是白忱给我的, ”阮恂嘀咕, “不是我的。” 冉桑榆震惊道:“他写的?!” “我不知道……” 冉桑榆又仔细的看了看, 随即抓了抓头发, 道:“说实话,我竟然好像没有见过忱哥写字, 不知道他写的字是什么样。” 阮恂:“……难道他一个作业也不写吗?” 冉桑榆唏嘘:“考试都敢交白卷的人,你指望他给你写作业?” 阮恂:“……” 她一时间无法反驳。 转眼到了周三,早上上了两节课学校就通知开始大扫除,学生们急匆匆的收拾了东西就奔出校外,这次正好轮到阮含一做值日, 阮恂就先去高二的教学楼找白忱。 她提前给白忱打了个电话,让他十分钟后下楼就可以,但是等她过去的时候,白忱已经在楼下的花园小径口等着了。 他站在一棵有点驼背的柳树下,双手放进裤子口袋里,正在体地上的树叶。 “你下来的这么早啊。”她问道。 而白忱答非所问:“这还是你头一次来找我。” 阮恂忙着从书包里掏东西,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白忱之只好道:“什么事?” 阮恂抬头,问道:“上次余聘婷来给我道歉,是你让她来的?” “怎么,”白忱挑眉,“她又说什么了?” “不是,”阮恂摇头,“就——谢谢你!” 白忱还要追问,她却立刻从书包里抓起一个文件袋递给他:“给你!” “……这什么?” “是我整理的高一所有科目的知识点,你不是就要高三了吗,一轮复习应该可以用到。”阮恂有些不好意思,“我学习不好,可能整理的不全,你不要嫌弃。” 白忱:“……” 他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 这是阮恂第二次送他东西,第一次送他的是一个据说用来写错题集的笔记本,后来从冉桑榆口中得知这玩意是批量生产分类送出,不止他有,冉桑榆和阮含一也有。第二次更进一步,直接送学习资料了。 ……不学习就不配和她说话了是嘛。 而阮恂还在循循劝导:“高考很重要的,还有一年时间,你现在开始学习肯定还来得及,不能放弃啊……” 高考对于阮恂来说是个很遥远的词汇,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现在的她还有两年时间才会上高考考场,而前世,她还没有来得及高考,就已经死于病痛。 她对高考的印象只剩下小时候,哥哥临考那一年父母絮絮的唠叨和成绩出来之后的失望难耐。那时候她想,自己长大了一定要考个好大学,一定不让父母失望。 但是等她长大了,很多事情都变得……难以控制起来,曾经心心念念的心愿,也就都成了一句苍白的话语。 也就那样了。 白忱无奈道:“不考也不会怎么样吧。” 阮恂回神,想起过去父母对哥哥的唠叨,如法炮制道:“考不上好的大学,怎么找好工作,怎么挣钱养活自己呢?” 白忱面无表情道:“我爸有钱,不用我挣。” 阮恂:“……” 她嗔怪的瞪了白忱一眼:“你干嘛这么——” 白忱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这么不争气?” 这种话他这几年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从白道川口里,从陈姨口里,从那些个所谓的为了他好的长辈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听的太多了,他心里就再难翻起什么涟漪,听到阮恂这么说他,也不过就是冷笑一声而已。 “不是,”阮恂无奈道,“我说话慢,你不要打断我呀,我是想说,你干嘛这么实诚?” 白忱:“……” 他干巴巴道:“这年头敢说真话的人不多了。” 阮恂:“……” 她一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和阮含一约定的回家时间,就把资料塞在了白忱手里,道:“我先走了,记得要看啊!” 我写的很认真的。 她默默在心里道,然后对白忱挥了挥手,跑去了高一的教学楼。 正午的太阳明亮而耀眼,白忱抬头看了看树隙间漏下来星星点点的金色阳光,把文件袋遮在额前,转身走出了校园。 …… 白天大部分时候白道川是不在家的,他也不知道白怿在不在。陈姨看到他这个时候回来颇为惊讶:“怎么回来了?不是还没放学呢吗?” “今天放假。”白忱答应了一句就上去卧室换掉了校服,在陈姨连续的询问声里,跑出了地下车库。 五分钟后,机车从大门口风驰电掣的驶了出去。 他一直往南开,远离的喧嚣的城市,去了南山的墓园。 今天六月三号。 并不是他母亲的忌日,但却是她的生日。 她刚过完三十五岁生日两天时间,就永远的停留在了三十五岁。 那是个大雨天,她出了一场惨烈的车祸。 白忱甚至赶去了事故现场,她开的白色宝马被撞的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人也是当场死亡,脑颅开裂。 但是副驾座位,还残存着被碎玻璃切割的七零八碎的半袋草莓,混着她的血,被雨水冲刷的红色汁液四处横流,猩红而热烈的生命在冷雨中消逝走,那红刺痛了幼年白忱的眼,他一时间分不清沸腾的雨水,或者血腥的草莓汁,或者肆虐的鲜血。 他眼里的一切仿佛都被酷烈猩红所侵染,熇熇燃烧。 是他打电话叫妈妈来学校看他表演的…… 是他中途催了妈妈两次……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一场大雨之后,那年的夏天多艳阳天,可是有些密布的阴霾,这辈子都不可能散去了。 白忱把机车停在了山下,阮那后徒步走上了南山。 墨绿的松柏葳蕤繁茂,把墓园中央不太宽的小道挤的缩了两寸,他走到墓碑跟前,发现不久之前有人清理过这里的杂草,而底下的石台阶上,摆着一束黄玫瑰和一个雪花球。 他知道是白怿来过,他带来的也是一颗雪花球。 因为那年他和白怿都没有记住母亲的生日,两个小家伙暗自自责之后商量了半宿,隔天就去商场用压岁钱给妈妈买了生日礼物,甚至连明年的礼物都准备好偷偷带回家藏着,等到明年妈妈过生日时,就再不会忘了。 可是他们没有等到明年。 于是那颗作为送给母亲明年生日礼物的雪花球,被白怿砸了。 过后多少年,两兄弟都还会再买雪花球来送给母亲,成了一个沉默而默契的习惯,却再也不像从前那么亲密。 白忱把雪花球和白怿送来的那颗并排搁在了一起,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下山的时候开始飘起下雨,没一会雨势就大了起来,他毫不在意的跨上机车,冲进了雨中。 == 高考假放的第二天,阮恂拿到了化学老师发过来的竞赛具体时间和地点。 就在他们暑假的第一周,而比赛地点,在帝都。 阮恂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本来想晚饭的时候再给欧明希打电话,这样不会打扰到她工作,但是她有点忍不住,五点就给欧明希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去帝都考试,到时候可以去看她。 不过五点的时候欧明希正好不忙,听到她的消息也有点惊讶:“考什么试啊?” “化学竞赛,”阮恂含混的道,“我们班正好缺人,老师让我去凑人数的……” “不错啊,”欧明希笑道,“看来学习有进步,到时候阿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又闲谈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欧明希把手机扔在一旁,把下午从检察院调取过来的证据又重新看了一遍,希望能找到周远那件案子的突破口。 他们这边是刑事附带民事原告的辩护人,检察院起诉周远的罪名是集资诈骗,现在被他骗的那伙民工要求讨回薪资和精神赔偿,第一次开庭已经结束了,中途因为被告辩护人忽然拿出了关键证据而暂时休庭,第二次开庭定在下个月月初。 看了一遍并没有找到什么新的点,她放好档案袋起身准备下班,却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欧律师,老赵醒过来了!现在可以说话。” 欧明希脚步一顿。 这个老赵是周远被起诉之前带头讨薪的人之一,而周远一直强调自己已经把薪酬都给了老赵,钱都是被他独吞了。但是老赵莫名其妙的被当地混混打了一顿之后就昏迷不醒三个月,那笔钱款也不知去向。 老赵的妻子也一直强调打老赵就是周远找的人,但是没有证据。现在老赵醒了,如果能取到有用的证词,那么这件案子,他们基本就赢定了。 欧明希给主任打过招呼之后立刻去往医院。 走出办公室时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宋豫庭,他笑道:“这么风风火火是要干什么去?” “赵生民醒了,我过去看看。” 话音落,人已经到了电梯门口。 宋豫庭愣了一下,看着她走进了电梯间。 手在西装口袋边盘桓了半响,他还是掏出手机去了楼下。 “喂,林总……赵生民醒了,不知道您知道吗?” == “走,打羽毛球去。” 阮含一今天第三次呼唤阮恂。 阮恂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我要写作业,马上就要考试和竞赛了,姐姐你和桑桑他们去吧。” 话说完手底的卷子就被阮含一抽走了:“今天高考,市里网吧和ktv全部关门,只有体育馆是开着的吧,必须去,走!” 每一次阮恂都拗不过她,只好垂着脑袋跟着走了。 阮啸之站在楼梯上欣慰的看着她们俩出去运动。 这次去的是小区的体育馆,这种别墅小区基础设施都都建设的很好,就是羽毛球场这种地方,平常来的人不算多。 阮含一给小区门禁打了电话放冉桑榆和谢初同进来,等她费心费力的把阮恂带过去的时候,这两人都已经到了。 谢初同惊讶道:“没想到你家住在这?” 阮含一瞥了一下,问:“住在这怎么了?” “忱哥家也在这啊,我叫他也过来算了……” 这次白忱终于不忙了,打了电话没多久就骑着他的宝贝机车一路低吼的刮了过来,到羽毛球场还一个漂亮的摆尾,把机车停在了旁边。 “啧啧啧,”谢初同摇头感叹,“哥,你这波操作我给八十八分,剩下的十二分得给交警。” 而阮含一面无表情的道:“白忱,你知道逮虾户这三个字怎么写吗?” 白忱冷笑:“……你说谁逮虾户呢?” “哦,”阮含一看了他一眼,“不愿意当逮虾户,那风起云涌的战场欢迎你。” 白忱:“……啥意思?” 一低头,阮恂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念歌词:“在这风起云涌的战场上,暴风少年登场。” 阮含一称赞的道:“只有我妹妹才懂我。” 白忱:“……” 然后一转头去拿羽毛球的时候,他看见阮恂偷偷的把给他的备注改成了,暴风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我干了一件非常辣鸡的事情,更新的时候更在了另外一本文………………才发现ORZ 我傻了,对不起ORZ 第38章 午夜凋零(上) 偷偷改昵称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挺隐蔽暧昧的一件事……如果改的不那么杀掉的话。 白忱严重怀疑阮恂这小姑娘是被阮含一这货给传染了。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们俩是姐妹的话——是的,时隔多日, 白忱终于从冉桑榆口中得知阮含一是阮恂的姐姐。 ……就他妈没见过这么奇葩的—— 行吧, 你说是女生就是女生吧。 阮恂偷偷改好了昵称,还假装无事发生的往四周看了看, 而当她发现白忱就站在她身后的时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是真的差点跳了起来。 跟个小兔子似的, 白忱心想。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阮恂满脸明显的心虚。 “我不在这在哪?” 白忱挑眉。 阮恂迅速把手机藏在了身后, 但是紧接着又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过于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 说话都支支吾吾的:“不是, 就是那个,你快去和他们打球呀, 快去。” 白忱顿时没有脾气了。 也不想戳破她暗戳戳的小动作。 行吧,暴风少年就是暴风少年吧, 虽然沙雕了点, 但好像也是那么一点点酷炫的, 嗯, 就是这样。 自我催眠完毕之后他就过去试球拍了,因为不经常打羽毛球, 所以他也没有自己的球拍,貔貅就只能在体育馆前台暂时借了几幅。 谢初同挥舞着球拍得意的道:“盼星星盼月亮可终于盼到放假了,学校里太限制我发挥了,我可要好好玩几天。” 阮含一习惯性的泼凉水:“就怕你过几天的期末考试让你再次痛不欲生。” 然而高二的期末考试怎么样她无暇顾及,因为他们高一这次的期末考试之变态程度, 卷子男生做了会沉默,女生做了会流泪。 期末考试结束的之后,距离上次阮恂和小伙伴们出去玩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而在这一个月里,她也经历魔鬼的复习训练。 而且因为化学竞赛将近,即使放暑假了,她也不能出去玩。 阮含一坐在窗台上吃冰棍,她在桌前做训练。 阮啸之带阮含一去骑马,她在家里做训练。 冉桑榆喊阮含一出去吃烧烤,她还在家里做训练。 如果说期末考试复习是魔鬼模式,赛前一周的简直就是地狱模式。因为队友白怿本身就底子好,都练习的非常认真,更何况阮恂。 赛前两天张老师通知全体带队出发,因为是全体参赛选手统一行动,因此阮啸之只好打消了给阮恂买头等舱或者用私人飞机送她过去的想法,对此阮含一的吐槽是: “帝都距离青城高铁也就三十来分钟还开个飞机?十分钟爬升飞十分钟十分钟降落吗,您累不累?” 阮啸之不以为意,并且因为大女儿愿意和自己交流而有点高兴。 阮含一:“……” 提前一天抵达帝都,中午的时候去看了考场,这次去比赛的有高一高二两个年级,基本每个班都会抽调最少一个参赛选手。青城大学附中实力强,自然参赛的人数不少,张敬泽和另外两个老师负责高一年级,下午给他们讲了些考场注意事项就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了。 阮恂坐在酒店房间的椅子上,本来还想再看看自己的笔记,却发现这个股份时候基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就给欧明希发了个条短信,说自己已经到帝都了,明天比赛一天,后天就可以去看她。 但是奇怪的是,这条短信发出去,一直到第二天她比赛完,欧明希也没有回复。 但是从考场上下来的时候精神依旧处于高度集中的紧张状态,加上从考场出来大家都在讨论竞赛题,她一时间就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回到酒店,和老师同学吃完放松晚饭之后她才猛地想起,欧明希好像没有回她的短信。 在短信列表里反复检查了几次也没有找到回信,就给欧明希打了个电话过去。 无法接通。 阮恂心中一跳,转念又想可能是正在开会,阿姨说过最近就要开庭,非常忙的样子,如果是开会的话手机可能会调飞行模式,无法接通是正常的。 可是她第二天早上再打的时候,依旧是无法接通。 老师们订的返程高铁是在下午,因为担心竞赛委员会临时调整或者学生这边出什么状况,就留出半天的转圜时间,而因为他们住的酒店距离北海非常近,有个老师提议大家干脆出去玩半天,放松一下。 学生们都欣然答应了,只有阮恂有些莫名的心不在焉。 直到她下午上高铁,欧明希也没有回她的短信,而她打出去那五六个电话,也都仿佛石沉大海。 回到青城的时候天气有点阴,陈叔开车来接她,然后直接把她送到了一家酒店,因为阮啸之在电话里说过,今天带她和阮含一去外面吃饭。 饭后回家的路上阮含一问她明天要去什么地方玩,阮恂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阮啸之说上次骑马她没有去,不如明天再带她和阮含一去一次马场。 在帝都没有见到欧明希的她一直很失落,听到这才终于有了些小期待,快要到家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阮啸之:“爸爸,明希阿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阮啸之随口道:“你打的是她的私人号吧?她工作忙的时候私人号经常打不通。” “这样啊……” …… 竞赛出成绩要到一个月之后,而期末考试出成绩也还要好几天,阮恂倒是可以没什么顾忌的的玩几天,阮含一甚至还在桌子上立了个倒计时牌,以计算她死线的来临,因为她这次期末考试考的非常垃圾。 她这几天一直在和白忱他们几个玩游戏,原本那个队伍只有白忱一个实力能打,现在加上阮含一就如虎添翼,他们的战斗力整体上升了,谢初同就有些飘,整天到晚泡在游戏里不出来。 他还企图叫阮恂来一起玩,结果当阮恂刚进战场就拉了一个怪的仇恨然后立刻掉了半管血再然后立刻死回复活点冉桑榆想奶她都来不及的时候,谢初同沉默了半响,公屏上敲字:【小同学可能不适合这个游戏……】 阮恂放下鼠标,跑去楼下给自己倒水。 她端着一杯果汁小心翼翼的上楼,刚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正好看到阮啸之从书房里走出来。 他看到阮恂缓缓停住了脚步,神色沉的凝重。 阮恂被他所感染,也站在了台阶上。 相对沉默了半响,阮啸之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道:“阿寻,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 “怎么了?”阮恂轻轻的打断了他的话,同时紧紧的攥住了杯子。 阮啸之叹了一声,道:“你阿姨她,出事了。” 轰! 阮恂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炸开,炸的哗啦粉碎,炸的屑沫飞扬,手指开始剧烈的颤抖,杯子里的水顺着她的手腕流淌下去。 阮啸之掰开她的手指把杯子放在了一边,她才如梦初醒似的惊声问道:“怎么了?她怎么了?” “……车祸,”阮啸之扶住她的肩膀,“但是阿寻,爸爸会陪着你——” “我们去看她好不好?”阮恂认真而用力的看着他,“我们现在就去帝都好不好?她肯定愿意见我的——” “已经火化了。”阮啸之说,“后天举行葬礼。” == 阮恂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里的,明明只有那么几十米的距离,那么几步路,可是就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阮含一还在她的房间里打游戏,因为她觉得一个人呆着很无聊,所以要和阮恂并排坐在一起。 一个人确实会无聊…… 可是明希阿姨一个人,会不会无聊? 死亡对她来说是一个再清晰不过的概念,可是人死了……就再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哭了,眼泪流到了下巴上,很痒,她抬起手狠狠的擦了一下,接着是阮含一扔下鼠标的暴躁骂人声:“谢初同你可真是太菜了!” 耳麦里流淌着滋滋的电流声,阮含一还要在骂几句泄愤,一转头看见阮恂愣了一下,道:“你怎么了?” 这句询问好像一直在阮恂的脑子里循环回响了好几天,等她意识到的时候,阮啸之已经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出来轿车。 帝都在下雨。 满目都是青灰色彩,伴着嘈杂的雨声,让她眩晕。 一路走进殡仪馆时,她只盯着大厅尽头那张黑白的画像,画像前站着一对身着黑衣的老年夫妇,是欧明希的父母,有人上前吊唁安慰,满头银发的老人一直在轻声啜泣。 阮恂过去鞠躬吊唁的时候,老人抬起红肿的眼眸蔼声道:“是阿寻吧,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长高了……” 阮恂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低头,眼泪从鼻尖流走。 欧明希是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第一个给予她善意和承诺的人。明明,明明书里不是这样写的,她明明不是这个时候过世,可是为什么?! 她本来以为只要自己不相信林窈,只要她不按照原本的剧情走欧明希就不会出事,哪怕到时候她来帝都上大学,守在她的身边。 但是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在来的路上,阮啸之告诉她欧明希的死完全是个意外,那天晚上她在医院去见过某个证人,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连环车祸,这场事故加上她一共有三人丧生五人受伤,是今年帝都的特大交通事故之一。 交警介入调查之后判定是雨天路滑,加上有一辆车逆行的车开了远光灯酿成了这场悲剧,那个违规驾驶的司机连人带车一起翻出了公路,当场死亡,而被他所影响了视线的半挂司机没有注意到自己前面的欧明希和另外一辆奥迪,直接就开了上去。 到近处才注意到的时候,再紧急刹车已经来不及。 “你是阿寻?” 忽然有一道声音传来。 阮恂抬头,看见出声询问的是个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她木然的点了点头。 男人微笑了下,道:“我常听明希提起你……” 阮恂露出疑惑的神色,男人解释道:“我叫宋豫庭,是明希老同学和同事,也是经常私交的朋友。” “叔叔好。”阮恂礼貌的问候了一声,这时候阮啸之刚好吃那个殡仪馆里出来,他不认识宋豫庭,就直接带着阮恂走了。 宋豫庭双手放进口袋里,眯眼看着阮啸之父女的背影,直到两个人消失在雨幕中。 第39章 午夜凋零(下) 参加完葬礼之后已经是傍晚七点钟了。 明天还要去墓地参加入殓仪式,阮啸之就和阮恂留在了帝都。 这次行程匆忙, 阮啸之虽然在帝都有购置房产, 但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住过人了,收拾起来也麻烦, 就叫助理订了酒店的套房。 即使是盛夏,雨天也黑的很快, 似乎不过瞬息之间,苍茫夜色就席卷了整个天地, 只剩下朦胧的霓虹不声不息的燃烧在冷寂的雨中。 阮恂连晚饭都没有吃多少。 一直到回到酒店里, 她话也不说的就去了自己住的那间卧室, 阮啸之敲了一次门她没有开之后,也就再没有过来打扰她。 从阮恂听到欧明希过世的那一刻起, 她就不停的猜测她出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阮啸之告诉她是车祸,甚至连警方给出的事故判定也是这样, 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 但是阮恂从潜意识就是不能相信。 她其实并不知道原文里欧明希的真正死因。 因为这本书她没有看过, 所有的剧情都来自于邻家女孩唐安安之口, 她知道这本书完全只是因为自己和女配同名。她知道原本的阮恂会因为欧明希而被林窈钳制,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林窈知道欧明希死亡的真相? 但是这一次的剧情线出现了偏差, 因原文是从女主,也就是她姐姐阮含一上大学开始的,而欧明希出事也是剧情开始之后的大事件之一。现在距离剧情开始明明还有好几年,可是欧明希却提前出事了。 她死亡的真正原因和原文里是不是还是一样的,如果还是一样的,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剧情提前开始了,她又要从什么地方去追寻欧明希死亡的真正原因? 所有的一切在她脑子里混成了一堆乱麻。 阮恂呻吟了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怀里。 窗外忽然一道惊雷炸响! 阮恂惊得一个机灵,豁然抬头四处张望过去,惊恐而无助。 阳台上的窗户开了一扇,白色的纱质窗帘在风和密雨中飘拂,像是深海里某种透明的软体动物。 一道青紫的闪电劈下,瞬间照亮了半个帝都。 阮恂想去关上窗户,但是她不敢,因为她害怕打雷闪电,非常害怕,几乎可以称之为心里阴影。 在她九岁的时候她哥哥就已经机敏的觉察到她只是个花钱的累赘,于是有一天就趁着父母不在家,把她带出去,带着她走了很远,远离了城市和她熟悉的环境,然后骗她说自己去买冰糕,让阮恂在原地等,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阮恂一直等到天黑,等到开始下雨,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她一个人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不到两米宽的小路,两边都是比她还高的玉米地,就好像一座黑暗的围城将她困在中央。 一眼望过去不见灯火人迹,甚至满耳朵都是属于自然的声音,没有她熟悉的车轮声和人语,那种被雨流风潮淹没其中,仿佛闪电盯准,下一刻就要被劈死的感觉实在过于强烈,她踉踉跄跄的开始跑,一直跑一直跑。 所幸的是她一向记忆里绝佳,竟然清楚的记得来时的路,只是天太黑不好辨认又走的慢,等到她满身泥水的走回家里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她不知道哥哥是怎么对父母说的,反正父母见到她的那一刻先是狂喜,继而是狠狠的将她骂了一顿。她想辩解,还没有来的及就已经晕了过去,迎接她的是一场差点夺去她生命的高烧。 时隔多年阮恂早已忘了自己在路上走了多久,但是她忘不了置身于黑暗,满天地都只剩下惊雷怒吼和闪电横劈于天地的恐惧,那个时候她已经深知死亡的含义,无疑是怕死的,她怕见不到父母,她怕不能继续上学,她甚至害怕不能再去医院,尽管她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摩天大楼都好想要被震碎似的。 伴随着的,是她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寂静的房间里忽然多了一道别的声音,阮恂慢慢从地上挪过去,抓住手机又立刻躲在了床和墙角并在一起的角落里,看也不看就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而不真切,阮恂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听清:“你在没在酒店里?” 是白忱。 阮恂愣了愣,她应该好奇白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问她在不在酒店里,但是她的思绪好像变得十分迟钝,半天转不过弯来,只是木木的道:“在……” 而白忱说:“我在你楼下。” 闪电似乎歇了,雨的声音的通过电话和窗外传到阮恂的耳朵里,她才反应过来,震惊道:“你怎么会在这?!” “你姐告诉我的,”白忱含混的解释了一句,“我想了半天没什么好给你买的,就给你买了串糖葫芦,待会叫酒店服务员给你送上来,你打电话给前台就行。” 阮恂来不及答应,她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跑去阳台上往下一看。 套房在十楼,能比较清楚的看见楼下,公路和人行道都成了笔直的湿漉漉的长带,小甲壳虫似的车子和花椰菜似的行道树,以及漂浮在灯火雨夜里,那么鲜明的一把黑伞。 “我就是来看看你,”白忱见她不答应,继续说道,“阮含一说你家里出事了,我怕你——” 阮恂急切的道:“我马上下楼!” “别下来了,”白忱说,“多麻烦?” 后面的阮恂没有听到,她攥着手机跑了出去,用力的拍着电梯按想让它赶紧上来,然后冲进了电梯。 白忱就站在酒店对面的绿化带边。 阮恂跑到酒店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他,她推着旋转门出去就要往他跟前跑,白忱喝住了她:“停!” 然后无奈的笑了道:“你怎么连伞都没带?” 他们俩之间隔了成千上万的雨流,像是一道水晶帘,哗啦啦的流淌着,明明雨幕背后连霓虹建筑都朦胧的不甚清楚,但是阮恂却清楚的看见,白忱笑了一下。 她呐呐的道:“没有伞……” “没有伞就上去吧,”白忱摆了摆手,“糖葫芦给前台了,你去要一下。” 阮恂盯着他,却没有动。 “我走了,你上去吧。”白忱说着转身就要走,可是他回头的时候,阮恂还是没有动。 他哭笑不得:“你怎么跟个小石膏像似的?” “你干嘛来啊!”阮恂大声朝他喊,似乎是怕他听不见,又似乎是因为别的什么,“下这么大雨,不嫌麻烦吗——” “想来,”白忱耸了耸肩,说,“就来了呗。” 阮恂瞬间消了音,瞪着眼睛看着他,眼圈红红的,像个小兔子。 “那你干嘛下来?”白忱笑着问,“多麻烦?” “你都能从青城来帝都,我下个楼算什么?” “好了好了,”白忱安抚她,“上去吧,我真的没有别的事,现在就回去了。” “回青城吗?”阮恂问。 “不是,我爸在这边有房子,我过去住就行,然后明天去和朋友赛车。” 阮恂抿了抿嘴唇,半响说了句“注意安全”。 白忱差点笑出声,他把伞柄靠在了肩膀上,黑夜里笑的张扬:“就这样?我可是,专门来看你的。” ==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阮恂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的一下比一下快,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下楼的时候跑的太快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从阴雨的室外骤然回到空调开成干燥的房间里,她的皮肤被刺激的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阮啸之这才发觉她刚才跑下去了,问:“阿寻,是不是饿了?” 然后一转眼看见了阮恂手里的的糖葫芦,讶然道:“你刚下去买的?” 阮恂顺势点了点头,心里却想,才不是。 “空腹吃这个不好,”阮啸之道,“我叫餐厅给你送点吃的上来吧?” “嗯……” 阮啸之去给服务台打电话,阮恂这才开始翻看这几天的手机信息。手指一划看到她之前发给欧明希的短信时,眼睛又开始发涩……这次的短信没有回,往后就再也不会回了。 然后阮含一发给她的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阮恂回了句“明天”,然后阮啸之正好打完订餐电话回来,坐在了她身边。 “阿寻,”他轻声叫道,“要是真的难受,哭出来会好一点。” 阮恂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 “你还小,”阮啸之摸了摸她的头,“死亡确实不可逾越,但是这些都是不可控的,知道吗?” 阮恂攥紧了手机,忽然道:“我明天想去公安局,就是处理了明希阿姨车祸的那个公安局,可以吗?” 阮啸之诧异道:“你去公安局干什么,人家都已经结案了……” “我就是想,”阮恂顿了一下,“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极轻,轻到几乎要听不见了。 阮啸之却理解成了她想看看车祸事故的现场照片,叹道:“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呢吗?” 但是第二天早上,他还是带着阮恂去了公安局。 交警大队的警察很友善的调了档案给他们看,因为这件案子已经结了,而且阮恂说自己是欧明希的继女,家属是有合适理由调取档案的。 然而看档案的结果也就只是记住了几个出事的车牌号和人名字而已,她踌躇而无奈的把方案放回袋子里,门外却忽然探进来一个头,道:“602案当事人欧明希的家属是不是?这里还有之前在现场调取的作为证据的当事人遗物,家属给带回去吧。” 说着从隔壁拿了个证物袋过来,贴了标签的小袋子里的分别是手机,钱包,几张名片和一些别的零碎东西。 阮恂抬头去看阮啸之。 “待会不是还要去墓园吗,”阮啸之低声说,“还给明希的父母就好。” “好。” 而从公安局里出来,阮啸之就要带着她直接过去墓园,阮恂却指着街角的一家门面老旧的当铺道:“我想去那里看看。” 阮啸之点头同意,跟着阮恂一起过去,阮恂走上了台阶,阮啸之却站在车门前没有动,阮恂疑惑:“您不进去吗?” “这种地方我去多了,你好奇就进去转转。” 阮恂点了点头,阮啸之 又补充:“看中什么就叫我,买来玩玩也没事。” 阮恂极其短暂的笑了一下,然后立刻又恢复了沉默。 她在小店里只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阮啸之问起的时候,她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意思……” == 墓园的入殓仪式举行完之后就是最后的祷告,后来,中午时分,基本所有人都散去了,连欧明希的父母都走了,阮恂却还留在那里。 最后日头渐升,天空湛蓝而骄阳似火,阮啸之将她带出了墓园,踏上了回青城的路。 其实青城距离帝都真的很近,即使自驾车,如果上高速也不用一个小时,阮恂趴在窗户上看着公路两边的风景极速后退,就像她的时间,或者某些已经历经过的事情,去过了就再也不复返了。 最后,阮啸之随口问:“对了阿寻,你把从公安局带回来的东西还给明希的父母了吗?” 阮恂道:“给了。” == 这个暑假就像是车窗外横流过去的沿途风景,飞速的流逝了。 期末成绩阮恂考试的还可以,班级第十四名,而阮含一的考试成绩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差,她说这都是阮恂的功劳,借口于此拉着阮恂去外面疯玩了一天。 因为这个夏天林窈似乎没有那么忙了,经常呆在家里,这让阮恂很不自在,大部分时候都躲在卧室里写作业。 化学竞赛的成绩也跟着出了,阮恂当然没有得奖,白怿得了二等奖,另外他们学校倒是因为团体总分最高而拿了第一,阮恂也分得一个红彤彤的荣誉证书,去领奖的时候她闷闷不乐,白怿安慰她说,没什么大不了,了不起明年再来。 开学之后她就是高二,而之前填过的分科志愿表也发了下来,他们的班级都重新分好了,阮恂和阮含一都选了理科,冉桑榆也选了理科,这让阮恂有些开心,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继续在一个班里。 开学前一周的一个下午,谢初同喊她和阮含一出去吃饭,她们过去的时候冉桑榆还没有来,但是白忱却来了。 他今天终于没有开他的宝贝机车,当谢初同问起他怎么过来的时候,他淡淡道:“我爸买了辆新路虎。” 谢初同:“……” 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白忱椅子上一靠,没骨头的缩下去:“此时不开更待何时?他说我考不上大学丢他的人,让我下学期转艺术生,跟着去临海集训。” 谢初同咸鱼似的道:“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爸,我爸比你爸更狠,他也怕我考不上大学,让我重读高二,呵呵。” “你爸让你转特长?”阮含一看着白忱道,语气相当板正,但是却清楚的表达自己的疑问和怀疑,“你能有啥特长?打架吗?” 白忱:“……” 谢初同懒洋洋道:“人家也不招打架生啊一哥。” 阮恂好奇,悄悄问白忱:“你有什么特长?” 白忱懒散的道:“你猜。” 阮恂想了半天,最后试探的道:“腿特长?” 白忱:“……” 虽然你夸我腿长我挺高兴但是特长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他乘着阮含一不注意揉了一下阮恂的脑袋,换来阮恂一声不满的嘟囔。 这个时候,饭店的服务员上了一盘水果拼盘,谢初同高兴的道:“葡萄!虽然青城这个地方没什么特产,但是葡萄是真的好吃。” 阮恂又问白忱:“那你真的要去吗?艺术生集训。” 白忱眯眼看着玻璃盘子里的葡萄,道:“去吧,爱怎么样怎么样。” 阮恂半天没有说话,白忱挑眉,笑道:“舍不得了?” “什么嘛……”阮恂咕哝了一句,“别乱说。” “那我要真的去集训,”白忱用叉子挑了一块西瓜递给她,“就要去半年多,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阮恂想了想,道:“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少打游戏,多学习……” 白忱:“……” 阮恂又道:“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问我,我要不会就去问老师。诶,等过几天红提就成熟了,那你岂不是吃不到了?” 她立刻想出了解决办法:“我给你寄快递。” 白忱:“……就这些?就没有别的想说的?” 阮恂迟疑了一下,道:“放心,邮费我出。” 白忱:“……” 第40章 时光再会 正在和谢初同抢夺最大的一颗葡萄的阮含一听见了,葡萄也不要了, 也不管阮恂和白忱之前的话题是什么, 回头白白忱道:“你想的美。” 阮恂:“……” 白忱懒洋洋的道:“你们家连个邮费都掏不起了?” 阮含一冷冷道:“凭什么让我妹妹给你邮东西。” 两个人的嘴仗噼里啪啦打的烽烟四起,谁也拦不住, 正好冉桑榆来了,阮恂疑惑道:“你怎么才来呢? “家里有点破事, ”冉桑榆把小挎包扔在了椅子上,“烦死了。” “没什么吧?” “还能怎么样?”冉桑榆技巧的道, “一直就那样呗。” “诶不说这个了, 分科志愿表拿到了吧?我还是和你一个班哦, ”冉桑榆坐在阮恂身边,一伸胳膊搂住了她, “说,你爱不爱我?” 他们几个玩成一团, 谢初同瞄了瞄已经空掉了水果盘, 双手枕在脑袋后面, 葛优瘫在了椅子上:“这才是快乐啊……” “那位快乐的老谢同志, ”阮含一头也不回的叫道,“你能不能去催催后厨赶紧上菜, 真是耽误我吃饱去建设社会主义新祖国。” 谢初同:“……” 没过多久菜就上齐了,余下的时间他们的话题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跑,将最开始的时候,白忱说的要转特长生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一直到吃完饭互相告别离开, 谁也再没有提及这件事。 九月一号如期而至。 报到日的附中热闹嘈杂,阮恂背着小书包走在校园里,几次都被认成了高一的新生,学生会热心的同学差点把她带去高一教学楼,阮恂哭笑不得的解释了好几次自己事高二学生,那同学才一脸将信将疑的把她放走。 教室也换了新的,虽然有一部分还是原本的班的的同学,但是也有从别的班级里分过来的学生,因为附中文科班少理科班多,被作为文科班的班级里读理科的同学就要分到别的班级里去。 新组成的班级学生都是乱坐座位,阮恂却依旧坐在了自己高一的位置上,并悄悄的放了本书给冉桑榆占座位。 她把教室里的学生都打量了一遍,赵越看见她自觉的又坐在了她前面,不过现在他同桌的座位空着,他道:“方筱君读文科去咯。” 正好这时候白怿从门口进来,赵越立刻招手:“学霸学霸,过来我给你说个事!” 白怿疑惑的走过来,赵越立刻将他的书包往下一扯,嬉皮笑脸的道:“诚邀你做我同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白怿无奈的笑了笑,顺势坐在了他旁边:“老师到时候肯定会重新排座位……” “到时候再说嘛,”赵越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先把你的暑假作业交出来。” 白怿把暑假作业扔给他,偏头见阮恂正抬头看着他,开玩笑道:“你不会也想要我的暑假作业吧?” 阮恂失笑:“才不是,只是在想别的事情而已。” “诶,说起来,我假期里研究了你告诉我的那个压轴题的解法,我研究了一下,好像真的可以……” “真的?”阮恂顿时来了精神,和白怿一起讨论竞赛题去了,赵越一边翻着白怿的卷子对答案,一边啧啧的感叹,“非人哉……” 没过多久班长拿来了花名册登记,生活委员也拿来了新分的寝室,阮恂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住的那个寝室周潇潇和另外一个女生都搬出去了,剩下她和林语然,换进来一个不认识的室友,和阮含一。 阮恂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她在教室里搜寻了一圈阮含一却并没有看到她,大概是去楼下玩了。 正说着,周潇潇从教室外面探进头来:“班长,我的寝室转出去,表格上换掉了吗?” 班长把生活委员的表要过去看了一眼,道:“换了。” 周潇潇答应了一声“好”,然后看见阮恂站在旁边,脸色立刻沉了沉,但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就离开了。 和她走在一起的不是方筱君,而是另外一个阮恂不认识的女生,她听见那个女生问周潇潇:“你寝室换好了?” 周潇潇得意的道:“那当然,我哥哥专门找了年级组主任给我换的。” 女生感叹:“有个哥哥真好,要是周远哥哥也是我哥就好了……” 周潇潇狹促的笑了一下,道:“这你可羡慕不来。” 女生噎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阮恂放下生活委员的表格,一直看着周潇潇的背影,直到她和那个陌生的女生消失在了楼梯拐角,白怿叫她过去看题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的同时把周远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因为她总觉得这个好像在哪里听过。 报到日不用上课,晚上班主任开完班会之后疾苦提前放学了,阮恂回到家里洗漱过后就准备睡觉,躺在床上翻来翻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假期的的作息还没有调整过来,抑或者是白天的时候和白怿讨论那道压轴题时间太长,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不断的回想着那道题的解题过程。 虽然下午和白怿的讨论陷入了死胡同,他们商定明天去问问张老师,但是她总是觉得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干脆从床上爬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过Ipad打开手写板开始重新计算。 她刚写过第三页算式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瓷器破碎声,紧接着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最后是一声明显的,摔门的声音。 阮恂握着电子笔的手顿了顿。 大概又是林窈和阮啸之在吵架,自从阮啸之回来,林窈几乎就没有过好脸色……虽然她之前也没什么和蔼表情。 隔了几分钟,门锁又“咔哒”一声开了,高跟鞋像锥子一样踩过地面,阮恂猜测林窈大概是去了三楼的露台。 她把平板上的页面翻过去一页新的空白,却因为思路被打断而怎么也接续不上了。 而三楼露台的林窈,此时正接起来一个电话。 “……还没找到?你是干什么吃的!” “没关系?你是活的太自在了是不是?官司是打赢了,欧明希也确实死了,但是东西呢?那份证据到底毁没毁?” “你就是个猪脑子!” “当然是继续找,我会抽空再去问一次姓宋的。” 低声的怒骂很快消弭在夜空里,天际忽有霾云涌动,似乎天色将变。 == 翌日一早,阮恂因为昨晚没有睡好而眼睛有些肿,冯姨给她拿了个冰袋敷眼睛,阮含一看见了睡眼朦胧的道:“我想吃冰棍。” 冯姨轻轻叱了一声:“大清早的,多冷!” 阮含一反驳:“这是夏天。” “夏天也不行,女孩子本来就体寒……” 阮含一面去表情的捂住了耳朵。 冯姨去厨房里端汤,阮恂轻轻拽了拽阮含一的袖子示意她放下手,低声道:“姐,你周五能帮我请个假吗?就说家里有事。” 阮含一随口道:“干嘛去?” “有别的事……” “让家长给你请不行吗?” “不能让他们知道。” 阮含一“啧”了一声,玩味道:“这么保密?” 可是她见阮恂一脸认真,似乎真的是什么重大的事情,只好没意思的道:“好,我答应了。” “谢谢姐姐。” 阮含一无聊的问:“你干嘛去?” 阮恂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阮含一诧异道:“去——去那干什么?” 阮恂低头摆弄着盘子里的煎蛋,没有说话。 阮含一愣了愣,低声问:“因为……你阿姨吗?” 阮恂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盘子那块糖心鸡蛋被她戳的粉碎,乱七八糟,像是某种被肆虐过的事故现场。 …… 开学第一天,大家对学习的热情不怎么样,倒是都新同学都充满了好奇。 一早上阮恂听见身后两个原本不认识但是迅速结成革命友谊的新同桌讨论了一早上八卦,冉桑榆忙着补觉,阮恂心不在焉的读着英语。 “诶诶诶,这么说我们班学霸真的好多,你看白怿,还有陈醒,还有那个赵越也是,年级第三十几来着……” “我更关心帅哥和好看小姐姐,而不是学霸谢谢。” “你个外貌协会的……” “我刚才去办公室,好像还有转学生?” “哈,真的假的?” “不知道……” 转眼到了第一节 课,依旧是班主任的英语课,依旧是许诏老师,不过他进来第一件事不是上课,而是做了个往下按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而后道:“我们班要转来一位新同学——” 说着他顿了一下,玩笑道:“其实不算转学,也不算新同学,我猜大家可能有人认识他……” 他说到这里,学生都开始好奇到底是谁。 许诏对着门口一挥手:“进来啊?” 一个瘦高的男生应声走了进来,没穿校服,一只手放在裤子口袋里,眉目张扬而桀骜 满教室忽然“哗”一声开始议论,像起了一层细小的波浪。 “新同学”站定在讲台旁,笑的漫不经心,道:“我是白忱,留级,多关照。” 然后微微欠身,似乎是在鞠躬。 冉桑榆带头开始鼓掌,并且用的力气贼大,教室里跟着响起一些稀稀落落的掌声。 “我靠,大佬留级?认真的吗?” “Emmmm,和他一个班,我们还能安宁吗?” “白忱卧槽!” 而白忱满教室环视了一圈,指着阮恂身后的座位对许诏道:“老师,我想坐那。” 阮恂:“……” 作者有话要说:白忱: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41章 星屑 许诏笑了笑,道:“那座位上已经有人了, 你先坐在后面, 等第一次月考成绩出了再给你们重新排。” 罕见的是,白忱竟然没有反驳, 而只是坐在了最后排的座位上。 那座位靠近墙角,他一个人往墙角里一歪, 整个墙角都仿佛不一样了似的,总惹的前排同学转回去看他。 第一节 课下的时候, 许诏叫白忱自己去图书重新领一份课本, 然后就匆匆的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教室里顿时一阵嗡鸣,就跟进了马蜂窝似的, 议论纷纷。 冉桑榆问阮恂:“你不是说他要转特长去集训吗?怎么又跑到我们班来了?” “不知道。”阮恂摇头,显然也完全没有想到白忱会忽然出现在他们班。 她本来想叫白怿一起去找化学老师, 却发现他申请不怎么好, 就没有开口, 转过去偷偷看了白忱一眼。 几乎半个教室女生都在看他, 自己偷偷看一眼,应该没什么吧? 她一边这么想着, 瞄了一眼之后立刻就转了回来。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心跳一下,一下,擂鼓似的砸在她的胸腔上。 幸好这个时候冉桑榆叫她去楼道里接水,阮恂没有多想, 就跟着出去了。 阮含一也坐在最后一排,和白忱正好隔开一个过道,她抱起手臂,睥睨的问白忱:“你留级非得留到我们班,什么意思?” 白忱淡淡道:“你们班是什么风水宝地,不准来?” 阮含一“呵呵”了两声再没有说话,白忱前排的一个女生转过头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待会要去图书馆盖章,要不要帮你领书?” 白忱趴在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头也不抬道:“不用了,谢谢。” 女生似乎有点窘,立刻转回去了,半响悄悄对同桌道:“他哪里有传言里那么吓人……” 她同桌不知道想到什么,“啧啧”的叹了两声,没有说话。 中午阮恂本来要叫阮含一一起去吃饭,结果这家伙一下课就跑的不见影子了,她只好按照以往的习惯在小花园口等着冉桑榆,结果冉桑榆没有等到,倒是等到了……白忱。 阮恂远远的就看见了他,就那样一直看着他走到了自己跟前,白忱懒散的笑了笑,道:“你怎么又在这?” 阮恂嘟囔道:“你也就在这遇到我两次而已……” “又等桑桑?” 阮恂点头:“嗯。” “你就不会往阴凉的地方站一点?”白忱抬头看了看大太阳,“这多热啊。” “还好吧,”阮恂也抬头,树隙间的阳光一点一点跳跃着落在她眼睛里,有点晃眼,她伸出手挡了挡,“都九月了,不算太热。” “你不吃饭吗?”她问白忱。 “正好,”白忱一本正经的道,“我和你一起去。” 没过几分钟冉桑榆就从寝室楼上里出来了,她看到白忱有些惊讶:“你不是不和我——” “我又想去了,”白忱打断了她的话,“不行吗。” 冉桑榆眯着眼看了看阮恂,嘻嘻笑道:“和我就是不去,和阮恂就要去,你居心不良吧哈哈哈哈。” 她说着笑的越发大声,然后不等白忱有所反应转身就跑。 白忱懒得理会她,就问阮恂:“你想吃什么?” “我啊,”阮恂掰弄着手指想了半天,“刀削面吧……” 白忱:“……” 还好最后并没有吃刀削面,因为冉桑榆想吃焖锅。三个人坐在桌前等上菜,阮恂好奇的问:“白忱,你之前不是说要转特长去集训,怎么又忽然转到我们班了?” “集训什么集训,”白忱漫不经心的道,“那老头子就是想把我打发出去,我哪能让他如意。” 阮恂觉得他的语气并不太好,似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就再没有追问别的。 而白忱抽了一双一次性筷子,随口道:“而且,万一我要是想通了要好好读书考试呢。” 冉桑榆:“……宁今早没睡醒吧。” 白忱:“……” 阮恂拽了拽冉桑榆的袖子:“诶,你不要这样,会打击别的积极性的。” 冉桑榆无语道:“考试交白卷的积极性?” 白忱用没拆封的筷子敲了敲桌面:“怎么说话呢?” 冉桑榆吐了吐舌头:“我去给老谢打电话,你们俩聊吧,我闭麦。” 她出去了,阮恂小声问白忱:“真的要好好学习吗?” 白忱看了她一眼,却依旧敷衍的道:“再说吧。” 午饭后阮恂回了寝室,现在她不和周潇潇她们一个寝室,不用担心在寝室会和别人发生矛盾,于是都会回寝室休息。 阮含一照常不在,冉桑榆也和白忱他们玩去了,新室友张雯雯是个很内向的女生,和她打过招呼之后就钻进了自己的床帘里。 阮恂锁了寝室门,也跟着躺在了床上。一般情况下阮恂的午睡会有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但是今天刚睡着就莫名其妙的惊醒了。 她一看表,才过去了十几分钟。可惊醒之后整个人意识都变得无比清醒,再睡肯定是不可能了,她只好无声的爬起来,洗漱过后去了教室。 时间很早,教学楼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他们班的教室在四楼,而走到三楼拐角的时候她忽然听见有人骂了句什么,紧接着是一阵鞋底磨擦过地面的声音,又有人说了句话,而且声音似乎还很熟悉。 阮恂刚走到楼梯口,一个人影怒气冲冲的朝着楼梯的方向大步走了过来,阮恂一愣,才发现那竟然是白怿。 白怿沉着脸,眉宇间的温和荡然无存,只剩下冷冽和讥诮。他漠然的看了阮恂一眼,什么都没说,一道旋风似的从楼梯上卷了下去。 而教室门口的墙壁上靠着白忱。 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手指在裤兜里一勾拿出来一盒烟,动作相当暴躁的摸出打火机就要点燃,阮恂连忙过去边走边道:“楼道有监控,会被老师看到的!” 白忱可看到她也没有什么惊讶,毫不在乎的道:“那又怎么样。” 阮恂只好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而且抽烟对身体不好。” 一句“不用你管”已经溜到了嘴边,可是低头对上小姑娘清澈的眸子,最终还是忍住了。白忱把烟塞回了盒子里,咕哝道:“这就开始管上了……” 阮恂问:“你刚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没什么……” 阮恂松开抓着他袖子的手,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去湖边走走?” 白忱耸下肩膀:“都行。” 他们去的还是上次来吃蛋糕的那条小径,只是夏天来临,小径旁的垂柳明显更加茂盛了一些。湖面上层层叠叠的铺着田田莲叶,风一吹哗啦啦的响。 阮恂知道白忱刚才肯定是和白怿吵架了,她想安慰安慰白忱,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沉默着,白忱却道:“你就不好奇我刚和白怿怎么了?” 阮恂点了点头,接着觉得不对就又摇了摇头。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小动作,白忱却莫名的被她逗笑了,道:“我直接告诉你好了。” “白怿不高兴我转到你们班,就这样。” 阮恂微微有些诧异:“为什么?” 她知道白忱和白怿兄弟俩关系似乎不太好,但是上学期白忱还因为张清凯要陷害白怿而和别人打了一架,到现在处分都还没有撤销,所以她又觉得,白忱肯定是关心着弟弟的。 但是现在看来,白怿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之前张清凯那件事和他有关? “他……”白忱说着,忽然犹豫了起来。 他经历过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家庭不幸而已,大部分时候他都会想,这世界是那个家破人亡的那么多,也不差他一个。至少他还有爹和弟弟,虽然他们都不那么待见自己就是了。 一场车祸带走了他的母亲,父亲比他想象的要消沉的多,他迅速的衰老了,每次回家在他脸上看到的,只有疲惫和躁郁。那个时候白忱对他有诸多不满,几乎全都变成了叛逆时期“反-动”,他天生桀骜不驯,吃软不吃硬,而父亲从来都是铁拳硬式教育的终极信奉者。 硬碰硬,可想而知。 至于白怿……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只比白怿大了不到两岁,小时候觉得带着出门装逼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弟弟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不能显露半分。是的,那时候,优秀的白忱还是弟弟的榜样。 后来呢……现在白怿比白忱优秀太多了。 白忱才最顽劣的,需要被教育的那个,白怿是他妈的人人夸赞的三好学生。 于是白忱扯了扯嘴角,自嘲似的道:“他觉得我不配和他一样姓白?” 他像是在问阮恂,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觉得不会吧,”阮恂停下脚步,“他其实人很好。”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和你一样好。” 白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你说得我多好一样,好能抽烟打架?能被学校处分?” 他说着,笑意迅速的从情绪里退了出去,语气逐渐寡淡,淡的好像一杯被静置了许久,无人理会的冷水,连一丝波纹都懒得泛起了:“能交白卷?” “这都根本不是一回事……”阮恂嘟囔道。 她走的有点累,就在柳树下的扶手椅上坐下来,然后示意白忱也一起坐下。 风吹的很慢,湖边也很安静,白忱坐在她身旁。 不知道是不是打游戏打的,他坐着的时候脊背总微微佝偻,像是有点驼背的征兆。 眉毛也皱成一道褶子,阮恂想,年纪不大,忧愁不少。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她歪头看着白忱。 而白忱笑了笑道:“不用安慰,有什么好安慰的?”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高兴,”阮恂接着道,“如果你不高兴,我也会跟着难过。” 她说着站起来走到白忱面前,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他的头发很黑,看上去张牙舞爪的狂妄,但是摸上去却并不扎手。 白忱懵逼了一下:“……你干嘛?” “唔,”阮恂眨眨眼,道,“爸爸之前安慰的我的时候,就会摸摸我的头,我也想安慰你。” 白忱:“……”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被摸头杀…… 他眯了眯眼,感慨似的道:“你这样不行啊。” 阮恂低下头:“可这是我能想出来唯一安慰别人的办法了……” 白忱低低的笑着说了句什么,可是阮恂没有听清,说完他就起身走了,阮恂追上去问,他却什么话都不肯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这样,总让我想亲你。 第42章 夜梦呓语 白怿情绪不对劲,连张敬泽都看了出来, 临走的时候微笑着问他是不是因为不习惯高二的上课进度觉得压力大。 白怿敷衍的应了几句就先走出了办公室, 阮恂对老师说了声再见也跟着出去了。白怿已经走到了楼道口,似乎才想起后面还有一个阮恂, 于是停住了脚步在那里等她。 他不像往常那样会和阮恂搭话,说点学习上的难点或者聊两句闲话, 只是靠着楼梯栏杆那样站着,神色清冷, 看上去不好接近。 这让阮恂想起了她第一次看见白忱的时候。 考场白忱要抄她试卷答案那次其实不是她和白忱第一次接触, 那应该是更早的时候, 她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阮恂睁眼看到的是高一七班教室的黑板,下课铃声刚好在她耳边响起, 像是一阵轰然而虚幻的警钟,敲出连绵的耳鸣。 她被眼前陌生的景象所震惊到, 几乎是神志恍惚的从教室里出去, 走过铺满了雪白阳光的走廊, 这里鲜活, 喧闹,而勃然迸发。走廊的尽头是教导主任指着白忱不合规的校服大声呵斥, 而那个桀骜少年脸上,就是睨视一切的高傲和冷漠。 阮恂停在距离他五六米的地方,而那时候,白忱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道:“看什么看, 你也想挨训?” 她愣了一下,新世界的声音和颜色一同毫无遮拦的涌入她的感官之中,如此绚烂斑斓,如此生机葳蕤。 白忱是她重生之后认真看过的第一个人,而后来,他和她有了许许多多的交集,有时候忽然想起来,她才惊觉自己来到这这里还不到一年,但是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久到让她觉得,她本来就是生活在这里一样。 “你在看什么?” 时间和空间一同倒流逆转,阮恂从回忆里跌了出来,听见白怿问她,几乎和当时的白忱如出一辙。 “没有看什么,”阮恂摇头道,“我只是想起来一些别的事情。” 白怿淡淡“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的转身下楼。 就在阮恂以为他依旧在生气的时候,白怿的声音从楼梯转角飘了上来,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你想起什么事情,可以给我说说吗?” 阮恂停住了脚步,扶着楼梯扶手往下看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他,道:“我觉得,你和白忱很像。” 这话说的有些无厘头,她本来以为白怿会生气,或者至少会冷笑一下之类的,但是他没有,依旧平静的道:“从来没人这么说过。” 白怿侧过身来和她面对面,一上一下,目光却没有错位。 “连我爸妈都没有这么说过。” “可是,”阮恂眨了眨眼,“你们是兄弟啊。” “是,”白怿靠在了墙上,一只手揉了揉头发,声调淡淡,“但那又怎么样,他恐怕从来都不把我这个弟弟当回事儿,我和他还没你和他熟。” 阮恂微微失神,她想,“我和他不熟”这样的话,如果白忱听见了,恐怕也就是哂笑一声。但其实他心里,肯定是难过的。 于是她从楼梯上跑下去,跑到白怿身边,仰起头问:“你知道张清凯为什么会被开除吗?” 白怿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提起张清凯,疑惑道:“不是因为作弊吗?怎么忽然说起他?” 阮恂“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你也知道,白忱和他打架的事情么?” 白怿的神色很刻意的漠然了下去:“所以?” 阮恂道:“张清凯不仅自己作弊,他还想陷害你考试作弊,所以白忱才会和他打架。” 白怿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 “白怿呢?你不是和他一起出去的吗?”冉桑榆问。 “他……”阮恂停顿了一下,道,“他有别的事情。” 冉桑榆也就没有再问,赵越愁眉苦脸的看着空出来的座位两秒钟,又叹了一声气。 “他不上来,谁和我讨论这道难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化学题啊!” “和我同桌讨论啊,”冉桑榆随口道,“我同桌好歹也是参加过化学竞赛的,你为什么忽略她?” “嘿,”赵越回过头来,“有道理,来阮恂同学,我们看看这道洋气的化学题。” 自习课上低声讨论习题的学生不少,只要不吵得太出格,巡班老师基本不会说什么。也有人借着讨论习题的名头小声闲聊,赵越和阮恂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四五六来,他叹了一声,道:“不行,太难了,我决定待会下课去问老师。” 前排的女生宋琳听见了笑道:“我之前就让你去你不去,非说你能做出来,现在还不是要去问老师?” 赵越低头:“惭愧惭愧,高估自己了。” “我待会和你们一起去吧?阮恂去不去?” “去……” 虽然她刚刚从化学老师那里回来。 赵越惊讶道:“你不回寝室?” “我回去什么回去,”宋琳摆摆手,“新换进来的室友整天就知道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哥是什么老板似的,还要吹她表姐,又漂亮又有气质老公家又有钱,整个寝室都是她的大戏台,我快烦死了!” 冉桑榆觉得好笑,道:“这谁啊,吹牛逼炫耀亲戚可还行?” 宋琳道:“五班的,叫周潇潇。” “她啊——”冉桑榆拉长了声音,“那你可真是够倒霉的,和她分了一个寝室。” 宋琳皱眉:“你认识?” “是从我们班转出去的,”冉桑榆翻了个白眼,“她以前还和我同桌一个寝室来着。” 阮恂点了点头:“是,不过我和她,相处的不怎么好……” “正常人谁和她都搞不到一块去,”宋琳“啧”了一声,“不过同寝室有个舔狗愿意舔着她,周潇潇炫耀说她表姐家住在绿镜子街……这也能信?有这家庭连寝室饮水机的水钱都不愿意交,毛病……” 冉桑榆跟着笑了起来:“所以说她表姐家有钱,不是她家有钱……” 阮恂拉了拉宋琳的袖子,问:“她有没有说过她表姐叫什么?” “我没听到过,”宋琳耸了耸肩,“不过我倒是经常听见她说,她哥叫周远。” == 两节自习课阮恂都没有再见到白怿,下课后冉桑榆拉着她去吃饭的时候白忱和阮含一也神秘失踪,直到晚自习下的时候,阮恂才在教学楼下见到了自家姐姐。 校服一定是不知所踪的,其实青城的九月底晚上已经有了些许寒意,昼夜温差挺大,但是阮含一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 “你下午干什么去了呀?”阮恂问,“白忱也不在。” “我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阮含一对于她上来就问白忱很是不满意,皱着眉教导,“你这样不行啊,傻乎乎的,以后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 阮恂垂着头,抠手指道:“他们都说我挺聪明的……” 阮含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短暂的笑了一下,道:“那是人家故意说得场面话,你还就信了?” 阮恂“哦”了一声,埋着头走了两步,忽然道:“那你之前也说过我聪明,也是场面话吗?” 阮含一:“……” 她面无表情道:“肯定是你记错了,我没说过。” 阮恂道:“我不会记错,我记性很好的。” “呵。”阮含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接着开口就换了个话题,只是声音低了很多,“你周五真要去帝都?” 阮恂轻轻“嗯”了一声。 阮含一顿了一下,道:“我和你一起去。” 阮恂讶然的抬头去看她,却发现逆着光影,自己只能看到她尖削的下颌,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 当天夜里阮恂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阮含一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讥诮的问:“你有没有脑子?” 她的神情是阮恂从未见过的,睥睨而不耐烦,她看着阮恂,就像是看着衣摆上沾上去的一点尘埃。 阮恂愣了愣,才注意到,这是阮含一,却又仿佛不是,她变成了长发,身材更加高挑,面容也比少年时候成熟了很多。阮恂恍然的想,这大概是成年后的姐姐。 成年的阮含一露出一抹揶揄的笑,意味深长的看了阮恂一眼,转身离开了。 阮恂张口叫道:“姐姐——” 没有人回答她。 紧接着,她站的楼梯平台轰然坍塌,林窈的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她的红唇仿佛刚吃过小孩似的,能滴出血来。 阮恂吓得尖叫了一声,然后就把自己吓醒了。 窗帘没有拉严实,星轨月光透过那道缝隙横直的切在地板上,像是一道明暗分界线,半边是空濛夜色,半边是黑暗中的未知。 阮恂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直到天快要亮的时候才恍惚的睡过去,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梦里的阮含一,恐怕才是小说里那个真正的阮含一。 …… 她没睡多久就被闹钟喊醒了,爬起来去盥洗室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双眼无神,眼圈青黑,一副熬夜修仙了的样子。于是下楼去吃早饭的时候,阮含一“啧”了一声,问:“你昨晚这是,修到哪个境界了?” 阮恂嘟囔道:“我没睡好……” 阮含一抬了抬眼皮:“咋?做噩梦了?” 阮恂想起梦里那个阮含一,垂头丧气的“嗯”了一声。 “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 “我?”阮含一打断了她的话,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梦到我,还是噩梦,难不成……” 阮恂皱眉:“难不成什么?” 阮含一放下手里的吐司,低声道:“难不成你知道了我数学测验只得了三十分,被老师挂在墙上批评?” 阮恂:“……” 半响她惊觉:“三十分?!为什么只有三十分,我不是都给你讲过那一单元的知识点了吗!” 一直到出门上车,她还在碎碎念阮含一三十分的事情,阮含一摊在座椅上,感叹:“真是噩梦啊……” 第43章 手执 阮含一很不能理解,阮恂怎么就还真的把她测验得了三十分的事情念叨了一路的, 她真的不嫌烦吗? “不行, 今晚回去我要再给你讲一遍上个单元的知识点!” 阮含一如丧考妣,企图挽救:“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吗, 你自己不学习吗?” 阮恂认真道:“给你讲也是我复习的过程啊。” 阮含一:“……行吧。” 其实倒也不是她不想学习,主要是数学这个东西, 本来就逆天改命,而且她生来就不是学数学的料, 非得让她学……那也没有办法, 还是学吧。 一想到晚上回去又要接受数学的摧残, 阮含一就高兴不起来,一不高兴走路就六亲不认, 于是进教室门的时候果不其然撞到了一个人。 “干——咦?”被撞到的这位语气略有惊讶,“一哥, 你才来?” 阮含一低头, 兴致缺缺道:“老谢啊, 早。” 谢初同用眼神询问阮恂:你哥这是咋了? 阮恂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这问题上:“谢初同, 你怎么在我们班呢?” 一说起这个谢初同立刻悲愤了:“我xx白忱他个狗一声不响的就转班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枉我还以为他去培训了孤独寂寞了好久!” 阮恂惊叹于他的肺活量,半响说不出话来, 而阮含一抬了抬眼皮,道:“怪你笨啊。” 谢初同摆摆手:“害,怪我傻怪我傻。” 阮含一拍了拍他的脑袋:“人傻不能怪社会啊,孩子。” 谢初同:“……” 阮恂又问:“你来我们班是来找白忱的吗?” 谢初同得意道:“这孙子不告诉我他转班,老子自己——” 话没说完, 身后一个声音淡淡问:“谁是孙子?” 谢初同话说到半路拐了个巨大的弯:“我老子给我也转班了。”他看着阮恂,亲切的道,“我现在和你一个班啦,小同学。” 阮恂还没来得及答话,白忱就按着谢初同的肩膀把他豁在了一边:“你刚才说谁是孙子呢?” 谢初同才看见他似的,惊喜且夸张地道:“呀,忱哥,你也在这啊!我刚才都没有看见你。” “谁说你了,我怎么没听见,在哪呢?哪呢?” 白忱没有理他,转头对阮恂道:“你以后少和他说话,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已经没救了,扔了吧。” “不是,忱哥,你要这么说话,那就是不对了……” “昂,”阮含一瞥过来一个眼神,“说了多少次不要乱扔垃圾,分分类不好吗?” 谢初同:“……” “他?”白忱懒洋洋的道,“还用分么,有害垃圾。” 谢初同愤而道:“你转班都不告诉我,现在我专门转到你班里,你还说我是有害垃圾?你有没有点良心!” “没有,被你吃了。” 谢初同:“……” 抬杠是抬不过的,这辈子都抬不过的:) 阮恂小声道:“你干嘛这么凶……” 谢初同附和:“就是。” “行,”白忱随手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道,“我给你说过你,你忘了吧。” “你什么时候说过,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谢初同仔细的回想了半天,试探道:“难道是上次,我们在一品河鲜吃饭的时候?” “不然呢?”白忱云淡风轻的看着他,“我刚说了一半就被你打断了,你还怪我没有告诉你?” 谢初同:“大哥我错了。” 卑微jpg. “害,”谢初同叹了一声,“不是你之前明明还在说白怿,下一秒就跳到了别的,我当然要打断你接着让你说之前的话题啊……说起来,白怿——我靠张富贵好像来了,快回去坐着!” 几个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是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阮恂一惊,连忙抱着书包跑到了座位上坐好,冉桑榆来的比她早,这会正躲在课本后面打瞌睡。 阮含一不慌不忙的提着书包走到座位上,她前脚刚放下书包,张富贵后脚就走进了教室,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圈没发现是什么端倪,就出去了。 刚刚清醒了几分的冉桑榆立刻又趴在了桌子上。 阮恂读了一会英语,总是想时不时的回头去看白忱,刚才谢初同提起白怿的时候他的神情明显有一瞬的停顿,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还是不高兴…… 她又念了一会,总觉得好像不管是单词还是课文,都记不进脑子里去,总想回头去看白忱,看看他脸上的不高兴还在不在。 想了想,她从从草稿本上撕了一张纸,拿起笔的却又不知道该写什么,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画了个小兔子头从草丛里探出来。 然后悄悄的从桌子缝里递给了白忱。 白忱拆开纸条看了半天没懂什么意思,心想,这小家伙好不容易传个纸条,他要是没懂人家的意思,那岂不是尴尬。 但是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明白阮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好万分遗憾的把那张画着兔子的纸条抹平了夹在本子里,伸手戳了戳阮恂的后背,慢吞吞问:“怎么了?” 阮恂在把纸条递给他后就坐的端正,看起来在认真的看书,其实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一直都在悄摸摸的竖起耳朵听后面白忱的动静,甚至有一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逝—— 为什么自己的眼睛没有长在后脑勺上?这样她就能看见白忱在干什么了。 然后她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哪有人会脑壳上张眼睛的! 再然后,她的肩膀就被白忱戳了一下。 阮恂被吓了一跳,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差点跳起来。 “怎么,怎么了!” 白忱道:“我在问你怎么了,你怎么还问上我了?” “没有,没怎么!” “那你画个兔子干什么?” 白忱想了想,忽然觉得那个兔子好像和她长得有点像,都毛茸茸的。 阮恂小声说:“那是个表情包……” 白忱把手叠在一起,下巴搁在手背上,道:“我村网通,没有见过这个表情包,是你自创的?” “不是,”阮恂学着冉桑榆的样子躲在书后,小声道:“网上看来的。” 白忱从抽屉里摸出本子,对着纸条拍了个照,然后加进了自己的表情包。 阮恂犹豫再三,还是又拿了一张纸,写:【刚才谢初同说白怿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皱眉啊?你们又吵架了吗?】 这次,白忱依旧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久到阮恂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 然后,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就落在了她桌上。 阮恂小心翼翼的拆开,她问的那句话下,龙飞凤舞的写着两行字: 【没有。】 【这么仔细?看我。】 阮恂几乎下意识要反驳自己没有,这一刻她的脑海里甚至为反驳白忱的这句定论而准备了不少证据,她能清楚地想起刚才阮含一谢初同甚至是坐在门口第一排的几个同学脸上的神情。 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后,就剩下大片的空白。 和疑惑。 疑惑的是自己为什么能一瞬间之内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更疑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想。她攥紧那张纸条,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出了微微的汗,正在慢慢的把纸条上的褶皱棱角浸湿。 就好像是心里原本有过一个气球,然后被这张纸条,“砰”一声给戳破了。 而那气球里装的竟然不是空气,而是岩浆,炙烤的她头脑发热。 阮恂一把将纸条扔进了抽屉里,又抽出本子重新撕了一张纸,转移话题:【你和白怿又吵架了吗?】 白忱没有回。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早操之后,学生基本都去吃早饭,阮恂回去的时候教室空荡荡的,她以为只有他一个人。结果刚到座位上坐下来,白忱忽然从桌子后面探出头:“superise!” 不过这次阮恂没有被吓到,她眨了眨眼:“你躲在桌子底下干嘛?” “刚刚捡东西。”白忱说着把一个笔记本扔在桌子上。 捡东西的时候一低头,就看见某人小细腿走了进来,他一眼就认出来她的鞋子,所以就干脆倚在凳子上没有起来,想要逗一逗她。 阮恂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却是面朝着后面的白忱。 “你还没有回答我早操前的问题呐。” 白忱一条腿横在他同桌的凳子上,道:“你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阮恂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磕巴了一下,道:“是我,我先问你啊。” 说完才反应过来应该是白忱先问她,自己好像被什么怪物吃了脑子一样,话都能说错! “行,我先说,”白忱懒洋洋的神情收掉了些许,“没有吵架,但是我觉得他在躲着我。” “那天逮着他问是不是对我有意见,”白忱似乎是疑惑,他挑了挑眉,“他说没有。” 阮恂也疑惑:“没有就没有啊?” “我这么给你说吧,”白忱面无表情道,“要是以往,他肯定会说,让开。” 阮恂:“……” “对,他就是这么欠揍。” 阮恂小声道:“哪有这么说你弟弟的……” 白忱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 “不过……”他抓了抓头发,眯着眼,神情逐渐有些烦躁起来,“他和我道歉?” “就说了句‘对不起’,鬼知道道的哪门子的歉啊。” “哪根神经又搭打错地方了?” “切。” 阮恂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他可能只是,想和你好好相处而已。” == 周四下午,阮恂问什么时候给老师请假,阮含一掏出手机,直接给班主任一个电话机就打过去了,阮恂吓了一跳,连忙要阻止她,可是电话已经接通了。 接通之后,阮含一用一种听起来和阮啸之极其相似的声音给班主任请了假,连语气都学了个十足十,阮恂看的目瞪口呆。 挂了电话,阮含一瞅了她一眼,道:“看什么,这年头没点特技谁敢在江湖上混,想当年你姐我在渭河川做大哥的时候……” 阮恂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校门上那条“远离黑恶势力,还校园宁静天空”的标语,安静如鸡的跟着阮含一走了。 第44章 昼夜之瞬 昼夜之瞬 阮旭跟着阮含一回家,在一楼的玄关口看到那双红色高跟鞋的时候, 她的眼皮就不详的跳了一下, 以至于她有些紧张没有注意脚下,差点被地毯绊倒。 阮含一回头瞧了一眼, 看到高跟鞋,啧啧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说着伸出一只手, 因为衣服过于宽大而她太瘦,袖子整个耷拉下来, 几乎盖住了指尖。阮含一说:“拉着我。” 阮恂默然, 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她的袖子。 阮含一像是牵着小猫似的, 带着她去餐厅拿了牛奶和一小包坚果,最后上了二楼。 “你是有多害怕林窈那个女人?”关上门, 阮含一靠在椅子背上问,往她手里塞了一盒牛奶。 阮恂拆开吸管的包装袋, 嘟囔道:“我不是怕她, 我是……” 是什么?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 她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好像那双红色高跟鞋是两把锥子,要把她钉在原地。 她垂下眼帘, 小口的吸着牛奶,一语不发。 阮含一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跟个小可怜似的,有我在,谁会欺负你啊。” 说着手指下滑,开始捏阮恂的脸, 捏了几下觉得她的皮肤滑嫩细腻极其好捏,于是又多捏了几下。 阮恂:“我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欺负我。” 阮含一:“…… 当夜阮恂没有见到林窈本人,也没有见到阮啸之和爷爷,问冯姨说两个人都出差去了,虽然“出差”和这个词汇和阮啸之本人的气质完全不搭。 整个家里入夜之后安静的可怕,只剩下用人来往的“沙沙”的脚步声,却衬托的这幢房子更加安静。 于是这个夜晚,她也没有睡着。 早上阮含一见到她的时候再次感叹她修仙又高了一个层次,乐呵呵的问:“你这几天不睡觉晚上都干嘛呢?” 阮恂说:“我有点睡不着。” 阮含一说:“你再熬夜当心秃头。” 阮恂抱着脑袋痛苦的“哼”了一声。 她心里想着什么事的时候就总是心不在焉,以至于一早上都没有听进去课。这周五下午本身就因为要放月假而放学早些,下午只有两节课,而七班的第二节 还是自由活动课,于是当阮含一拿着请假条和阮恂离开校园的时候,除了白忱他们几个,几乎没有别人注意到她们俩提前离开了。 高铁票是提前买好的,阮恂算好了时间,等她们到车站的时候几乎分毫不差的开始检票,半个小时之后,抵达帝都。 出发之前,连阮含一都不知道阮恂去帝都到底是去做什么,一直到阮恂打车来到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面前。 “当铺?”阮含一满头问号,“你来着干什么,买东西?” “不,”阮恂语气安静,“是拿东西。” 她走进店门,什么话都没说从小钱包里拿出来一张凭据递进柜台,柜员仔细核对了信息,最后从仓库里取来一枚小巧的黑盒子。 阮恂接过盒子装进了书包,一直到走出当铺门,走在了明亮的阳光之下,她抬起手指去遮挡眼前的日光,然后闭了闭眼。 阮含一一头雾水,却还是问:“回去?” “不,”阮恂摇头,坚定的说道,“去交警队。” 阮含一也没明白去交警队干什么,难道说阮恂她身怀重要线索,是去报案的? 结果阮恂去在门卫登记之后点名道姓的说自己要见一个名叫余天的警察。那位警官接到门卫电话的时候也是莫名其妙,不过却还是去接待室见了阮恂。 余警官长得面善,和蔼的道:“小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阮恂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几乎不眨动,有种悠远沉寂的宁静:“三个月前,发生在177立交桥的602特大交通肇事案,死者欧明希,我是她女儿。” 余警官一怔,上上下下的将阮恂打量了一遍,才道:“我想起来了,你来过我们这,当时是和你爸爸一起来拿死者遗物,还要求调档看卷宗?” “是的,”阮恂礼貌的道,“谢谢您愿意帮助我,这次来找您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余警官温和的道,“只要是我能解答,一定会告诉你。” “您知道周远这个人吗?”阮恂问,“周末的周,遥远的远。” 余警官仔细想了想,却还是摇头道:“没有,我没有见过这个名字。” “好的,”阮恂也不再多问,只是道,“我把我的电话留给您,如果您有看到这个名字,麻烦告诉我一声。” “好。”余警官拿出手机,把她的号码存了下来。 回程的时候阮恂依旧保持着沉默,阮含一无奈道:“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你阿姨的事情难过,但你这样不说话……总不太行啊。” 阮恂抿起嘴唇,轻轻笑了一下,就像是绽开了一朵小花,却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高铁行走在轨道上几乎是无声的,窗外的景象飞速逝去,其实就像是时间。 阮含一无聊,又要说阮恂,她的手机却猝不及防的响了起来。 “喂?”阮恂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对着阮含一做了个“先别说话”的动作,道,“余警官吗?” 余警官笑道:“我回去问了档案管理员,他给我掉了档,周远这个名字确实和你家人那件案子有点关系……周远是一家运输公司的法人代表,肇事者张永发开的那辆半挂,就是他们公司的。” 阮恂的申请凝固了一瞬,就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但是她很快恢复了正常,平静的对余警官道:“谢谢你。” 见她挂了电话后一直看着自己,阮含一不自在的问:“怎么了?” 阮恂从包里拿出从当铺取回来的那个黑色盒子放在阮含一手上,道:“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和我猜测,希望你能为我保守秘密,也希望……你能帮我。” 阮含一挑眉:“当然。” == 冉桑榆本来想和阮含一打羽毛球,结果阮含一莫名其妙的请假了,不仅她请假,还顺道带走了阮恂,而谢初同和白忱打篮球去了,所以就剩她一个,索然无味,只好跟去篮球场看他们打篮球。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个给谢初同和白忱递水,忍不住碎碎念:“她们俩这是干嘛去了啊,现在一周就一节活动课,竟然还不知道珍惜……我想打羽毛球。” “明天出去打呗,”谢初同随口道,“周末有的时间。” 白忱倚靠在篮球杆上,远远几个女生蹦蹦跳跳的朝着这边过来了,他冷漠的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转身就走,冉桑榆顿时被逗乐了:“那不是周潇潇?忱哥她见了你跟见了鬼一样。” 白忱收回了目光,嗤笑了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 周潇潇的同伴对她的反应有点惊讶,但是周潇潇借口说自己有事,先行离开了。 十分钟后,她躲在体育馆背后的隐蔽处,悄悄拨出去一个电话。 “喂,表姐?阮恂今天提前离校了,对——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但是这是下午第一节 课,她就不在,我去问了他们班班主任,老师说请假了……和阮含一一起走的。” 电话那头隔了半天才传过来一道慵懒的女人声音:“知道了,好好上学吧。” 如果阮恂在这里,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周潇潇电话里那道声音,属于林窈。 == 阮恂和阮含一回家的时候正好是放学时间,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打过招呼,借口说要和同学一起走没有让司机去接,回去之后冯姨问:“怎么回来的?公交车?挤不挤啊,现在正是高峰期……” 她唠叨着接过两个人的书包往里走,阮恂跟在阮含一的身后走进客厅的时候,一眼看到林窈坐在餐桌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阮恂被她看的很不自在。 冯姨主动解释道:“两个孩子早上就说了要和同学一道走,不用司机去接的。” 林窈淡淡道:“没事就好,就怕不听话,乱跑。” 阮恂直觉她话里有话,而阮含一道:“明白了,以后每移动一厘米都打个电话给您报备,只要您不嫌电话费贵就成。” 林窈不为所动:“长辈只是关心你们而已。” 吃过晚饭,阮恂很早就回到了房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了一趟帝都的缘故,她故意带了很多作业回来,从回到卧室就拉上窗帘开始写,精神全都集中在了各种题目上,一直写到深夜才停下来,她一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 手机上有许多群聊消息,她发现白忱他们似乎在打游戏,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吵吵了起来,在群里对骂出无数个页面,以至于角标都显示不出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下楼去倒杯水,这个时候家里人应该都已经熟睡,可是等她走下楼的时候,却在客厅的黑暗里捕捉到一点细碎的红色火星子,和淡淡的烟草味。 因为爷爷讨厌烟味,从来没有人敢在家里抽烟,阮恂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火星子慢慢移动,最后没有拉窗帘的窗户前,空濛的月光映出林窈曼妙纤细的身影。 “阮恂?”她冷漠的道,声音不大,但是深夜万籁俱寂之中足以让阮恂听得清楚,“我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去找你。” 阮恂停在了楼梯上,犹豫道:“……您找我,有事吗?” “我在找一样东西,”林窈鲜红的指甲夹着细长的烟离开了嘴唇,一朵烟圈也跟着离开,“手底下人一直没有找到,我就在想,是他们太废物,还是那东西藏的太好?” “你要不要帮我找找?” 阮恂心里像是被毛刺喇过一样难受,她大概知道林窈在找什么,而她既然会这样问就说明已经怀疑到了自己头上,她转身,想要回到房间里去:“我帮不上什么忙的。” “站住,”林窈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慢慢走上了楼梯,“我话都没有说完,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尊重长辈。” 她说着,走到了阮恂面前。 巨大的阴影朝着阮恂压了过来,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有些喘不过气。 “你就不好奇,我在找什么东西?” 阮恂低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林窈冷笑,“那你下午,跑去帝都干什么?” 阮恂心中一惊,强装淡定的开口,声音却是微微颤抖的:“是谁告诉我我去帝都了?” “不要装傻,”林窈逼近了她,呢喃似的道,“小孩子太聪明了不好,装傻更不好,知道吗?” 然后按住阮恂的肩膀,猛地将她往下一推! 第45章 往生来世 往生来世 阮恂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受,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但是她仿佛失去了痛觉, 她没有疼痛,没有惊讶, 没有悲哀,就那么轻凌凌的, 脱离了身体的躯壳。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世界在变化,变成了一条五彩斑斓的奔腾长河, 席卷着她躁动前行, 她不可抑制其流淌, 遂只能随波逐流。某一刻,长河消失了, 世界也安静了。那样极致的静谧之中,在她视界里极速放大的, 是一道锈渍斑斑的老旧窗栏。 窗栏外缘的水泥台阶上, 是几盆灰绿的仙人掌, 而一个眼珠漆黑的小女孩正在窗栏里, 和对面的人说话。 这幕场景印在阮恂眼里,变成了静止的画面, 她平静的内心终于升腾起一丝惊讶。眼眸漆黑的小女孩是她自己,而对面那个稍微大一点、手里拿着本卷边旧书的姑娘,是她的邻居姐姐唐安安。 好像一切的根源都是从这里开始,而阮恂,又回到了这个最初的地方。 唐安安像她记忆里那样说道:“阮阮, 你想听这个小说里发生了什么吗?” 而自己问:“结局好吗?” 唐安安道:“我还没有看到结尾呢。” “那……”阮恂犹豫了,“那你随便说说。” 唐安安开始讲故事,她讲的是成年后的阮含一,对阮恂来说,陌生的阮含一。 她讲述的那些有关于这个故事的情节阮恂都已经记不清了,亦或者是当时她根本就没有认真听,她当时在想些什么呢?上帝视角的阮恂疑惑着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然后她发现,她自己也在看着“她”。 她对唐安安的说话声充耳不闻,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方向,漆黑纯粹的眼瞳里,映照出眼前的一小块光景。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却好像什么都看见了。 下一刻,阮恂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牵引力拉扯着她,将她强行扯往了唐安安的方向,唐安安手里的书翻过了一页,阮恂就这样被翻进了那本书里。 …… 像是有沉沉的冷水灌进了灵魂。 阮恂睁开了眼睛,却依旧看到了自己……不,那不是自己,那是书里的阮恂,已经长大成年的阮恂。她走进了这个故事,却不再是成为故事里的角色,而是一个看书的人。 唐安安讲故事的声音恍惚的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就这样,一帧一帧的看完了原本那个故事。 原来阮含一和她应该水火不容,她会在林窈的蛊惑之下坚信阮含一就是害死欧明希的凶手,坚定不移的要找她报仇。 原来白怿长大之后变得很冷漠,眼眸里都是冰海雪原,比少年的白忱还要让人畏惧。 原来很久以后,白怿会和姐姐在一起,他们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原来……原来白忱和白怿并没有和好,甚至于反目成仇,甚至于互相算计,甚至于遍体鳞伤。白忱会成为一个阴鸷暴戾喜怒无常的人,成为这个故事里最大的反派。 而她也看到自己的结局。 在某个宴会上,白忱多看了她一眼,仅仅只是一瞥。林窈自作聪明的把她送给了白忱,她不得不沦为一件礼物,一个整日活在恐惧与惶然中的摆件,最后抑郁而终。 这算什么? 阮恂从心底里讨厌这个故事。 对她来说,这些人不只是书里的角色,她也不只是个看书的人。他们曾在她身边活生生的存在过,明明都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却要走到这样的结局? 她想挣扎,想摆脱这样的命运,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而不是被病痛所折磨,或者被故事情节所囚禁。 她想—— “她怎么哭了?”她听见有人这样说,声音非常熟悉“难道是做了噩梦?” 这道声音像一个锋利的足以破开混沌的钩子,或者晴空横劈下了一道雷霆,阮恂的意识瞬间回归,感官也慢慢恢复,她感觉到了一种仿佛被延迟的、麻木的钝痛。 痛觉瞬间就走遍了全身,她下意识想呻-吟却发现自己发不出来什么完整的声音,这一刻,她知道自己回来了。 刚才那些场景,只是个奇异诡谲的梦。 而梦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应该是…… 阮恂睁开了眼睛。 但是刺眼的光线使得她立刻又闭上,周围的景象一晃而过,是在一间病房里。 阮含一的声音道:“她刚才眼睛动了一下,哎是真的,冯姨你快去叫医生!” 冯姨小声而无奈的说着什么,阮恂没有听清,为了迎合阮含一的话,她试着再一次睁开眼,这次比上次适应了许多,原来刚才刺眼的光线是病房的顶灯。 冯姨也惊讶的发现她醒了,连忙按了呼叫铃叫医生过来,阮恂声音低哑的问:“天还没有亮吗?” “害,”阮含一瞥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这是你昏迷的第三天晚上了。” 医生很快就来了,从医生的口中阮恂得知自己有中度脑震荡的风险,而同时身体存在三处骨折,其中一处是粉碎性骨折。 可见摔的不轻。 医生提着听诊器离开,阮恂看到墙上的石英钟表,正是晚上八点钟。 阮恂看向阮含一:“姐姐,现在不是还没下晚自习吗?” 阮含一挑眉,理所应当的道:“你都住院了我上什么学?有没有点人性,去了也学不进去的。” 阮恂想笑,但是她脸上还贴着一块纱布,因此她只是勉强的弯了弯嘴角。 而冯姨怜惜的道:“你这孩子,想下楼就开灯啊,又没人说你,把自己摔成这样……” 阮恂轻声问:“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冯姨以为她脑子不清楚了,解释道:“我听见外面响动就赶紧出来了,打开灯一看,你躺在楼梯底下,满头的血……” “是您先出来的吗?” 冯姨摇头:“太太先出来的,说是在二楼露台打电话听见了动静就赶过来了……” 阮恂“嗯”了一声,道:“我要见爷爷。” 冯姨站起身来:“先生也说等你醒了就给他打电话,我这就去打。” 冯姨去外间打电话,阮恂看向了阮含一。 阮含一也看着她。 半响她道:“手机确实被她拿走了,你猜的都对。” 而阮恂道:“是她推得我。” “啧……”阮含一似乎有些惊骇,“这女人疯了?” “我不知道,”阮恂盯着天花板,半响眼睛没有眨动,“她都敢□□,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破天荒的,阮含一叹了一声。 九点钟。 阮老爷子和阮啸之推开了病房的门,可是阮恂一眼看到的,却是走在最后的林窈,她换了一件黑色的裙子,灯光下流淌着幽幽的色泽,莫名的,让阮恂想到深渊里的阴影。 老爷子身体已经大好了,虽然比不上之前的硬朗,但是依旧威重严厉,阮恂看着他拄着拐杖走在了自己跟前,一贯肃然的神色逐渐温和了下来,老爷子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你这孩子……摔得这么严重,爷爷要心疼坏了。” 阮恂安慰他:“没事,不是很疼。” “我已经让老陈在楼梯安夜灯了,”阮啸之道,“楼梯上也会铺地毯。” 阮恂轻轻“嗯”了一声,却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林窈。 阮啸之问:“怎么?有话跟你阿姨说?” “是。”阮恂回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清晰,而此刻,她的脑子也从未像现在这么清醒。 从前的她想,自己说的话总是很少被人相信,所以她就干脆沉默,想着只要接受就好了,忍过去就好了。而阮含一告诉她,人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应该要坚持,受到的伤害,应该反抗回去。 林窈单淡淡道:“说吧,有什么话?” “是你把我推下楼梯的。”阮恂一字一字道。 林窈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笑了,笑的很愉悦:“阿寻,说话啊,可是要讲究证据的。” “我确实没有证据。”阮恂盯着她。 “那你在说什么呢?”林窈语调上扬了些,“你空口白牙一张嘴,说什么我就得认认什么?再说了,我推你做什么?吃饱了撑的?” 在阮恂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阮老爷子的神色就沉了下去,阮啸之一脸震惊,看看阮恂又看看林窈,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我看过明希阿姨手机里的东西,”阮恂轻声对林窈道,“我什么都知道。那份录音,可以判周远进监狱。明希阿姨出车祸的那个肇事司机开的车,是周远名下的。” 林窈脸上的笑容淡了,变成了一种精致的假笑。 “周远是周潇潇的哥哥,你是他们的表姐,我查了他的那家运输公司,法人之一是你,对不对?” “你在找明希阿姨的手机,一直都找不到,”阮恂低着头,语调没什么的起伏的说着,“因为那个手机作为死者遗物被交警大队交给了我和爸爸,最后转交给她的父母。但是我中途将手机偷偷拿走,放在了交警队附近的当铺里。” “手机是前几天我和姐姐去帝都取回来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离开了学校?因为周潇潇告诉你的?你知道我刚从帝都回来,肯定还把手机带在身上,你想从我这里拿走手机,就把我推下了楼梯。” 这些话信息量太大,在场的人除了知道来龙去脉的阮含一只是耸了耸肩,阮老爷子和阮啸之都同时皱起了眉头,且皱的很紧,似乎在思考这话的真实性。 林窈再次笑了:“故事编的真精彩,不过,要不要叫医生给你看看?你真的不是得了臆想症?” “那个手机在姐姐那里,放在姐姐书柜第三层的小抽屉抽屉框里,”阮恂慢慢移动了目光,盯着她,像刚才盯着天花板一样,眼睛没有眨动,“一直打扫二楼的那个叫冬兰的用人帮你拿走了它,对吗?” 这一次,林窈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倚靠在角落的阮含一懒洋洋道:“傻了吧?我故意放的,那手机我早就备份好了,还顺手在屋子里装了个监控。” 半响,林窈道:“怎么着,要报警?让警察定我的罪?你说的这些东西——” “够了!”老爷子的一声厉喝,但是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阮恂的脸上,皱眉道,“藏交警队的证物……这么危险的事情以后不准做!” 这句话一出口,林窈就知道态势不妙,她没想过老爷子竟然会不容她有任何辩驳的相信阮恂所说的话,她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可是刚走到门口,那里站着方昀,礼貌而疏离的问:“太太,你去哪儿?” 第46章 纯真年代 纯真年代 林窈最终还是离开了,但却是被方昀带走的, 至于被带去了哪里, 阮恂不知道,也并不想问。 她走了之后阮啸之依旧沉浸在惊讶之中没有回神, 老爷子乜了他一眼,抬手作势要打他, 阮啸之意识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偏头就躲, 动作之熟练, 简直好像已经演习了无数遍。 冯姨无奈的笑了起来。 阮老爷子恨铁不成钢的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林窈目前来说还是他的合法妻子, 所以这事怪在他头上也无可厚非。阮啸之低着头,嘀咕道:“谁知道她会变成这样……以前不是这样的来着。” “那是你眼瞎, ”老爷子骂道,“她从去年开始就一直私底下收购公司的散股, 有两个她手里的项目也都有猫腻, 要不是我提前让人盯着, 你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阮啸之弱声狡辩:“我又不懂这些东西……” 老爷子似乎又想打他, 但最终只是长叹了一口气:“你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脑子还不如阿寻灵光!” “阿寻本来就聪明, ”阮啸之轻轻抚了抚阮恂露在纱布外的发丝,“你受累了 ,都是爸爸的错,爸爸给你道歉,等你好了带你去威尼斯玩, 好不好?” “不是您的错,”阮恂道,“您不用愧疚。” “让他愧疚,”老爷子指了阮啸之一下,“该!” 他又叹了一声,对阮恂道:“以后有什么事,不准瞒着爷爷,知道了吗?” 阮恂乖乖“嗯”了一声。 “你一个小孩子,告诉你姐姐有什么用?她也是个小孩子——” 阮含一不耐烦地插嘴:“我十七了。” 老爷子喝道:“三十七也是小孩子!” 阮啸之乘机道:“那您这么说的话,我也——” “你一边去!” “……” 阮含一明天必须得去上学,她被阮啸之给先送回去了,冯姨也跟着回去了,她去给刚刚醒来的阮恂准备宵夜。 病房里只剩下老爷子陪着她。 “爷爷也回去吧?都这么晚了,您也早点休息。”阮恂企图劝他回去。 老爷子却摆了摆手:“这才几点?我这辈子就没个早休息的时候……不过话又说回来,老了,不服老不行,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说着眼底浮起笑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回忆。 阮恂又要开口,老爷子却抬起一只手打断了她:“你刚醒来不要多说话,听我说就行,要是累了就把眼睛闭上。” 阮恂心想,其实也没那么累。毕竟在梦里的时候她看到的那些场景没有一幕是她想看到的,她活了两次,可是相比于自己原本的那个世界,她反而更喜欢现在的世界。 她看着阮老爷子,听见他慢慢说道:“我上次住院,林窈那个女人要把你赶出去,后来你冯姨都告诉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告状,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软……” 他给阮恂掖了掖被子,继续道:“我早就对她不放心,什么事都防着她,留了后手,她那些小动作我都一清二楚,但我确实没想到,她那个表弟,人干不成什么事,胆子倒是不小。” “这件事后续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让方昀处理好,该进监狱的,他一个也跑不了,就是可惜了明希……” 明明眼睛很干涩,但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阮恂还是想哭。从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可以阻止,到最后已成定局,过程改变了,可是结局却是殊途同归。 老爷子轻声道:“孩子,节哀。” 阮恂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我活了这么几十年,虽然生意做得不小,但一直没什么亲人缘。你奶奶在阮啸之那混小子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我没时间陪那孩子,没教好……现在再惋惜也没什么用了。” “家里现在就你和含一两个孩子,你性子软,又内向,我原本还担心含一会欺负你……”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成想你对她,比我这个爷爷还亲些,这就是命定了要做姊妹的。” 老爷子忽然问:“你觉得含一这孩子,怎么样?” 阮恂认真的道:“姐姐很好。” “哪里好?” “什么都好。” “那,”老爷子说故事似的眨眨眼,“我要是以后把这个家,公司啊股份啊钱啊什么的,都交给她管,你觉得怎么样?” 阮恂首先想到的是阮含一那三十分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继而忧心忡忡的道:“那我一定会好好帮姐姐补数学的,要是我补不好,您就再给她找个辅导老师吧……” 阮老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到底是个孩子……” 他收了笑容,神情严肃了些:“你可想好了,家里的钱可不少,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多,要是都给你姐姐管,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阮恂低声咕哝:“姐姐又不是不会给我钱花。” 老爷子今晚第不知道第几次叹气:“我相信她现在会,但人都是会变得,你就不怕她以后变成……变成你陌生的样子?” “她不会的,”阮恂不假思索的说,说完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我也不会一直靠家里养活,我肯定要工作,要挣钱,我可以自己养活我自己啊。” 老爷子有些失神的看向窗外。阮恂从小就身体羸弱,加上性格内向,所以欧明希还在的时候就不会给她安排什么社交活动,圈子里都只是知道阮家有个小姐,却极少有人见过,她也就这么“普普通通”的长大,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姑娘。 阮家家大业大,却人丁稀少,少的甚至起不了什么争斗,甚至阮老爷子都不忍心将这付重担,压在阮恂或者阮含一这两个女孩子身上。 可是他已经老了,会死。 阮啸之比两个孩子还像个孩子,如果不压在她们身上,他又该怎么办呢? “这件事我会再考虑,”老爷子对阮恂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爷爷是在很认真的和你商量。” “嗯。” “好了,你睡一会,等你冯姨来了我叫你。” == “那天晚上老——爷爷都和你说了什么?” 周末,阮含一来看她的时候好奇的问。 “爷爷没有找你吗?”阮恂也好奇的反问。 阮含一被她问的一头雾水:“没有啊,找我干嘛?” 阮恂深沉的道:“那你接下来可能要好好学数学了。” 阮含一:“?” 她标准葛大爷瘫往椅子上一歪:“可算了吧,我脑子里就没多少数学细菌,别祸害数学了。” “不过话说回来,”阮含一瘫的更舒服了些,“自从的打掉了林窈这个副本,我觉得家里好多了,就是你每天不在,我很无聊。” 阮老爷子不让她们再过问林窈的事情,所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阮恂不太清楚,她只需要等结果就好。而他这些天过来看阮恂的时候,方昀也没有跟着,而是换了另外一个阮恂不认识的助理。 阮恂心想你很快就不无聊了,但是她善良的没有这话说出口,她决定让姐姐再多高兴几天。 “老谢和桑桑本来说要来看你,”阮含一浑然不知生活已经对她这个小喵喵准备开始下手了,惬意慵懒的道,“结果老谢上课睡觉被班主任抓住了,让他把这周测验的范文抄三十遍,还专门强调不许别人代写,他认得老谢的狗爬字儿。待会桑桑自己来。” 阮恂唏嘘:“他也太难了,三十遍……都能背下来啦。” “他抄三百遍也背不下来,”阮含一轻蔑的说,“你以为他是你?” 阮恂笑了起来。 骨折伤不是一天两天就好的,不过她骨折的地方都在腿上,前天又做了CT,医生说脑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再有几天就可以回家修养了,但是上学显然还是不行。 阮啸之只好去学校给她请了一个月的长假。本来是要休学的,但是阮恂不愿意,就先请了一个月假。 “对啦,”阮恂问,“白怿和白忱还在冷战吗?” “冷战?我不知道啊,我看白怿好像一天很闲的样子,你们那个化学老师怎么不让他去参加竞赛,省的他一天总烦我。” 阮恂大为好奇:“他烦你什么啦?” “他?”阮含一皱眉道,“他总说要请我吃饭报答我上次在抢劫犯手里救了他,我说不缺这一顿饭,让他一边去,但是他也太有恒心了?从上学期问道这学期,是个狼人。” 阮恂:“……”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男女主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搭上关系的。 但是就目前来看,白怿同学路漫漫而修远兮,慢慢求索吧。 过了一阵,冉桑榆打电话说她来了,阮含一下楼去将她接了上来,冉桑榆一见到阮恂头上腿上胳膊上的纱布就心疼道:“怎么会摔成这样我的天,这得多疼啊?” 阮含一随口道:“那房子太老了,楼梯年久失修。” 阮恂:“……” 谁会信啊! 冉桑榆刚露出茫然迷惑的表情,阮含一就立刻转移话题:“白忱那崽子不是说要来嘛?人呢?” “哦,”冉桑榆露出微妙的表情,“忱哥啊,忱哥走到半路觉得他头发有点长,影响美观,去理发了。” 阮含一:“……谁会在意他头发长不长?” 冉桑榆抬起下巴指了指阮恂,似乎答案不言而喻。 阮恂:“?” 她疑惑道:“我不在乎他头发长不长啊。” 冉桑榆叹了一口气,假装深沉道:“看来某人,还是任重而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路漫漫其修远兮……” 阮恂心想,这句话真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第47章 盐度100% 阮含一磨刀霍霍:“我就知道这崽子不安好心!” 冉桑榆叹气:“一哥淡定,淡定。” 阮含一说:“我们家白菜都要别人家的猪偷走了!” 冉桑榆:“噗——” 她笑的停不下来, 阮恂觉得她们俩说话有趣, 也跟着笑了起来,阮含一无语道:“你笑个屁!” 阮恂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哽在那里十分难受,冉桑榆给她削了个苹果, 道:“你别笑了,吃苹果去吧。” “可我不想吃……”阮恂默默道, “冯姨刚刚过来让我喝了半保温桶的汤。我每天吃这么多东西还不运动, 已经胖了。” 她昨天晚上睡着之前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腰, 感觉已经长了一层软绵绵的肉肉,于是颇为苦恼:“我腰上都是肉, 等到腿好了肯定要减肥。” 阮含一瞥了她一眼,道:“小孩子哪有腰。” 而冉桑榆无所谓道:“凭本事长得肉为什么要减肥。” 阮恂:“……” 正说着, 病房的门被敲了几下, 然后直接被人才从外面推开。阮含一眯起眼睛:“白忱, 谁准你进来了?” “你们连门都没关严实, ”白忱用脚合上门,“我站在外面就听见你和桑桑的声音……” 他转而去看阮恂, 小姑娘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病房里呆久了,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 白忱“啧”了一声:“你是怎么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阮恂皱起小脸。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她这个问题,明明就不是她自己摔的,可是却还要背这个锅, 真是太难了! 阮含一面无表情故技重施:“楼梯年久失修……” 冉桑榆:“……” 白忱当然是不信的,他转向阮恂道:“是你自己太笨了吧。” 阮恂小声辩解:“才不是。” 阮含一阴恻恻道:“你敢说我妹妹,还想不想混了?” 冉桑榆见势不妙,连忙道:“一哥,我们去买奶茶吧,你想要什么口味?” 然后强拉硬拽将阮含一拖走了。 病房里就剩下阮恂和白忱两个人,午后的阳光横切进来,在白忱的衬衫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碎光斑。他真的去剪了头发,刚刚吹干的头发看上去很蓬松,阮恂忍不住道:“我想摸一下你的头发。” 白忱好笑道:“头发有什么好摸的?” 说着却低下了头,阮恂抬起没有缠纱布的那只手,小心的捋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和她想的一样,并没有那么扎手。 在她想收回手的时候,白忱却按住了她的手,额头在她手心里轻轻蹭了蹭。 细碎的发丝撩的她手心痒痒的,阮恂笑了起来:“你干嘛呀?” 白忱将她的手放开,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摔的?” 阮恂不想说谎话骗他,于是嘀咕道:“以后告诉你……” 白忱拉过阮含一刚才瘫过的椅子坐下,长腿搭在一起:“是不是那个女人有关?穿红裙子的那个。” 阮恂惊讶于他竟然一语中的事情的真相,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无可厚非,白忱曾经亲眼目睹她和林窈并非和睦的事实,能猜到也不足为奇。 阮恂想了想,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我爷爷不让我说。” “行,”白忱懒淡的笑了笑,“反正你还有别的家长,再不济,还有阮含一。不过啊,要是有什么事想找我,随叫随到。” 阮恂觉得他这个承诺有些重,却又奇怪的不想拒绝,于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白忱被她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你真是……请了多久的假啊?” 阮恂道:“暂时先请了一个月。” “啊,”白忱失望的叫了一声,故意道,“一个月不能在学校见到你,我会想你的。” 阮恂点头:“嗯嗯,我也会想你们的。” 白忱:“……” 看来除非他在脑门上写上“白忱喜欢阮恂”几个大字,这个家伙是永远反应不过来的。不,有可能他写了,阮恂还会觉得今天是愚人节:) 他顿时觉得人生无望,于是也学着阮含一瘫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颇为忧愁。 阮恂问他:“你为什么要剪头发啊?” 白忱答:“当然是因为太长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被富贵儿抓住好几次,好像我不剪头发就是天下大不违似的……” 说完又笑了:“哟,我最近语文学的不错,都会用典故了。” 阮恂有时候会觉得他不爱说话,但其实好像不是这样,他话不多,但是也没有到沉默寡言的地步。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会有一些细小的变化,很有意思,但是大体上却都是一幅漫不在乎的懒散样,这就是少年的白忱。 因为阮恂遇见的是少年白忱,所以在她昏迷的时候,梦见书里那个成年的白忱,那个眼里都是暴戾的陌生的白忱时,她只感觉到茫然、手足无措,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却又觉得心疼,他明明……不该是那样。 于是她道:“你以后会去哪里上大学呢?” 白忱随口道:“哪里上?我能不能考得上大学都是个问题。” 阮恂道:“我想去帝都。” 白忱笑了:“那不如我也去。” 阮恂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一个小小的他,轻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白忱一愣。 == 阮含一和冉桑榆回来的时候白忱正在啃苹果,冉桑榆谴责道:“忱哥,你怎么把我给阮恂削的苹果吃了呢!” “她给我的。”白忱得意道。 “成,”阮含一道,“你都有苹果了,那奶茶就算了吧,我替你喝了。” 白忱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对她的行为表示不屑。 阮恂小小声道:“我也想喝奶茶。” 阮含一道:“你不是都胖的要减肥了吗?喝什么奶茶。” 阮恂:“……” 姐姐又变凶了QAQ 下午,阮含一伙同冉桑榆还有白忱去吃火锅了,据说他们半路还叫上了谢初同,阮恂这个小可怜只能呆在病房里眼巴巴的看着这几个坏家伙发在群里的照片,然后喝冯姨带来的鸽子汤。 每天都在喝汤,她感觉自己都快变成汤了。 五天后阮恂出院回家休养,阮啸之本来想用轮椅把她推下去,结果上辈子没少坐轮椅的阮恂一看到轮椅就瑟瑟发抖,总会莫名的产生一种自己就要不行了的错觉,于是赶紧道:“我以后肯定是要用拐杖的吧?不如现在就先习惯习惯,可以吗?” 结果被阮含一嘲笑:“就你那点小猫力气,还能撑的起拐杖?” 阮恂:T-T 阮含一老早就把她的课本和辅导书都带回了家,为了不落下课程,阮恂决定每天都自己学一点,然后有不会就去问白怿。结果阮啸之知道之后为了方便她学习,让方昀直接给她找了两个家教老师…… 不过都是教数理化的,别的课程补习起来还比较简单,数学什么的就不行了,例如阮含一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她最近这次数学测验又得了五十分,一百五满分。 老师只有白天来,于是晚上的时候她就去自己写作业。有时候也和化学老师打电话,因为老师的意思是今年依旧让她和白怿去参加化学竞赛。 也许白怿和白忱还在冷战,但是白怿的状态却已经和上学期没有什么区别,晚自习下后他会和阮恂打电话讨论一些化学题,阮恂也会问他英语,他都耐心的给阮恂解答了。 “最后那套练习张老师说等你来学校了他给我们一起讲。”白怿说。 “也行,”阮恂道,“我早就不想在家呆了。” 白怿声音里带着笑:“学会用拐杖走路了吗?” 阮恂:“……” 怎么谁都来嘲笑她!不就是力气不够走两步歇两步走得慢了一点嘛。 “谁告诉你的?”阮恂气鼓鼓的道。 白怿立刻转移了话题:“我周末要去买张老师说的那个真题,顺便给你买一份,买了之后给你送过去怎么样?” “啊,不用了吧?”阮恂道,“我让我姐姐去买就可以。” “不,需要,”白怿坚定的说,“不然阮含一还得多跑一趟。而且你应该知道,我家离你家不远。” “咦?”阮恂好奇,“是白忱告诉你的吗?我家离你家不远?” 白怿说了声“再见”立刻挂掉了电话。 阮恂:“……” == 周末。 白怿打电话说他已经到绿镜子街街口了,阮恂叫了冯姨给他开门,自己去院子里接他。 结果白怿不仅给她买了化学的竞赛真题,还把之前化学老师上课的知识点全都给她整理了一份,还买了别的资料书。 阮恂震惊道:“谢谢……” “不,不用谢,”白怿把一摞辅导书“咚”一声放在大理石茶几上,低声道,“我有事找你帮忙。” 阮恂被他弄得也紧张起来:“你说。” “我一直想请你姐姐吃饭,”白怿道,“但是她一直不同意,所以我只好自己做了菜带过来给她吃,但是说是我带的她肯定不会吃,你帮我给她。” 阮恂:“……” 姐姐说得对,你真的好有毅力哦。 看着桌上整整齐齐的辅导书和笔记,阮恂思考了一下,道:“好,你去二楼露台,我去叫她。” 阮含一刚刚才起床,她看到白怿的时候分外惊讶,狐疑道:“你来我家干什么?” 白怿摸了摸鼻子:“我来给阮恂送卷子。” 阮含一抱起手臂,凉凉道:“邮费很贵吗?” 白怿:“……” 阮恂把他带来的饭盒递到阮含一面前,尽量平静的道:“姐姐,你尝一下,尝一下。” 阮含一虽然疑惑,却还是打开盖子吃了一口里头的红烧带鱼。 然后抿起嘴唇,看看阮恂,又看看白怿,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鱼,问道:“谁做的?” 白怿一看架势不对,立刻指着阮恂道:“她!” 阮恂:“???” 阮含一沉默了一下,对阮恂道:“妹啊,你这盐,炒的不错。” 阮恂:“……” 第48章 韶光烂漫时 韶光烂漫时 白怿咳嗽了几声:“既然辅导资料都送到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再见, 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不等阮恂反应过来就走了,冯姨还在底下叫:“阿寻, 不留你同学吃饭吗?” 阮恂:“……” 过了一会,阮恂的手机上疯狂弹出聊天信息框, 都来自于白怿。 【对不起!!!!】 【非常对不起!但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不能毁掉我在阮含一心里的形象!】 【等你去学校我请你吃饭。】 【卑微jpg.】 阮恂心想,你在我姐姐这里能有什么形象, 自己不努力还总是坑别人! 阮恂给她回了个生气的表情包, 一抬头, 阮含一端着那盒菜下楼,倒进了垃圾桶里。冯姨刚想问点什么, 阮恂疯狂给她使眼色,冯姨心领神会, 什么也没说。 阮含一拉开冰箱看了看, 道:“没有鱼了, 做排骨吧。” 阮恂:“……姐姐, 你要干嘛?” 阮含一面无表情道:“教你做饭。” 阮恂:“……” 都怪白怿! 阮含一把一袋排骨放在了水槽里,她脾气大主意正, 冯姨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在一旁看着,谨防万一燃气灶起了火,赶紧找来灭火器扑灭。 但是阮含一竟然看上去动作熟练游刃有余。 她招呼阮恂:“来,看着。” 阮恂过去把拐杖立在了一旁, 靠着流理台站好,观摩阮含一操作。一直到最后一步,排骨在锅里收汁,阮含一对阮恂道:“你搅一下,我去兑个淀粉水。” 阮恂连忙按照她说的,抄起一双筷子在锅里搅来搅去,兢兢业业,一刻也不敢停歇。 阮含一兑淀粉水回来了,看到她像做化学实验似的抓着筷子在锅里顺时针一会逆时针一会的搅拌,沉默了一下,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无铲阶级’。” 阮恂迷茫的看了看她,阮含一将淀粉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指了指案板上的锅铲,阮恂这才想起来,炒菜是要用铲子的…… 也不知道这顿是早饭还是午饭,阮恂跟着阮含一啃了两块排骨,冯姨把碗收走之后,阮恂正要去上楼去写作业,阮含一在她耳边阴恻恻道:“下次再帮白怿我就把白忱给你偷渡奶茶的事告诉冯姨,知道了吗?” 阮恂:QAQ 就知道姐姐没这么好骗,都怪白怿! == 时间一恍过去了两个月,阮恂回到学校已经两个星期。腿上的石膏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拆,现在她每隔一个星期依旧要去医院复检一次,晚自习也不上,只是白天待在学校。 本来阮啸之是不同意她来学校的,但是架不住阮恂找了说客,他说不过阮含一,只好同意她白天去学校。 “你周末要不要去我家玩?”阮恂捧着下巴问冉桑榆,“我爸爸说天气凉了,可以在院子里烧烤。” “好啊,”冉桑榆高高兴兴的道,“正好这周放月假。” 这一节正好是活动课,阮含一和白忱他们在篮球场打篮球,冉桑榆陪着阮恂坐在旁边晒太阳。下午太阳即将西沉,余晖镀在篮球场上的地面,辉煌而梦幻。 “你的腿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冉桑榆感慨,“一哥不愿意打羽毛球,你又腿不好,我相当的无聊。” 阮恂一想起之前和他们去打羽毛球被完虐的悲惨,心想等自己腿好了,再上体育课就去找张老师做化学题。 冉桑榆百般无聊的从旁边的花坛里揪了一支素色的小野花,一点一点用指甲掐掉了花瓣,又准备再去找一朵的时候,一抬头忽然用胳膊肘戳了戳阮恂道:“你看你看,周潇潇!” 阮恂闻声抬头,篮球场正对着校园中路,透过篮球场的网格围栏,能看到周潇潇背着书包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垂着头,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时不时的抬起手抹一下脸。 “她好像在哭,”冉桑榆说,“现在不是还没放学吗?她这是干什么去。” 阮恂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一些。 因为前几天晚上,爷爷忽然告诉她,林窈下个周要开庭。 在这之前,她完全,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过。 她惊讶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就只好保持了沉默。 周远也被翻案重审理,阮啸之给欧明希的父母打电话的时候阮恂就在旁边,她听见老人家泣不成声的感谢话语,心里越发难过。仿佛又回到了六月份的葬礼上,漫天青色的雨,黑白的灵堂。 阮啸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无论什么事,都会被是时间带走的,人也不例外。” 后来,据说阮氏之前由林窈把控的那个子公司进行了一次大换水,而总公司高层的动荡也不小,这些事情都是吃饭的时候老爷子提及,阮恂听来的。阮啸之被他说的不厌其烦,皱眉道:“爸,你在公司也就算了,怎么回来吃饭还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老爷子瞪了他一眼:“你别听就是了!” 阮恂知道爷爷是说给姐姐听的,上次在医院他说要把公司交给阮含一打理的时候阮恂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而至于阮含一听进去多少、她自己到底有什么打算?那就不得而知了。阮恂对家产没有多少想法,比起家产,她更想要的是家人。 这时候,冉桑榆在一旁唏嘘的道:“我问了六班的同学,据说周潇潇家里出了事,房子被用来抵债了,她要跟着父母回老家去读书。” 她双手撑在身后,微微后仰怔然的看着天空:“虽然平时我很讨厌她,但是她家里真的出了事,反而觉得她有点可怜?” 阮恂想,周潇潇可能有点可怜,真要算起来,她才是被殃及池鱼的那一个。但是她的哥哥周远,她的表姐林窈,可是一点也不冤枉。 这时候正好白忱他们打完了上半场,白怿给阮含一递过去一瓶水,然后面无表情的扔了一瓶给白忱,谢初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声对白怿道:“兄弟!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为什么我不配拥有姓名啊!” 白怿没有理会他,冉桑榆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把自己的水扔给了谢初同。 == 一直到这一年的春节过去,持续了一个寒假的复健之后,阮恂再去医院复查,医生才说:“这次真的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还是有些缺乏锻炼,抵抗力有点弱,注意运动。” 阮含一在旁教训:“听见了没有,让你在家里蹲!” 阮恂瘪着嘴点了点头:“听见了……” 因为拆石膏和复健,她依旧过了一个完整的寒假,班主任对她的学习态度很是放心。但是其他学生则不然,大家都被补课折磨的□□,连白忱这个家伙都仿佛转性了似的,尽然不逃课了。而且有一次冉桑榆告诉她,新来的老师叫白忱起来回答问题,他竟然回答对了! 冉桑榆当时发了一长段语音过来,语气之夸张,逗得阮恂笑到不行。然后她偷偷给白忱发消息问:【你在认真学习吗?】 白忱发了一个她经常用的小兔子探头的表情包。 阮恂:【那你好好学习,我不打扰你啦!】 白忱:【……】 认真学习的人会秒回你消息么,天真。 正式开学之后阮恂也回到了学校,高二下学期,高三的压力已经迎面而来,课堂的节奏都快了不少。 幸好阮恂虽然在复健,课程却没有落下,现在也依旧跟的上老师的进度。去年的化学竞赛她和白怿成绩相当,都获了一等奖,张敬泽老师高兴地好几天上课都合不拢嘴,要不是高三课程太紧,他估计还会建议白怿和阮恂再参加今年的比赛。 阮老爷子忽然开始关心她和阮恂的学习成绩,看着阮恂的成绩他似乎颇为满意,看到阮含一的成绩他也没有非常的不满意,但是看到阮含一的数学成绩的时候,他就开始皱眉。 阮含一知道自己此劫难逃,于是露出了生死看淡的表情,准备接受教训。不过后来阮恂先出去了,所以老爷子到底对阮含一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那天吃饭的时候,阮含一出奇的沉默。 第二天早上去学校的时候阮恂问她是不是因为成绩的缘故,阮含一想了一会,说:“你知道为什么建军节、建党节、国庆节这些节日都在下半年吗?” 阮恂:“?” 阮含一道:“这就说明了下半年适合干大事,我下半年一定可以考好的。” 阮恂:“……” 这个逻辑,不愧是你。 第49章 献歌 献歌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阮含一道,“四月份就是校庆, 接着春季运动会, 接着五一放假,然后是高考、中考连着放假……怎么可能有学习的心思?由此可见, 上半年不适合学习。” 阮恂默默道:“可是中考完了之后就是会考啊。” 阮含一“切”了一声:“会考与我何——我高二啊?” “对啊,”阮恂说, “今年你是要会考的。” 阮含一:“……” 她挣扎道:“就算有会考,那会考之前的什么校庆运动会之类的, 还是很打扰我学习啊!” 阮恂想了想, 还是戳穿她:“你可以呆在教室里写练习册。” 阮含一:“……可是我得参加比赛啊, 而且,运动会就是用来玩的, 要是去写作业,还有什么意义呢?” 阮恂说不过她, 就保持沉默, 阮含一得意了一阵子, 又语气萧索的感叹:“但是快乐过后该考试还是得考试, 该学数学还是得学数学……” 阮恂想了想,道:“你不是一直说,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悲惨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吗?” 阮含一点头:“看来还是鲁迅说的比较对……” 正好碰见了谢初同,他“啧啧”的感叹:“一哥,你又在cue鲁迅先生。” 阮含一睥睨的道:“我这叫引经据典,有本事你也来?” 谢初同摇头:“我不行, 我不行……” 阮含一趾高气昂:“那我建议你去太行山转转哦。” 谢初同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朝着阮含一竖起大拇指:“我一哥真不愧是文化人,牛逼。” 三月份的会有第一次月考,但是学生的心已经都扑在了四月初的校庆和运动会上。因为是五十周年庆,因此场面肯定会搞的比往年有牌面的多,还会邀请知名校友回来参观演讲,办学生书画展,以及一次全校性质的晚会。 于是文体委员和文艺委员的处境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运动会只需要统计项目报名人数,文体委员优哉游哉的统计了就完事。而文艺委员,却为校庆晚会出什么节目,而想到头秃。 班主任开班会的时候强调月考,同学们悄然无声;而等到他说起运动会,底下顿时好像活了过来,阮恂听见身后白忱的同桌小声问:“你要不要参加篮球比赛啊?” 白忱随口道:“再说吧,没时间。” 冉桑榆悄悄偏头:“不参加篮球赛你要干嘛,难不成去晚会表演?” 白忱的同桌忍不住笑出了声,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抱起手臂:“刘景明,你有什么高见要发表?” 刘景明连忙道:“我没有我没有,老师,您继续。” 下午吃饭,冉桑榆还在问白忱:“你真不参加篮球赛?我们班可就指望你了,你在考虑考虑?” 谢初同插话:“你这话说的,把我们一哥往什么地方放?” 冉桑榆:“你清醒一点,一哥是女生,怎么参加男生篮球赛?” 谢初同:“……” 倒是阮含一不咸不淡的问:“为什么不去篮球赛啊?” 冉桑榆赌气道:“去晚会表演!” 白忱横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阮含一“啧”了一声:“多才多艺啊。” 阮恂差点被阮含一要挟报了八百米,结果当天傍晚她带着阮恂去操场里跑了两圈,阮恂累得差点缺氧之后,她就放弃了。 “你真的是太不行了,”阮含一批评道,“医生都说要让你好好锻炼,这就是遵从医嘱的结果?” 阮恂蹲在草地上从喘气,额前的刘海都被汗水浸透贴在了脸上,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阮含一叹气:“算了算了,看你这小身板短时间也练不成施瓦辛格,慢慢来吧。” “对啊,这么着急干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老头子叫我去书房说了什么吗?”阮含一盘腿坐在了她身边,抬头去看天空,语气波澜不惊。 阮恂偏头:“什么?” “他说当初你爹和我妈结婚其实是联姻,他们都不互相喜欢,而且我妈有抑郁症。” 阮恂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爷爷说这些干什么? “他说他们的婚姻其实是他一手促成的,问我会不会讨厌他,我说不会。” 阮恂安静的听着:“然后呢?” “然后,”阮含一说,“他说,要是你以后会成为这样的人呢?” 阮恂瞬间明白了爷爷的意思,她刚想说什么,阮含一自嘲的笑了一声,道:“我还是说,不会,我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那爷爷是怎么说的?” 阮含一低着头,声音里是浓浓的笑意:“他说你也是这么说的。” “什么嘛,”阮恂纠正道,“我不是这么说的,我说你要是接管了公司,肯定不会不给我钱。”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阮含一摆摆手。 她继续道:“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来问我。” 阮恂问:“为什么?” “因为,”阮含一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似乎也不管衣服干净与否,“一是我以为他会直接通知,不会询问;二是,我觉得他和你更亲。” 阮恂道:“他说,家里就我们两个孩子,不管是谁,总得有一个。” “所以你不愿意?”阮含一的声音抬高了些。 “我觉得我不合适,”阮恂慢慢道,“而且,我不太喜欢这些事情。” “啧,”阮含一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感叹,“那可是几十亿的家产啊,要是别人,指不定怎么争抢,到你这里,就成了不合适,不喜欢。” 阮恂道:“因为我觉得,我有爷爷、爸爸和姐姐,已经很幸福了啊。” 半响,天色暗了下来,教学楼上次第亮灯,像一排有秩序的星辰,而阮含一道:“他建议我出国。” 阮恂讶然:“那你怎么说的?” 阮含一道:“再说吧。” == 高二第二学期的第一次月考,阮恂考的很好,是她自高一以来最好的一次成绩,这让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心的在运动会上玩了。 随着运动会的临近,尤其是前一天的下午,操场上开始布置舞台和比赛场地,吵吵嚷嚷,整个校园好像都跟着沸腾了起来。本来七班第二节 是化学课,张敬泽上课上到一半,楼道里就吵嚷了起来,张老师喝一口水,声音停了,他刚要开讲,又开始吵了。 连着尝试三次之后他决定放弃,从电脑里薅出来一部纪录片给学生放着看,同学们就提前进入了运动会自由模式。第三节 原本是自由阅读,但是因为表演节目的学生要排练,于是大部分学生的都没有去图书馆,呆在教室里看排练了。 阮恂桌子上摊着一本言情小说,是旁边的女生借给她的,她刚刚看了个开头。 她是没有看小说的习惯的,但是冉桑榆看过之后说特别好看,她想着反正也是闲着,就准备看看。 白忱从她身后探出头,他长得高,稍微前倾身体就能看到阮恂在干什么,一抬头看到她在看书,“啧”了一声道:“全班就你在看书。” 阮恂小声道:“我看的是小说!” “什么小说?”白忱伸手,“给我看看。” “女生看的言情小说……”阮恂道,“你也要看?” 白忱的同桌插话:“是张舒雨那本吧?我看过了,写的贼虐,女主和男主分开了五年才重新在一起!” “对对对,我也觉得虐!”冉桑榆像是遇到了知音,立刻转过头去和白忱的同桌讨论剧情去了,阮恂回头问白忱还要不要看那本小说,白忱摆了摆手,完全搞不懂冉桑榆和他同桌为什么会讨论的这么起劲。 但是他想了想,如果把小说里的男女主换成他和阮恂,要分开五年的话……那可真是太虐了。 下午,阮恂不想吃完饭,猫在教室里继续看小说,白忱吃饭的时候不见她,问过冉桑榆才知道她没有下来,于是两口吃完自己的饭,去便利店给她买了小点心,结果谁知道刚一进教室,一眼看到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头埋进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是在哭。 白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怎么了?” 阮恂抬头,一双大眼睛哭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像只小兔子。阮兔子吸了一下鼻子,指着藏在抽屉里的言情小说,哽咽的道:“太,太虐了……” 白忱:“……” 神他妈太虐了。 阮恂断断续续的给他讲:“这个女主,总是误会男主……他们总也不能在一起,明明都互相喜欢那么久了,就是,就是不能在一起……” 白忱道:“是作者故意那么写的。” 阮恂撇着嘴:“那也好虐啊……” 白忱:“……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他把餐巾纸和小点心一起递给阮恂,阮恂闷声道:“谢谢你。” 白忱问:“为什么不下去吃饭?” 阮恂嘟囔:“会被姐姐拉去跑步,等她去了操场我再去吃饭。” 白忱:“……” 他问:“你报运动会了?” “没有啊,”她耷拉着脑袋,“是姐姐说我身体太差缺乏锻炼,所以叫我和她一起。” 阮恂不高,而且骨架小,看上去细瘦而弱质纤纤,这会哭的眼圈通红,更加惹人怜惜。 “你是得好好锻炼锻炼。”白忱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阮恂没有躲,也没有反驳,只是抿了抿嘴唇,小声道:“我有努力呀,但是又不可能一天练成施瓦辛格……” 白忱又想笑,和她呆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是忍不住的想笑。 “对了,”阮恂问,“你真没有参加篮球赛啊?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白忱懒洋洋道:“对啊,真的没有。” “可是,为什么啊?”阮恂疑惑的问,“你不是很喜欢打篮球吗?” 白忱漫不经心:“校庆晚会表演节目。” 阮恂:“这个一点也不好笑。” 白忱摆了摆手,抓着校服跑往教室门口走,一边走又一边回头:“你要不要下去?” 黄昏带了点红调的光打在他侧脸上,黑板和半开的教室门之间正好切出一道暗金色的光带,他走在那片金色之中,像刚从油画里走出来,或者就要回到油画中去。 阮恂看的失神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后后知后觉的道:“不了不了,我刚才偷偷跑上来的。” 白忱老远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大步的走出了教室门。 阮恂想,这个家伙,不想参加篮球赛,干嘛说自己要去校庆晚会表演呢?不知道自己和“表演”这个词完全不搭吗? 这个时候她还不会想到,白忱并没有开玩笑,他说的表演,就是真的表演。 == 翌日,运动会开幕式举行了半个早上,过后正式比赛就已经开始,操场上彩旗飘飘,呐喊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早上有谢初同和赵越的比赛,下午又正好是阮含一的比比赛,阮恂喊了一天加油,嗓子都快喊哑了。 一直到下午她才反应过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白忱。 “诶,白忱去哪里了呀?”阮恂问。 食堂太吵,冉桑榆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随便扒了两口饭着急道:“快点吃,我们待会去礼堂占座位,要是好位子被抢走了怎么办……” 阮恂一想,觉得白忱肯定先去了礼堂,于是就再没有在意,但是等她们去到礼堂,在自己班的区域做好,阮恂东张西望,依旧没有看见白忱。 “说不定是玩去啦,”冉桑榆道,“老谢啊忱哥他们对晚会都一般感兴趣。” 阮恂“诶”了一声:“所以他们有可能会不来吗?” “我也不知道哎,”冉桑榆往台上看了几眼,道,“要不你打电话问问?” 运动会期间学生带手机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礼堂里很黑,阮恂拿出手机给白忱打了个电话,忙音响过了几十秒却没有人接,她就只好给又给白忱发了个消息,他半天也没有回。 只有高一高二的学生上台表演节目,高三虽然不参加运动会,但是却获准可以观看校庆晚会,因此礼堂几乎可以说是人山人海,阮恂周围几乎都坐满了,也还是不见白忱来。不来看晚会也无可厚非,但是阮恂总觉得白忱不坐在她后面,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时候,台上的节目已经开始了。 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讲着开场词,阮恂又偷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不见白忱的回信,心想他大概真的是打篮球去了,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节目从高二开始表演,第八个就是阮恂他们班女生排练的舞蹈,坐在观众席上的七班同学拼命喝彩,以求让自己班的节目有点排面。而舞蹈表演完之后,女生们都退场了,却迟迟不见主持人上台。 观众席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大家似乎都觉得是出了什么舞台故障。 台下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主持人才缓缓的从幕后走了出来,但是他接下来的报幕非常出人预料:“下面请欣赏依旧由高二七班同学带来的节目,小提琴独奏。” “我们班什么时候有两个节目了?”周围同学都一脸懵逼顾盼左右:“文艺委员还说憋不出节目?这是整了个大招啊!” “真的假的,我们班怎么还有两个节目?” “这个时候喊666就可以了兄弟。” 就在大家都议论纷纷的时候,阮恂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她一看,竟然是白忱发来的,他说—— 【看台上。】 阮恂抬头的同时,舞台上多了一束灯光特写,而周围的灯都暗了下去,黑暗里只有那一束光。然后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拿着小提琴走进了光里。 当黑暗勾勒出他的侧脸轮廓时,阮恂就差点惊叫出声,是白忱。 她找了很久的白忱,竟然出现在了舞台上?! 白忱站在黑暗中,站在黑暗之中的唯一光里,朝着台前鞠躬,最终却侧身而站,那正是高二七班所在的坐席位置。 阮恂的方向。 有的人认出了他,开始小声议论,接着有许多人认出了他,但是阮恂觉得,自己绝对是第一个认出他的。 他从未如此安静,安静的好像不是他,但是琴弓揉上琴弦的那一刻,光落在他按弦的手指上,也溶入他周身的影子里。于是第一声琴音打破了安静,他又是白忱了。 阮恂以为他的曲子会是张扬沸腾的,却没有想到,小提琴柔和悠长的旋律就像是那束光,像春天的密雨,像雨落下时沾湿了谁的头发。像风穿过叶片的间隙,昆虫在窃窃私语,而树下走过的人正好听见了,无声的笑了笑。 没有人知道白忱竟然会拉小提琴,也没有人想到他竟然会上台去表演,对于同校同学来说,这简直像是一个滑稽的梦。 所以一直到白忱演奏完,鞠躬走下了舞台,几乎无意识的掌声响起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反应过来。 阮恂依旧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人,她在各种情绪之中沉浮不定,好像是惊讶,又好像是恍然,又或者更多的是喜悦?惊讶的是白忱竟然上台去表演节目了,恍然的是白忱真的上台去表演节目了,而他在上台那一刻之前,告诉了自己。 就在他上台的前一秒,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时候,她知道了这个秘密。 就像是忽然得到了一个小礼物。 一直到主持人开始报下一场节目,阮恂才听见有人惊声发问:“那是白忱??是白忱?!”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阮恂又看了一眼消息,是阮含一发的,等她回完消息,身边的冉桑榆已经换成了白忱。 “诶?!”阮恂讶然,“你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刚刚。”白忱解开衬衫最顶的那颗扣子,扯斜了领带,胳膊肘搭在扶手上向后一靠,懒洋洋道,“好听吗?” “好听!”阮恂连声称赞,“你真的厉害。” 白忱嘟囔:“我说我能学特长你还不信……” “可是你以前从来没有说过啊,”阮恂认真的道,“你要告诉我我才能知道。” “哦,”白忱修长的手指点在扶手上,似笑非笑,“你都想知道什么?” 这时候礼堂里忽然响起一阵掌声,阮恂没有听清,于是懵懂的看向他,礼堂的灯光落在她眼底,像星河。 白忱低低的笑了一声,在她耳边道:“我带你出去。” 下一秒阮恂的手就被他捉住,他拉着阮恂大步的走出了礼堂。 暮春的夜,几分凉意如水,天边月色很美,风也和煦。 阮恂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他攥的很紧,手掌的温度互相传递。 她问:“你刚才对我说什么?” “我说,”白忱靠在栏杆上,原本的话到嘴边,却忽然改了口,他笑着道:“我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白忱的小提琴曲《flower dance》。 第50章 不二情书 不二情书 不论多久之后,阮恂回想起高二校庆晚会那一晚上自己的反应, 都会觉得脸颊发烧, 想把头埋进臂弯里,或者立刻转身跑掉。 那时候的她觉得“早恋”这个词好像距离她很遥远, 虽然后来想想,她确实……是喜欢白忱的。 但是白忱告白之后, 她的反应是…… 先是懵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时候脸红了个透顶, 然后支支吾吾的了半天挤出来一句:“还是, 还是好好学习, 先考大学……” 说完转身就跑。 她跑出去一段距离,却又忍不住回头, 看见白忱依旧靠在栏杆上,姿态还是散漫的, 目光却是深沉而凝滞的。 阮恂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她犹犹豫豫的往前走, 走了两步又倒了回去, 慢吞吞,像个纠结的小蜗牛, 满脸踌躇神色。 白忱笑了起来,笑得张扬而畅快,他笑够了,直起腰走近,不由分说的搂住阮恂的肩膀一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道:“学习就学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阮恂觉得他扣着自己肩膀的手温度太高,又想躲又躲不开,只好结巴道:“你,你说真的?” “嗯,”白忱点头,“你说什么我都会听得。” 他低头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阮恂的额头,阮恂立刻把头埋在了他怀里,一副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的架势,白忱要揉她的头,她就像受惊了似的立刻弹了起来:“我我我我,我回礼堂了,再见!” 这次是真的跑了。 而且蹿的飞快,等她跑回礼堂的时候冉桑榆已经坐在了原本的位置上,幸好礼堂里比较黑,冉桑榆也没有看出来她的脸到底有多红,一只眼睛盯着舞台,另外一只眼睛瞥了她一眼,随口道:“你头发怎么这么乱?” 肯定是刚才在白忱衣服上的蹭的! 阮恂觉得自己刚刚稍微凉下去一点的脸颊又开始发烧,简直都要熟了。她假装镇定的道:“一定是风吹得吧。” 而冉桑榆侧身,在她没有看到的时候,偷摸给白忱发消息:【忱哥你不行,竟然把小可爱放回来了!!我看不起你!】 白忱回复给她一个“滚”字。 当天晚上,阮恂回家之后连夜宵都没有吃,背着书包就“蹬蹬蹬”上楼了,冯姨皱着眉道:“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阮含一一边嗦着她的鸡蛋面,一边冷冷的笑了一声。 阮恂回到卧室,书包往地毯上一甩,转身“嗷呜”一声就扑在了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过了一会又滚了两圈,再过了一会想起自己还没换衣服,连忙爬起来换上了她的小草莓睡衣——冯姨开春去商场给她买的,阮含一的是小恐龙。 她换了衣服,拿了个发箍把头发束起来,在床上躺了半响,圆窗外淡而疏落的星光落在她的床上,她伸手去捞,却只是捞到了一捧影子。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她知道是白忱,解锁后发现他发来一张截图,是和她的聊天界面,上面的备注改成了——女朋友倒计时。 阮恂看了一眼,然后就把手机扔了出去,过了一会又捡起来,掀开被子把自己藏进去,刚一打开聊天页面,看到自己给白忱的备注……暴风少年,顿时那点暧昧害羞的气息消散了不少,阮恂从被子里露出小脑袋,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给白忱回复什么,然后……然后她就睡着了! 一直睡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半,醒来一看手机,消息爆炸。 因为她昨晚睡着的时候,不到十点钟。 有冉桑榆问她明天要不要去外面吃饭的,有谢初同实在无聊在群里薅人去和他打游戏的,不知道是谁把白怿加进了群里,谢初同嚎了半响,白怿回了一句:【我在,哪个区?】 谢初同发了一张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包,表示自己有点看不懂目前的情况。 阮含一也给她发了消息,问她还要不要吃鸡蛋面,不吃她就都吃了。 当然,消息发的最多的,当属白忱同学,他不仅发了很多消息,还打了电话,可惜阮恂的手机常年静音,一个都没有接到。 阮恂扒拉着乱糟糟的头发吐了吐舌头,回复他:【昨天晚上不小心睡着了……】 【摸摸头jpg.】 然后个其他人一一回了消息,爬起来去洗漱,结果洗漱完了手机页面也是静悄悄毫无反应,她一看时间,四点五十。 “……” 七点半。 阮含一打着呵欠从楼上往下走,垂眼看到了阮恂已经坐在了餐桌旁,问:“你昨晚干嘛呢?手机都没看?” 阮恂:“不小心睡着了……” 阮含一:“……牛逼。” 她看上去像是没有睡好,或者是没有睡,眼圈很重,在冷白的皮肤上尤其明显,一直到吃完了早饭,上车出发去学校了,她都有气无力的…… 阮恂关切道:“姐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害,”阮含一靠在座椅上,“我昨晚和白怿打游戏打的太迟了。” 阮恂:“……和白怿?打游戏?” 他难道不是和做化学题这种行为更配吗? “他技术不错啊,”阮含一说,“比老谢那个坑货强多了,下次不叫白忱了,这个货昨天晚上也是,仿佛喝了假酒,叫他打游戏还敷衍的很,心不在焉的……” 阮恂:“……” 假酒喝没喝不知道,但估计是在等自己回消息吧…… 她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虽然是在开运动会,但是你也不能通宵打游戏啊,还是得注意身体对不对?” 阮含一恹恹的看向吃窗外,低声道:“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打游戏的机会……” 阮恂没听太清楚,问:“什么机会?” 阮含一忽然转头看着她:“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她语气严肃,阮恂也不由得跟着紧张了起来:“什,什么?” 阮含一瞄了一眼司机,对着阮恂勾了勾手指,阮恂凑过去,阮含一小声问:“你答应白忱什么了?” 阮恂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莫名的产生了一种闯祸被家长抓包的惶然感,结结巴巴的道:“没有,没有答应什么……” “你都不问我怎么知道白忱问了你什么?”阮含一抬手揉了揉她的脸,“你也太好骗了,这样下去不行啊!” 阮恂总觉得她下一句就是,拿去河边烤了吧! “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警惕性这么低?”阮含一继续揉她的脸,阮恂觉得自己不想说话。 她抿着嘴唇,又想把阮含一的手挪开,又觉得姐姐捏一下她的脸好像也无可厚非,不过还好阮含一捏了几下就收手了,嘀嘀咕咕的道:“你这样可怎么让我放心啊……” 阮恂小声道:“怎么说的好像你要走一样。” 阮含一看着窗外,半响轻轻道:“总有一天。” == 阮恂在操场见到了白忱。 他看上去和阮含一的状态相差无几,阮恂默默问:“你不会也通宵了吧?” 白忱摆手:“没那么严重,四点睡的。” 阮恂:“……” 刚好哦,我四点醒的。 她不好意思道:“我昨晚睡着的太早了,不是故意没回你消息的,你不要介意……” 白忱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惹你生气了。” 阮恂心软道:“不会的……” 白忱乘机追问:“那既然这样,你——” 阮含一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给老子滚开。” 谢初同在旁笑的差点岔气,他拍着桌子道:“忱哥,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行啊!” 白忱面无表情:“给老子滚开。” 阮恂抓着他的袖子角:“你说要先学习的。” 谢初同笑嘻嘻的躲在了阮含一旁边:“学习?算了吧,这件事对忱哥来说太难了。” 白忱作势要捶谢初同:“你扑街,就不觉得别人也和你一样。” 谢初同摸了摸鼻子:“学习的事,能叫扑街吗?那叫成功他妈!” 阮恂:“……” 阮含一嗤笑:“宁就是带文学家?堪比鲁迅先生?” 谢初同:“比不了比不了不比了。” 阮恂回头对白忱道:“你不要听他的,一定要认真学习呀!” 谢初同反驳:“怎么还成听我的了?” 而白忱反手去握阮恂的手:“嗯,我听你的。” 阮含一的死亡射线立刻到达,而阮恂缩回了手,拉着冉桑榆跑去了一边。 她们俩跑远了,操场上只剩下两个蓝白校服的背影,融入了来往的学生之中,阮含一收回了目光,对白忱道:“不准欺负我妹妹,知道了吗?” 而白忱道:“你还真要走?” 阮含一轻蔑的道:“我可是要成为主宰全球经济命脉的男人。” 白忱:“……” 真的同情阮恂,怎么就有了这么一个神经病姐姐呢。 == 运动会如期结束,接着就是五一假期,阮恂虽然也爱学习,但是谁又会不爱假期呢,尤其是阮含一告诉她,放假第二天他们会去游乐场的时候。 而她表达自己高兴地方式,就是在放假第一天闭门不出,把老师布置的所有作业,全都写完。 阮含一:“……我没想到,你才是王者。” 已经写完作业的王者阮恂跟着一堆作业一个字都没有动的菜鸡去了欢乐谷,结果她坐了一次跳楼机之后就头晕目眩且腿软,任何刺激项目都不敢玩了,只能待在休息位上吃冰淇淋,等着阮含一他们去坐过山车。 但是这几个人,坐完第一轮觉得不过瘾,于是又决定去座第二轮,阮恂只好又去买了一个冰淇淋。不过这一次白忱没有去,他坐在阮恂旁边陪着她。 在阮恂吃了三个冰淇凌之后白忱终于反应了过来:“你吃了几个冰淇凌了?” 阮恂想了一下,道:“两个。” 白忱问:“真的两个?” 阮恂点头:“真的!” 说着“嗷呜”一口咬掉了冰淇凌的尖尖。 白忱笑了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 阮恂:QAQ “你刚才扔了一块包装纸,手里还攥着一块,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冰淇淋,”白忱道,“我有那么好骗?” 他说着拿走了阮恂手里的冰淇淋,几口就吃掉了。 阮恂:“……” 正好阮含一从过山车上下来了,危险的眯起眼睛:“白忱,你是不是欺负我妹妹了?” 阮恂觉得自己可以告状,于是道:“他抢走了我的冰淇凌!” 白忱似笑非笑:“那你怎么不说你连着吃了三个冰淇凌?当初是谁胃不好,还要喝中药来着?” 阮含一点了点头:“抢的好。” 阮恂:“……” 连姐姐也助纣为虐了,她心好累。 几个人疯玩了一通,直到下午将近六点才想起来去吃饭。谢初同找的那家自助要签押金条,白忱随手拿起笔就签了,签完之后服务员把复写纸下的油印件给他们拿过来的时候是阮恂接的,阮恂看了一眼,觉得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有点眼熟,但是没有怎么在意。 吃过饭去退押金条的时候她又将那份油印件掏了出来,越看越觉得字迹眼熟,但是白忱的字她是非常熟悉的,之前白忱给她抄过一份化学笔记,字迹工整,显然不是这样。 阮恂暂时想不起这个自己在哪里看到过,于是悄悄将那页纸放进了口袋。 回到家里,阮含一坚持今天晚上不写作业,阮恂只好自己回到了房间。换衣服的时候那张押金条的油印件从口袋里掉了出来,阮恂捡起来又看了一会,忽然就想起来,这个潦草的字是在哪里看到过。 她打开手机登陆论坛,然后在自己的个人私信记录里找到很久之前那位教她写题的大佬,打开他拍过来的解题过程之后忽然发现,这个字迹和白忱下午随手写的押金条,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 会不会有两个人写的字就是很像呢? 阮恂越想越觉得好奇,最后决定直接去问白忱。 可是都打开了聊聊天界面,却又觉得,如果真的是白忱,那么问出一个结果来,对她来说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虽然她会好奇,白忱明明这么难的题都会做,他为什么还要考试交白卷? 她叹了一声,决定睡觉。 五一假期三天,就这么溜走了,第一天就写完作业的阮恂显然假期过的很悠闲,但是一想到五一假期过后的两周就又是第二次月考,她也高兴不起来了。 下午去到学校,大家都还沉浸在运动会和五一假期的快乐之中没有反过来,有的人连作业都还没有写完,比如白忱。 阮恂板着脸问:“这就是你说的要好好学习吗?” 白忱讪讪道:“作业写不完就是学习学不好了?” 阮恂顿了一下,道:“那我给你出一道题,你要是会做的话,我就相信你。” 她说着没有给白忱反驳的机会,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张习题纸就塞给了白忱,白忱眯着眼看了一会开始解题,做着做着就觉得哪里不太对,他皱眉:“你这是高一的题吧……诶这个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阮恂默默不语,见他翘着二郎腿,看上去完全不是做题的样子,她小声道:“四种解法?” “四种?”白忱又看了一会,随口道,“好像是嚯。” 说着随手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大大的田字格。 然后就往里挨着一个一个写不同的解法,写着写着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把草稿纸扔在一边,双手叠在桌子上,下巴放在手上,悄悄问阮恂:“知道啦?” 阮恂转过来面朝他坐着,她坐姿端正,小手放在膝盖上,简直像个幼儿园大班生:“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骗你什么啦?”白忱问,他好像是觉得趴着不舒服,就又靠在了背后的桌子上,翘起二郎腿。 “你明明都会做!”阮恂把他桌上的本子扔过去,气呼呼的嘟囔,“你还骗我说你是学渣。” “我就是学渣啊,”白忱偏头去问自己的同桌,“你说我是不是学渣?” 同桌忙着补作业,骤然被cue,竟然还思考了一下,郑重点头道:“目前来看,是的。” 然后继续补作业。 “可是你什么都会做……”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会?”白忱反问,“我给你做的那些题都是你问过我之后我现场去学的,学完才能做出来,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给你做。凭我上次月考二十八分的化学成绩吗?” “而且你问的都是高一的题,”白忱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以前还参加过奥数赛少年组?” 阮恂倔强的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她当然不知道,她不知道那个不打架的白忱,那个会拉小提琴,会参加奥数比赛的白忱,曾经那个,母亲还在的时候,优秀的白忱。 她忽然有些能够理解,为什么在原来的小说里,白忱会变成一个偏执暴戾而又可怕的人。 如果他一直都不和白怿和好,会不会,这次也变成那样? 阮恂忽然问:“你和白怿还吵架吗?” “啊?”白忱被问的一头雾水,“什么?” “他不是给你道歉么,”阮恂迫切的问,“后来你们还吵过架吗?” “没吧,”白忱干巴巴道,“他变得比以前乖多了。” “哦……”阮恂长舒了一口气,“那你下次考试可以考八十二吗?” 白忱:“……” 他问:“一道题做半个小时,一场考试做三道题?你心里能不能有点数?” 阮恂道:“我有啊,我一直都很有数的。” 白忱给她逗笑了:“你有什么数?” 阮恂笑小声道:“三角函数、质数、合数、素数、倒数、奇数、偶数……” 白忱:“……” 阮恂要转回去自己的座位的时候白忱戳了戳她的肩膀:“再有不会的题也来问我啊,不要去问白怿。” “那,”阮恂道,“你要是也不会呢?” “我去问老师啊。” 阮恂:“……那我直接去问老师不可以吗?” 白忱说:“就让我多找点理由和你说话,不可以吗?” == 阮含一告诉阮恂她决定要出国的时候,阮恂虽然早就做过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又惊讶又难过,她本来是想和姐姐一起读完高中,一起高考的。 “只是去读书而已,”阮含一安慰她,“我都要好好学习了,你不高兴吗?” “可是你要去那么长时间……” 小姑娘已经红着眼睛开始抹眼泪,阮啸之在一旁看得极其心疼,道:“你放假爸爸就带你去看姐姐,别哭了别哭了。” 他抬起头看向老爷子:“含一还这么小,过去人生地不熟的……” “我会让方昀跟着的,”阮老爷子道,“其他的人你冯姨会安排,不用太担心……” 他说着看向阮含一:“只是离开了家,就要多长一个心眼,别被人欺负,知道了吗?” 这一次,阮含一既没有抬杠也没有嗤之以鼻,而是简短的“嗯”了一声答应。 老爷子顿了一下,还是道:“要是实在不习惯,就回来,外面千好万好比不得家里好,回来待在爷爷身边,以后有的是机会。” 阮含一捏了捏阮恂的脸,轻声道:“我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这个决定做下来之后,方昀就已经开始给她办学校的手续,冯姨也开始给她整理东西,连阮恂都感受到了那种出发在即的压迫感,心里愈发的难受了。 “周末去和老谢桑桑他们吃个火锅,”阮含一打算着,忽然语气忧伤,“这可能是今年最后一顿火锅了,要是今年过年不能话回来,那就是这辈子最后一顿……” “哪有那么严重,”阮啸之道,“很多地方都有华人街和中国城,你自己去亚超买点底料回来煮也行啊。” “不行不行,”阮含一摆手,“没那味儿,我就喜欢东冠路那家,这次去可得多吃点。” 白忱提前已经知道了阮含一要出国的事情,谢初同也有所耳闻,倒是冉桑榆和阮恂一样,真情实感的惊讶难过了好一会,这次白怿也来了,但是他全程没什么话,只是最后大家要分离的时候,他才问阮含一:“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不用了,”阮含一摆摆手,“过年就回来,几个月而已。” 白怿站在路灯下,低低的道:“几个月啊……” 谁也没有想到,阮含一说的几个月,无限期的延长,延长,一直到大家都开始习惯,她不在的日子了。 == “爸爸,你周末又不在家吗?”阮恂趴在书房门口问。 “是啊,”阮啸之从椅子上转过身来,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林窈她……还有一次开庭,律师让我周末去做一些证词。” 阮恂安静的问:“您会见到她吗?” “应该会吧。” 阮恂走进书房:“我想一起去。” 阮啸之讶然:“我以为你不会想见到她。” 阮恂没有回答。 于她来说,曾经小说里那个林窈骗的原身结局凄惨,而这一次结局悲惨却是林窈自己,大概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谁也别想欺骗现实。 这已经是她高三第二个学期。 五月份,还有一个月就是高考。 距离阮含一远去大洋彼岸已经整整一年,原本她说过年要回来,结果除夕那几天正好赶上她的结课作业deadline,通宵三天终于把作业交上去了,年过完了。 阮含一在电话里告诉阮恂自己痛心疾首,决定去中国城吃一顿火锅聊以□□。她现在又爱上了那边的一家华人开的火锅店,有了新欢,把东冠街的旧爱就这么忘在了脑后。 从这一点来看,阮恂觉得她应该适应得还不错,而年初的时候阮啸之去看过她一次,也说这孩子还长高了一点,看上去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当初白忱说要去转艺术生读特长没有去成,结果反而是谢初同去了。他看着他老大阮含一出国深造了,白忱也开始认真学习了,而冉桑榆本身就成绩不差,就剩他一个学渣怎么也说不过去,但是他很有自知之明的表示自己文化课成绩太行,于是就乘早的转了艺术生。 也是在那个时候,阮恂才知道,谢初同在读高中之前学了十年油画,甚至还拿过奖。 看来大家都有一技之长,唯独她,只会学习。 由此学习更加努力,终于在高三第一次月考的时候超过了白怿,取得班级第一。自此之后她就和白怿轮换第一,当然,谁得了第一谁就得请吃饭,冉桑榆乐享其成,不论是谁得第一,她都能蹭一顿饭吃。 而白忱的成绩也变好了很多,为此班主任特地表扬了他很多次,表扬的白忱都开始不耐烦了,也有许多老师纷纷请教许老师的经验,如何将一个违反校规调皮捣蛋的学生改造成班级前五名,许老师摆摆手笑而不语,无可奉告。 而当他问白忱,想要什么奖励的时候,白忱一指阮恂:“我要和她当同桌。” 阮恂:“……” 她记得白忱刚刚转来他们班的时候,就是这么跟班主任说的,他可真是执著。 但诡异的是,班主任竟然同意了。 于是冉桑榆换到了白忱原本的位置,白忱成了阮恂的同桌。 她讲这件事告诉阮含一的时候,阮含一唾弃之:“不安好心!” 阮恂笑笑:“你为什么总是和他不对付?” “怪他怪我?”阮含一拔高了声音,“你的小胳膊肘怎么这就开始往外拐了?你是——” 她说这好像是被什么人打断,然后说了几句英语,又转回来继续道:“你是我妹妹还是他妹妹啊?” “当然你妹妹呀,”阮恂捧着下巴,“肯定是你妹妹。” 阮含一哼唧了一声,问:“我怎么听见鸣笛的声音?今天不是休息吗,你出去了?” “嗯,”阮恂低声道,“我和爸爸去看守所,见林窈。” 看守所巨大的铁灰色大门门轴轧轧的旋转开,露出里面那一方被囚禁的天地,阮恂跟着阮啸之走进去,这里沉寂而压抑,人一进去就感觉被圈进其中,想要逃离。 “请在这里等一下。”带他们进来的狱警说道。 过了一会,林窈被带了出来,隔着玻璃,阮恂看到她穿着橙色的监狱服,卷曲的长发早已失去了雕琢的痕迹,潦草而略有些凌乱的扎着,嘴唇苍白而干涸,眼神幽深,像一口深深的井。 “你来干什么?”她先开口,“看笑话?” 第一句话是看着阮啸之说的,第二句却是对着阮恂说的。 阮恂没有回答,阮啸之拉开隔离玻璃前的椅子坐下,道:“张律师找我来做证词记录,你知道,下周三要开庭。我顺道过看看你。” 林窈轻轻笑了一声,笑的十分诡异,让阮恂感觉仿佛浮在空中,捉摸不到。 “你啊,”林窈慢慢的,笑着道,“我该说你什么好?阮啸之,是你害了我,可你却还能说你是来看我的,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你愿意怪谁就怪谁,”阮啸之平和的道,“离婚协议书你也签了,你犯下的那些罪行我也不说什么,来看你一次已经是仁至义尽,也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林窈像是在重复,又像是在反问,或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往后重重一靠,抬起自己的手腕,仔细端详银色的、冰冷的手铐,目光描摹,就好像在看一件新奇的珍宝。 “是你害了我,”她说,顿了一下,她忽然站起来,整张脸凑近隔离玻璃,她憔悴的、枯槁的、鬼一样苍白的脸忽然放大,声音却是轻柔的,“你知道什么?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总是这样,无辜多情,阮啸之!你怎么不去死!” 最后一句,她嘴巴张的很大,阮恂甚至能看到她的喉咙,像一个黑洞。她瞠目圆睁,眼白上的狰狞的血丝也看的一清二楚。本该是沉沉压抑之下爆发般的怒吼,但是她声音很轻,轻的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在狱警上去压制她之前,她又坐了回去,用正常的声音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阮啸之不再多留,起身就要离开,阮恂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阿寻?”阮啸之叫了一声。 阮恂偏头,道:“爸爸,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问她。” 阮啸之一向尊重她的意见,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反对,转身就离开了。狱警退到了角落里,阮恂走到了隔离玻璃前。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林窈靠着椅子背,姿势有些散乱。 这让阮恂想起很久之前,她唇畔叼着烟卷时,也是这样的姿势,也是这样迷离的神情,可是时过境迁,事态却已然大不相同了。 阮恂道:“明希阿姨是你害死的。” 她用的是极其清晰的陈述语气,不是询问,像是在宣告,但是她却只是说给她自己听。或者说,说给曾经那个被林窈欺骗的阮恂听。 林窈笑了一声,悠悠的道:“怪就怪她接了那件案子,只要是牵连到那件事里的律师,不算是她欧明希还是李明希张明希,都逃不掉。” “你怪这个怪那个,”阮恂看着她,“就从来没想过,怪你自己。” “只有自己是对的,我才能走下去,”林窈砸了砸嘴,唇角飞起一片白冷冷的干皮,“你以为活着有多简单?” “阿寻,”她亲切的叫了一声,“你啊,就是命好。就算是抱错了,抱进来也是豪门,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有老爷子宠着,阮含一脾气虽然怪,却也没有仇视你……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林窈的眼神逐渐悠远,像是想起了什么:“你今年多大了?我记得阮啸之说过你念书早,今年十七?十八?我也有个孩子,要是没流产,现在估计和你一样大了吧……” “你会后悔吗?”阮恂问。 “后悔?”林窈冷笑,“我后悔什么?我后悔了我的孩子就能回来?你大概不知道,阮啸之估计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对,我早就认识他,比奚浣枝和欧明希都要早,但是他睡过就立刻忘了我,后来我的孩子流产了,我怪我自己吗?!” 这段话,这个故事,信息量过于庞大,阮恂着实惊了一惊,但是惊讶过后剩下的,只有无端的怜悯和可笑:“你有你的苦衷,你嫁给他是为了报复吗?可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去伤害别人,去犯罪。” “小丫头片子,”林窈轻描淡写的道,“你懂什么叫犯罪?”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当你绝望的时候,无所依靠的时候,你什么都干的出来。” 阮恂还想再说些什么,狱警高声道:“时间到了!” 阮恂缓缓站起身,看着林窈被狱警带回了监房里。玻璃之后空荡荡一片,她身后的接待室也是空荡荡一片,不知道隔了多远有金属锁的声音响起,“咔哒”一声扣上了,也像是关闭声音的开关,这里从以这一刻起,只剩下阮恂慢慢走出去的“沙沙”声,安静的发慌。 阮啸之在台阶之下等着她,见她出来了,便牵着她的手转身往大门处走。 “爸爸,”阮恂问,“你在和妈妈结婚之前,是不是认识很多女孩?” 阮啸之愣了一下,笑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阮恂嘟囔道:“随便问问……” “是不是你爷爷又唠叨什么了?”阮啸之无奈,“他啊……” 但他继续道:“是啊,我年轻的时候不学好,干过不少荒唐事,小错不断,大错却不敢犯,不然你爷爷会打断我的腿。我知道很多事情不该做,我不想约束自己,我不想努力,有时候甚至不想负责任,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是不是很没有出息?” 阮恂摇了摇头:“没有谁会逼迫谁成为怎样一个人的。” == “周末小白过生日,搞点什么东西吃?” 白怿皱眉道:“别叫我小白,听起来不太聪明。” “你有多聪明?”谢初同一胳膊肘子搭在他肩膀上,白怿横了他一眼。 自从一年前某次阮含一拉白怿打游戏,谢初同发现白怿技术竟然比自己还好之后就决定抱大腿,多打了几次游戏问了几道题,革命感情就突飞猛进,现在白怿在谢初同心目中的位置已经超越他哥了。 白忱懒洋洋道:“就知道吃,怪不得你上次考了三百。” “三百少吗?!”谢初同反问,“三百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努力了!” “你努力了就考阮恂的一半,”冉桑榆唾弃之,“那你要是不努力,连这一半都考不出来。” “这周末好不容易要休息一天,能不能不要再说考试了?”谢初同反驳,“放松放松不好吗?” 冉桑榆摇头:“老谢,你今年的高考——” “呸呸呸!”谢初同一把捂住她的嘴,“你给我闭嘴!不要毒奶!” 冉桑榆白了他一眼,谢初同讪讪的收了手,道:“自从我一哥去深造之后你的嘴是越来越毒了,继承一哥事业是不是?” “说起一哥,”冉桑榆叹气,“阮恂,一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不知道,”阮恂摇头,“她好像最近也挺忙的,我发的消息都要隔十几个小时才回。不过冯姨下周回去看她,到时候就知道了吧。” “缺了我一哥,去吃火锅总感觉的哪里不对劲啊……” “这还不简单,”白忱抬眼,“我有办法。” 阮恂万万没有想到,他说的办法,就是去吃饭的时候,用一个ipad和阮含一打视频电话,让她也找一个火锅店,他们相隔太平洋,云聚餐。 只有半天的假期,下午还要去学校上晚自习,而谢初同早上还要去补习,于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就更少了。远的地方也不敢去,就还好在学校附近的商场找了个家火锅店,给白怿买了一个小蛋糕。 谢初同抓着一瓶雪碧采访白怿:“白少爷,您从小到大过过这么寒酸的生日吗?” 他送给白怿一个书包作为生日礼物,还是从补习班过来的路上买的。 白怿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该谢谢他,还是该“谢谢”他。 “去给一哥打电话,”冉桑榆送给白怿的是一个小熊,正好挂在了谢初同送的书包上,“我们赶紧开整。” …… 阮恂从未吃过如此诡异的一顿饭。 桌面上火锅蒸腾,雾气缭绕,几个人围桌而坐,其中一个座位前的桌面上还摆着一台iPad,阮旭还会吃几口菜,其他几个人都又吵又闹,仿佛一辈子没有说过话似的。 闹腾完,几个人背着书包又灰溜溜的回到了学校,继续高考大业。他们还有试卷没有做,还有课没有上,还有内容没有复习。 晚上快要下晚自习的时候,白忱忽然问阮恂:“你什么时候过生日?我记得你上次说,身份证上登记的出生日期不准?” “是在冬天,”阮恂道,“还远呢。” “但是我快过生日了。” 阮恂惊讶:“你和白怿的生日离得这么近吗?” “你都没记住我生日?”白忱挑眉,笑道,“我要生气了。” “你明明没有生气……”阮恂捧着脸趴在桌子上,“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礼物?”白忱靠在墙上,面朝着她,“我送你一件礼物好了。” “咦,明明是你过生日,你却要送我礼物?” “对啊,就是找个理由送给你。” 他说着,从抽屉里找出来一个笔记本。 黑色封面,看上去不是新的,却保护的很好。 阮恂一眼认出来:“这不是我以前送给你的吗?” “是啊,”白忱道,“你还让我写错题集。” 阮恂新奇的翻开那本笔记本,发现里面真的写满了题目,但是似乎各科都有,她一页一页翻看过去,最初的时候莫名觉得这些题都很熟悉,翻到最后豁然明白,这些题,要么是她问过白忱,要么是后来他们一起做出来的。 他真的用这个本子写了错题,也写了时间和回忆。 “虽然已经很久了,”白忱道,“但是我记得我说过,会和你考同一个大学。” 阮恂“嗯”了一声。 “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但是距离你成为白忱女朋友的时间不远了,”他道:“你说是不是?” 【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还有一章是他们长大之后的事情,但是我越看越多余,所以就删了,在这里完结气氛刚刚好。 下本写《卖火箭的小女孩》,是耽美,喜欢的可以先收藏一下,在存稿了,勤快的话这个月就会开……吧,可能。